軍情處兩百餘將士默然佇立在那抔土堆前,安靜了許久。站在陣前的莫離,也抬頭望天忘了許久。桃夭夭站在軍情處軍陣旁,任由冷風吹亂長發,也沒有去理會。


    時間在流淌,而有些東西卻亙古不變,生命在消逝,而有些精神代代傳承。護邊擊賊也好,保家衛國也罷,在人命賤如草的亂世,有的人為自己在戰鬥,說到底是在為財利流血,有的人因為財利去拚命,卻廝殺在保境安民的戰場上。


    這就是軍人,他們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拿生命作為代價,去向命運交換一些真實而又虛幻的東西。


    軍情處的軍陣還未散去,有遊騎從前路``奔回,帶給了眾人一個並不好的消息,“前方二十裏之外,發現大批馬軍,觀其火把數,人數不下一千。”


    這個消息意味著,眾人這個年不僅過得不成樣子,而且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莫離皺眉,“依照之前掌握的契丹軍力布置情況來看,此時應該不會有契丹馬軍出現在這附近才是,怎麽突然跳出一支千人騎隊來?”不過因為軍情處人少,能散出去的遊騎更少,不能盡皆探查到契丹的行蹤,也是正常之事。


    桃夭夭說道:“今早已有一戰,後麵的契丹軍若是追趕得快,距離我們不會超過五十裏,若是回頭東退,恐怕會陷於被兩麵圍困的境地。到了那時再要脫身,恐怕就來不及了。”


    這個道理莫離也知曉,他腦海中回憶著這周圍的道路、地形,苦思眾人遁避之所,然而這裏到底是敵境,莫離不可能對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附近人煙稀少,前日抓來的向導又不幸死在今早的戰事中,眼下莫離卻是找不到出路了。


    莫離久不言語,在場眾人差不多也能想到自身麵臨的處境,一個個都麵色嚴肅。


    桃夭夭攏了攏鬢角的絲發,笑了笑,對莫離道:“反正這年也過了,既然今夜之戰避不過,不如就拚了這一回。若是有幸活命,由此再向東百八十裏,就能過營州城,過了營州城,一路南下,路程就要好走的多,我們布置在營州境內的人手也能接應一二,要回幽州就不難了。”


    莫離微微點頭,看向麵前列陣整齊的兩百餘軍情處銳士,說道:“戰事不可避免,唯有拚力突圍而已,生死由命成敗在天,諸位各自珍重了。”


    “反正年也過了,拚死就拚死吧,不虧!”安重榮接過話,大聲道,又笑了笑,指著那抔黑土道:“今日墳都立了,死了也不至於做孤魂野鬼,怕個鳥!”


    說罷,向莫離抱拳:“莫先生,之前我等演武院學生,一直為諸位護在中間,今夜之戰,極可能是最後一戰了,還請莫先生予我等一個機會,讓我等不至於死得憋屈!”


    “準!”莫離這回沒有再拒絕安重榮,“我知你善騎射、甚為武勇,既然你一意求戰,便在我身側吧!”


    安重榮大喜,“多謝莫先生!”


    趙弘殷等人不甘落後,紛紛道:“我等請戰於陣前!”


    莫離一揮手,幹脆道:“準!”


    收起折扇,莫離翻身上馬,和桃夭夭一起,帶領這兩百餘軍情處銳士,再度踏上大道,迎著西麵的那股馬軍,奔馳而去。


    啟程之後,桃夭夭頗為不解的問莫離,“先前你一直將演武院學生置於軍陣中間,嚴密保護,如今死戰在即,卻為何又準許他們奮軀在前了?”


    莫離回答道:“演武院學生都是寶貝,在有生之境,自然要護得他們周全,但在必死之境,我卻也要他們告訴演武院那些後進者,他們演武院的學生,在麵對死戰時,要有一往無前的氣勢!演武院的學生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向前的道路上,死在戰鬥的道路上!”


    桃夭夭微微一怔,隨即了然點頭。


    奔行十來裏,莫離等人發現了那股馬軍。這是一片地勢開闊的地帶,那股馬軍已經列好了陣型,擺在空地上,看樣子是在等著軍情處銳士過來。


    對方以逸待勞,在看到他們的時候,並未立即動手,看樣子是想堂堂正正交戰。既然如此,莫離也不能讓軍情處以這種長蛇似的隊列衝過去,他隨即下令軍情處銳士放緩馬速,在空地這頭,將陣型擺開。


    黑夜視線不佳,雖有火把照耀,但雙方皆不能看清對方陣中虛實,也不知道對方陣中有沒有隱藏其他殺機。以不到三百人對陣千人,饒是以軍情處的精銳,莫離也不敢想,今夜之戰,能突圍而出,順利過營州南下的人,能有多少,這裏麵是不是有他自己。


    陣型尚未擺好,對方陣中突然奔出數騎,直向軍情處軍陣而來。


    這奔出的數騎近到數百步開外停住,其中一人又奔近了不少,用契丹話嘰裏呱啦喊了一通。


    莫離叫來軍情處中懂契丹話的人,問他對麵的人在說什麽。


    那名軍情處銳士側耳細聽之後,對莫離道,那是對方在請己方出戰,他們要將領陣前單挑。


    饒是以莫離的溫文爾雅,也不禁啐了一口,罵道:“這幫蠻子,竟然還學起我們這套玩意來,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三百人對戰千人,對方主動提出將領單挑,這對軍情處來說,並非一個壞消息。


    莫離看了桃夭夭一眼。論個人武藝,桃夭夭無疑是軍情處中最好的。


    桃夭夭當仁不讓,拔出橫刀,就要出戰。


    然而有人快了她一步。卻是安重榮在聽到對方陣前邀戰之後,大感受辱,又因連日來積攢了太多戾氣,明知今日凶多吉少,竟然沒先得到莫離允許,就衝了出去,“區區小賊,何勞桃統率動手,讓鐵胡去斬了那廝!”


    安重榮馬快,桃夭夭不欲與他相爭,哂然一笑,“倒是個有血性的。”


    桃夭夭雖不出戰,但和莫離等人一樣,都目不轉睛看著衝出去的安重榮,關注他的戰況。


    安重榮驟然衝出,明顯出乎對方意料,那名來喊話的騎士,連忙拔馬回頭。幾乎是在同時,那過來的數騎中,奔出一騎,迎上安重榮。


    莫離、桃夭夭等人,聽到安重榮一聲大喝,手中橫刀迅猛劈斬下去。夜裏視野不明,火把能照亮的範圍有限,安重榮又衝出了兩三百步,莫離、桃夭夭等人,卻是看不清安重榮的每一個動作,隻能看到他和對方交上手,殺得難解難分。


    安重榮本事如何,經過這幾日相處,莫離、桃夭夭卻是知道的,他雖然年輕,但絕對稱得上是一員驍將。但即便如此,十數招過後,安重榮竟然沒能奈何對方,而且看樣子,卻是逐漸處在下風了。


    莫離和桃夭夭對視一眼,眼神微凜。看來對麵敢主動叫陣單挑,不是沒有依仗的。


    莫離忽然“咦”了一聲,嘀咕道:“對方的身手好像曾今見過,有些熟悉。”細想之下,卻是一時想不起是在何處見過。去年在離開幽州之前,莫離也是隨李從璟見過一些契丹將領的,不過那畢竟時隔已久了。


    “不好!”桃夭夭忽然叫出聲來。莫離舉目望去,就見安重榮突然被對方擊中,滾落馬背,倒在地上,隨即對方那員小將,長兵直指安重榮咽喉,伸出一隻手來,將他抓起,虜回去了。


    莫離驚訝不小,他原本以為安重榮驍勇,這一陣能勝過對方,為己方提升一些士氣,不曾想,安重榮竟是一陣而敗,還被對方俘虜了去,這可是大為不妙。


    桃夭夭見狀,將歸鞘的橫刀再度抽出,縱馬一躍,殺了出去。


    莫離阻攔不及,眼睜睜看著桃夭夭奔到場中。她這一去,莫離看到,對方那出來的數騎,紛紛踏出,竟是一同與她戰在一處。


    交手沒兩個回合,莫離就聽見桃夭夭說了什麽,隔得稍遠,聽不清,隨即,他意外的看到,桃夭夭和對方竟然同時住了手,對方那幾將,更是向桃夭夭抱拳,做出行禮的樣子。


    莫離怔了怔,思維一時有些堵塞,沒弄清楚這是什麽情況。


    隻是須臾之間,被對方虜去的安重榮,竟然騎馬回到場中,和桃夭夭碰了頭,與其他幾騎一起,向軍情處軍陣奔來。


    看到這一幕,莫離心中陡然一動,好似預感到了什麽,他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精彩起來,想起那個可能性,莫離竟然激動的身體微微顫抖。


    果然,桃夭夭回到陣前,百無聊賴的揮揮手,走到一邊去。而跟在桃夭夭身後的安重榮,則是一臉尷尬的笑,另外那幾員對方的小將,同時下馬,向莫離抱拳行禮,“見過莫先生!”


    莫離看著眼前這幾人,一時無言。


    這幾人,卻是郭威、林英、林雄!


    那方才將安重榮擒下的人,就是郭威。


    一騎自場中奔來,悠忽而至,在距離莫離尚有十來步的時候,勒住馬韁繩,在軍馬直立嘶鳴的時候,飛身下馬,向莫離大步迎來。


    “莫哥兒!”


    莫離神色一動,這一瞬間,竟然喉嚨生硬,他深深慢慢一禮,“莫離,見過軍帥!”


    來人,正是李從璟。


    李從璟扶起莫離,仔細端詳著麵前的摯友,良久,感慨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餘年不見,君竟已消瘦至此!此是我之罪也!”


    北入渤海,這一年多來,曆經無數艱險,饒是莫離素有英才,也難免心力交瘁,而說到底,莫離也不過剛過及冠之齡罷了。這樣年紀,經曆這樣的凶險,並且最終將任務圓滿完成,這其中的辛酸苦辣,別說一言難盡,就是千萬言也難以說盡。而孤身離國,隻帶數百隨從,不回頭踏上渤海那片是非之地,為大明安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出生入死,這一切的根由,之所以如此,不過是為了李從璟的大業。


    說到底,還是為了李從璟。


    這樣的情義,讓李從璟如何能不動容?有至交如此,夫複何求!


    莫離搖搖頭,道:“北上餘年,所求者,唯不辱使命。今日功成,莫離心安矣!”


    ……


    在這個除夕夜,有人歡喜有人愁,在李從璟與莫離闊別重逢時,遠在千裏之外的中原腹地,神都洛陽,如今大唐至尊李存勖,正在大明殿大宴群臣,時近夜半,場中已無歌舞聲,隻有群臣相互交談、飲酒的喧囂。


    身處其中的李嗣源,位次極為靠前,距離李存勖不過咫尺之遙。


    在如今的大唐,李嗣源的威望少有人能及,尤其是在李存勖“倒行逆施”,讓許多河東舊臣都開始與他離心離德時候,為人一向正直寬厚的李嗣源,在河東舊臣中的人緣,對比下來也就與日俱增。在如今的大唐朝廷中,郭崇韜固然受到李存勖的信任重用,但郭崇韜畢竟是文官起家,少有經曆沙場廝殺,雖然經過滅梁一戰,不乏軍功,但對於向來都是馬上征戰的節度使、武將們來說,李嗣源無疑能讓他們看得更順眼一些。


    然而,在人緣愈發好的時候,李嗣源的日子過得卻並不舒坦,至少他自認為不舒坦,這其中的緣由沒有其他,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如今的李存勖,對待李嗣源,已經再沒有當初那樣的信任。


    當初李嗣源滅梁之後,迎接李存勖入城的時候,李存勖曾拉著李嗣源的手,對他道:“朕能取天下,都賴你父子二人之功,往後朕與你們共享天下。”這樣一句話,可見那時李存勖對李嗣源的看重。


    但是君主的天下,注定是不可能與人臣共享的。


    在今日的宴席中,許多文臣武將都來跟李嗣源親近,把酒言歡,李嗣源一一笑著應對,隻不過眼見聚過來的同僚越來越多,李嗣源卻不時將目光投向李存勖,顯得有些擔心。李存勖對他的猜忌,李嗣源作為當事人,自然能夠體會得到,甚至能比別人體會得更加清楚一些。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麵前的場景讓李存勖不快。畢竟李存勖猜忌他,就是忌憚他的功高,如今他如此得“人心”,李存勖又如何能高興?


    李嗣源生性正直寬厚,為人正派,從來都沒有絲毫僭越的想法,更沒有恃寵而驕的習慣。他是人臣,便想做好一個臣子,從來不曾有過半分非分之想。


    李存審自從回到洛陽之後,便辭去了身上一應職務,便是被李存勖拜相,他也推辭不受。但李存審畢竟是大唐老一輩功勳最為卓著的大臣,他的分量,隻要他還活著,就永遠不會失去。今日這樣的大宴,李存審也在受邀之列,而且位置極為靠前,就在李嗣源身旁。


    李存審察覺出李嗣源眼中的顧慮,在人群稍稍稀疏的時候,端著酒杯來到李嗣源桌旁坐下,笑著對他道:“今日本是大喜之日,老夫卻怎麽看見你眼中飽含憂慮?難道是擔心李從璟那小子不成?”


    李嗣源對李存審執禮甚恭,在此之前,李存審為內外番漢大總管,而李嗣源副之,李存審是李嗣源的直屬上峰,而且李嗣源向來也敬服李存審的功績,對於大字不識幾個的李嗣源而言,飽學而有儒將之風的李存審,無疑是他極為尊重的。如若不然,李嗣源之前也不會讓李從璟拜在李存審門下。


    李嗣源眼中的憂慮不減,他見身前沒有其他人,便直言對李存審說道:“從璟節度幽州,已經餘年,整出了許多大動靜,且不論這些動靜本意如何,效果又如何,但其中頗多僭越之舉,我怎麽能不擔心,他會因此而被小人進讒?”


    “被小人進讒”雲雲,是委婉的說法,真正的意思是擔憂李存勖猜忌。如今他們父子皆貴,麵對一位猜忌人臣的君王,的確處境堪憂。


    李存審沒有去喝杯中的酒,他拿過來的酒杯,更像是一個擺設,“老夫近來聽到一聲風聲,說從璟在炎夏時節,曾領百戰軍到過雲州?還與契丹耶律敵烈交戰,並且秦仕得能奪下勝州,就是因他之助。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李從璟之前這個舉動,的確沒有公之於眾,但他不可能不對李嗣源說實話,是以李嗣源卻是對他這個舉動的始末都很清楚的,眼下李存審問起,李嗣源也沒打算一味隱瞞,歎息道:“從璟到底是年少心性,容易衝動,不夠沉穩,豐、勝二州被契丹攻占,他激憤之下,這才有暗地幫助大同軍克複勝州的魯莽之舉!”


    李存審點點頭,忽然問道:“你覺得從璟做得不對?”


    李嗣源怔了怔,問道:“難道老將軍認為,從璟此舉可取?”


    “為國盡忠,如何便不可取?”李存審問。


    李嗣源不知該作何言。李從璟此舉雖然是為國盡忠,但卻犯了人臣的忌諱,作為藩鎮節度使,沒有君命,擅自離鎮,這可是大罪。尤其是在李嗣源遭受猜忌,被李存勖日夜疏遠的情況下,李從璟此舉,無異於雪上加霜。這是李嗣源的看法,他相信李存審也能看得出來,所以他感到不解,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李存審。


    李存勖知道李嗣源擔心的是什麽,但這些問題,在他看來,完全不是問題,他道:“你認為從璟此舉,失之冒失,此固然不錯。但老夫問你,在得知豐、勝二州被契丹攻占的時候,你是否也曾義憤填膺,向陛下請戰,要出擊契丹,收複豐、勝?”


    “的確曾有過,但是陛下沒有應允。”李嗣源回答道,這個問題他至今都沒有弄明白,為何在大唐疆土被契丹攻占的時候,李存勖竟然會視若不見。


    “你可知陛下為何不應允?”李存審又問道。


    “這……我卻不知。老將軍若是清楚其中緣由,還請教我。”李嗣源誠懇道。


    李存審拿起酒杯,淺酌一口,望著麵前大殿中姿態張揚的群臣,眼眸底處卻沒有這些人的身影,他以洞悉世事的智慧,淡淡的說道:“自上回耶律阿保機攻打幽州,被陛下親自領軍擊敗之後,契丹再不複大舉南侵,而是轉而將兵鋒聚集在草原,東征西討。耶律阿保機意欲先穩固草原,提升實力,以圖將來雪恥,再與大唐一爭雌雄,這樣的心思,你可知曉?”


    這事不是簡單的事,事關契丹國策,非高瞻遠矚者不能看透,但對於位在李嗣源這樣位置上的人而言,要看清楚卻也不是難事,李嗣源道:“耶律阿保機野心勃勃,他這份心思,卻是不難窺查。”


    李存審看著他,“既然你我都能看出耶律阿保機的打算,陛下又豈會看不出來?”他接著道:“契丹攻占豐、勝,意在保證其西征、穩定草原的大策。這個時候,耶律阿保機需要時間來穩固後方,陛下不也需要時間做同樣的事情?”


    李嗣源一驚,他想起一種可能。誠然,李嗣源品性醇厚,但這並不代表他不識權術,他隻是平日不屑於用之罷了。李存勖做同樣的事情,不就是鞏固君權?


    李存審見李嗣源眼神清明,知道對方已經理解他的意思,這便繼續往下說道:“在這種情況下,你說陛下會出兵豐、勝,與契丹大舉開戰嗎?要知道,若是開戰,那領兵主帥選誰?不用老夫多言,你自己也知曉,當今朝中,在陛下不禦駕親征的情況下,能堪當領大軍出征如此重任的,最有可能便是一人。這個人,就是你李嗣源!但是,在這個時候,陛下會讓你領兵出征嗎?”


    李存勖是肯定不會讓李嗣源領兵出征的,因李嗣源功高震主,他本就忌憚李嗣源,且他又有分河東舊將權力的心思,此時又怎會再讓李嗣源去立這份大功,讓他的威望更盛?


    “這就是陛下不出兵豐、勝的原因啊!”李存審最後道。


    李嗣源心中不好受,他沉默了良久,說道:“可豐、勝畢竟是我大唐領土,如今被契丹奪去,卻不出兵收回,難道陛下就不忌憚契丹成勢,日後難以遏止嗎?”


    李存審看了李嗣源一眼,意味莫名,悠悠道:“看來,這麽多年你雖常隨陛下左右,但對陛下,你卻還是不夠了解!”


    李嗣源大感不解,詢問的看向李存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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