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醫院時,蘇哲看到袁詩涵坐在醫院走廊長椅上,目光呆滯,應該是還沒從剛才的驚嚇當中緩過來。


    “怎麽樣,身體有沒有傷到?”蘇哲走上前關切問道。


    袁詩涵抬起頭,看到蘇哲,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沒說話,摟著他哭起來。


    低聲的哭泣,淚水從蘇哲的脖子滑落,鑽進身體變成冰涼。


    蘇哲輕拍著袁詩涵的背部在耳邊安撫道:“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


    吳用死在那裏,蘇哲讓墮天使同樣在那裏喪命,算是讓他少了點遺憾。隻是,不管墮天使再死多少次,一樣不能讓吳用活過來。


    人一輩子可以深交的人不多,少了一個,想要找再找一個填補那個空位根本是不可能的。


    深呼吸一下,蘇哲讓自己的情緒回複過來,輕聲說道:“不要想太多,一切都會過去的。”


    袁詩涵抱著蘇哲哭了很久才停止下來,抬起頭,眼睛哭得紅腫,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小孩子的父親沒救回來......”


    話沒說完,袁詩涵又忍不住哭起來。


    想到在大家把人救出來時,司機有過短暫的清醒。他第一時間是問小孩的情況,看到他在袁詩涵的懷裏抱著,臉上露出安心的笑,接著再睡下去,之後沒再醒過來。


    袁詩涵腳崴到,看完醫生,沒傷到骨頭,隻需休息幾天就可以恢複。蘇哲送袁詩涵回去,一路上她都沒有說話。快到家時,袁詩涵突然開口問道:“你是不是知道那個人早就盯上我?”


    這時候蘇哲知道瞞不了她,點點頭說道:“那人是一名雇傭兵,圈子的人叫墮天使。他的目標是我,而是你被我牽累的。”


    “那天在學校,你是因為知道他會對我不利才來學校?而你受傷,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不錯。”蘇哲微側過頭看了袁詩涵一眼道,“在去找你之前,墮天使殺了我一位亦師亦友的朋友。他就死在今天你車子拋錨的那座橋。那天晚上跟現在一樣,下著很大的雪。而在他被殺的前幾個小時我們才見過麵,當時我讓另位一位雇傭兵開著車直接衝上橋,死裏逃生。他過來幫我處理事故,之後碰到墮天使,就這樣陰陽兩隔。”


    說到這事,蘇哲深深的呼一口氣,“在找到他的屍體那天,他躺在冰河裏,與此同時墮天使在電話裏說會對我身邊的人下手。在排除所有可能性外,最後確定他的目標是你。”


    袁詩涵明白過來,前幾天新聞上說橋梁被車撞毀,車子掉下橋底,車主幸運逃過一劫這事當事人是蘇哲。如果不是他親口告知,袁詩涵根本不會把他與那件事故聯係在一起。


    沉默半晌,袁詩涵問道:“那剛才那人呢?”


    “死了。”


    蘇哲說得很平靜,完全不像是一個雙手剛沾著另外一個人鮮血的人。袁詩涵看著他變得有點驚慌,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殺的?”


    蘇哲沒說話,可是這已經是在默認。


    袁詩涵嘴唇有些發抖質問道:“你知不知道故意殺人是要判刑的......”


    “知道。不過再讓我重新選擇一次,仍然會殺。”這個時候蘇哲不在乎袁詩涵對他有任何看法,或許是因為沒開始過,沒在一起生活,他經曆的,他心裏想的無法與夏珂她們那樣能夠體全。


    車子在袁詩涵住的房子附近的路邊停下來,蘇哲淡聲道,“因為我的優柔寡斷,我已經害了我兩個朋友。這份自責,哪怕時間過得再久,我始終無法釋懷。我不管你怎麽看待我,人已經殺了,事情也做了,不能回頭。”


    袁詩涵盯著蘇哲好一會才問道:“你將事實告訴我,難道不怕我報警?”


    蘇哲輕諷道:“你知道墮天使殺的那個人是誰?他為國家建立多少功勳,而且都是不能公開表彰。你可知道,就在墮天使沒死之前,這幾天有多少人在搜尋他的下落,不是為了讓他索之於法,而是直接剛他殺死。雖然誰也沒有權力授予我殺人,但是人殺了後,這件事就成為結束。”


    袁詩涵覺得眼前的蘇哲讓她感到很陌生,她從來不相信,一個人殺了人居然還能夠這麽平靜得說話,而且並沒有任何後悔之意。


    突然間,袁詩涵覺得與蘇哲坐在一起是那樣可怕。以前每次與他單獨在一起,她都會占點小便宜。甚至在昨天晚上,假如她最後沒懸崖勒馬,他們已經發生關係。然而,僅僅是過一個晚上,昨晚的枕邊人,不單變得如此陌生,還成為一個殺人犯。


    這個事實她根本無法接受。


    “聽你這樣說,我車子到橋那邊突然出故障,這一切都是你弄的?目的就是為了引出那個什麽墮天使報仇。”


    蘇哲沉默很久,才輕聲道:“是的。”


    “啪!”


    袁詩涵一巴掌甩過去,蘇哲可以躲開,但是沒有這麽做。他清楚,這樣的回答是徹底傷到她。他可以說一個謊言,但沒那樣去做。


    說了一個謊,就需要用另外一個謊去掩飾。


    直到謊言揭穿那天,真正的真相擺在眼前,恐怕更會受不了。與其那樣,不如索性告知一切。


    袁詩涵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指著蘇哲大聲質喊道:“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這樣做,才讓一個剛剛滿一周歲的嬰兒失去他的父親!你知不知道,他連叫一聲父親的機會都沒,你要引出敵人來,你直接跟我說,為什麽還要增加一個無辜的性命!為什麽!”


    蘇哲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雖然知道墮天使做事很瘋狂,沒想到會對過路的車輛都下手。當時他考慮過很多因素,在墮天使靠近袁詩涵那會他就準備現身,那輛車是個意外,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意外。


    這種事沒人想看到,可是它發生了,蘇哲不能推卸責任。


    “你滾!我以後再也不願見到你這個殺人犯!原來在你的眼中,為了報仇,所有人都可以成為你的工具。”


    袁詩涵拉開車門,捂著嘴跑開。蘇哲沒有去追,這個時候,與其讓她靜下來,免得再過去火上加油。


    也許昨晚彼此克製是好的,不然麵對這樣的結局,誰都不知道該怎麽做。


    ......


    墮天使的事情會有人去處理。


    吳用去世後,蘇哲隻是在那裏找到他的屍體見過他最後一麵,之後一直沒再見過。


    那兩天裏蘇哲把自己關在書房,一直自責。而在那之後,他發過誓,不把墮天使手刃刀下,連拜祭都不過去。


    墮天使死後都三天是吳用的頭七,蘇哲這次可以有點底氣去拜祭他。盡管他的自責仍然無法減少,或許這一輩子都會帶著自責,但他會坦然承受。


    吳用為國流過不少鮮血,即使很多不為人知,但國家會記住他的功績。他的骨灰一半被帶回他所屬的軍區,另外一區留在這裏的烈士陵園。


    半個月裏連續下了兩場大雪,到了今日,天氣放晴。久違的陽光灑在身邊,讓人感到冬日裏的一絲暖和。


    去拜祭吳用,隻有蘇哲跟蘇羽澄。他們兩個對吳用最為熟悉,夏珂她們不是不去,而是她們認為,這個時候,讓蘇哲和蘇羽澄兩個去就足夠了。


    不是清明拜祭時,也不是國家抗戰紀念日,烈士陵園裏除了一座座並排的墳墓,附近沒有見到一個人影。隻有在他們進來的時候,碰到這裏的管理員,不過他們也很少到這裏來。


    即使天氣放晴,在這種地方,仍然能夠感覺到周圍的陰氣強盛。


    蘇羽澄將帶過來拜祭的東西在吳用的碑前放好,照片上的吳用穿著軍裝,但臉上的胡渣還在。本來準備選一張好的,不過找了很久,這是唯一一張最能夠拿得出手,而且還是十多年前照的。


    在過去的二十年裏,吳用幾乎沒有照個相,哪怕是與家人的合照都沒幾張。或許可以從他的前妻那裏拿到最新的近照,但有些東西過去了,就不便再去打擾她們的生活。


    蘇羽澄在擺東西,蘇哲拿過一邊的一瓶酒衝著吳用的照片說道:“吳教練,以前跟你喝酒的次數不多。這次帶了你最喜歡的郎姆酒,這下可以跟你喝個夠了。”


    蘇哲往嘴裏灌上一口,火辣的感覺帶著一些甜澀刺激著喉嚨與舌頭。


    “喝了這麽多次,這酒還是喝不習慣。比起這個,我倒寧願喝白酒。”蘇哲倒過酒瓶,在吳用的碑前倒了幾半的酒下去。


    “吳教練,今天頭七,在過奈河橋前,要是還有什麽心願未了的,記得找我托夢。不要擔心會嚇到我,也不用怕嚇到羽澄。你看著她長大,就算你變成厲鬼,也不會忍心嚇她的。”


    “你跟嫂子的事我知道了,像你這樣的人,身邊要是沒個女人,估計也會寂寞。所以下次我就替你作主,燒多幾個過去侍候你。反正在下麵,有錢了,就花心一點也不錯。”


    “......”


    蘇哲一直碎碎念,每說一次就喝一口酒,直到最後,酒喝光,人也跟著清醒不來。


    蘇羽澄望著酒碎的蘇哲,看著碑上吳用的照片,輕聲喃道:“吳叔,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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