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邊的路修的差不多了,人家別的隊也已經運到河邊很多了。


    天逐漸涼了,從榆城配給到礦山不少的酒,粗製的劣酒便於麻痹礦工的神經,讓他們在疲憊之後早點入睡別的聚在一起鬧事。劣酒一半是糧食,還有一半是各種亂七八糟含有澱粉糖分的野果野草茅根之類,作為配給品很受歡迎,至少不需要用微薄的月薪去買。


    隨著這些劣質酒一起來的,還有一次巡回審判:幾個榆城的作坊工不知道從哪個氏族學到的放鬆方式——一群人采集了大量的麻葉,烘烤後嗅麻葉產生的煙氣,據說比喝酒還要舒坦——第一批的這群人被抓起來各處巡回審判以講解榆城的新規矩,他們被逐出大野澤自生自滅,這是最嚴重的處罰。


    這件事也是促進供銷司給作坊工配發劣酒的一個誘因,不斷的新東西新規矩新消息源源不斷地傳到了礦山,在這裏的夏城人隻能通過猜測想象榆城發生了什麽事。


    夜裏開始出現凝霜的時候,幾個管事的夏城人聚在一起喝酒,沒有招呼姬雲。


    他們當然不會去喝低等的劣質配發酒,而是上好的蒸過的粟米酒。


    幾碗酒下肚,一些平日不說的話就管不住了。


    “呸,那姬雲什麽東西?自己在夏城做了那樣的事,這邊沒人姬夏才用的他。你看看他,就他會寫字啊?就他會算數啊?還弄個木簡遞過去,好像不會說話一樣。”


    幾個人都有些憤然,他們在意的不是姬雲會寫字,在意的是那天陳健臨走時候鼓勵了姬雲一句還說要送他些毛筆鬆墨。


    毛筆鬆墨不值什麽,喝酒的人誰都買得起,可是被首領記住這可不是毛筆鬆墨那麽簡單了。


    “那小子最近一點礦都沒挖,天天在那修路。他想幹什麽?沒有路不是一樣可以往那背?”


    “他是不是想用車往河邊運?”


    “不能!你知道一套車輪多少陶貝?他雖然在夏城捕奴賺了些,可也買不到幾套。”


    “再說了,如今有銅貝也買不到。我前幾天問了幾個往這邊運糧食的人,說是今年木工司那邊的計劃已經排滿了,車輪車套其餘城邑都要呢。在完成計劃之前,一套車輪也不在榆城賣。”


    “木工司那群人一天也做不了多少,手底下都是些生手,剛開始學卯榫做房梁瓦架呢。”


    在夏城的時候,有陶貝想買什麽買什麽,隻要出了足夠的陶貝,就有人會去做。如今是有陶貝,供銷司賣什麽你才能買什麽。


    上麵鼓勵木工在完成定額之後,可以自己幹點什麽,可是這種私活哪有時間做?有時間都要忙著教下麵的人,都盼著多完成定額把自己的爵等和官等往上提呢。做個小木匣子或許還行,可是做車輪那就別想了,尤其是輪轂車軸連接處的青銅、黏合用的鰾膠、甚至適合做車輪的木材都是管製物資,根本弄不出來。


    幾碗酒下了肚,這些人不在乎榆城的新製度,隻關乎自己這邊的事,越發不解。


    一人罵道:“這小子到底要做什麽?姬夏雖然喜歡修路,可是他也說得明白。咱們的第一件事,要完成年前的定額,那才算是對得起自己的爵等,剩下的多出來的才是向上提的依仗。”


    “是,修了條路,等著姬夏來的時候看著好看,可有什麽用?往河邊背礦石才是要緊事!”


    聯想到之前姬夏對姬雲的鼓勵,嫉妒的火焰在烈酒的助燃下更加旺盛。


    “管他呢。年前完不成定額是他的事,和咱們無關。喝酒。他既不和咱們來往,咱們也不管他。哎,對了,前天榆城不是去了幾個人幫你們砌爐子了嗎?你們挖的煤好燒嗎?比柴禾好?”


    “挺好,好多了。來的人以前跟著狸貓他們學泥瓦匠的,我女人她們氏族的……”


    剛說完,幾個人就嘿了一聲道:“姬夏可不準這麽說,最多是他是哪個裏的,裏司是誰。如今哪還有氏族,隻有姓氏了。你要在夏城這麽說,裏司非要找你不可。如今都說氏族不如近鄰,出征打仗、征發勞役,都是按照一裏一什地去管。”


    那人也笑了,擺手道:“就這麽一說嘛。那人來給砌了爐子,下麵用磚弄出了空隙,和燒柴的爐子不一樣,下麵是空的。嘿,你別說,煤這東西真好燒,燒一點就熱。一筐煤可比一筐柴禾燒的久多了。”


    他頗為炫耀地看了眼眾人,問道:“你們知道為啥嗎?”


    一幹人都搖搖頭,那人借著酒勁道:“我尋思了好幾天,總算是想明白。你想啊,柴禾濕啊,你一筐鮮木頭可能和煤差不多重,但你要是把木頭曬幹了,那就差遠了。”


    眾人恍然大悟,連連稱讚,那人笑道:“明天我叫幾個人給你們弄個爐子,馬上天要冷了,你們去我那背點煤回來燒,省了再出人去撿柴禾了。姬雲那邊別告訴他啊,這小子一天天的,我就看不上他那天那個樣,會寫字怎麽了?我還會呢,我呸。以後這小子想弄煤,早晚有找我的時候。”


    慷慨的同時,順便還引起了眾人對姬雲的不滿,這不滿難免在酒後擴大了些:“我看以後不進學堂也做不了官員了,咱們拚死拚活了做了這麽多事,打了這麽多仗,嘿……還不是和姬雲管一樣多的人?這還是他做收稅官犯了錯,要是沒犯錯呢?”


    兩個尚算清醒的人急忙把酒碗一墩道:“你又喝多了,你這是說姬雲呢?還是說姬夏呢?咱們的孩子還得去學堂啊,可別瞎琢磨。”


    場麵一時間有些尷尬,隻有柴火的畢波聲,沉默了一陣,有人轉移了話題打破了尷尬,問道:“哎,我聽說前幾天你們那差點出事?”


    “嘿,別提了。挖的時候沒注意,上麵一層土,我就尋思這土挖起來麻煩,索性挖個坑朝裏挖。結果晚上的時候,轟的一下塌了。幸好晚上都下工了,這要是白天,又得死幾個。姬夏說每個隊三百人,一年最多死十個,這要昨天出了事,我就完了。”


    “你們以後也都注意點,實在不行就跟咱家裏銅礦一樣,用木頭撐上。費點事就費點事,慢點就慢點,別死人就行。定額不多,年前怎麽也弄完了。”


    “是哩是哩,日後有什麽事大家都聚在一起說說。該說的說,有些話不要說。對了,麻布葉子的事,你們也都注意點,姬夏對這事很在意。據說咱夏城人要是也去嗅那葉子的煙,功勳清空。”


    一通酒喝到半夜,說了些推心置腹的話,交流了些如何少死人的經驗,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自散去。


    礦山的另一端,篝火熊熊,三十個人的歡叫聲響徹夜空,將已經沉睡的姬雲喚醒,喊道:“姬雲,我們隊的路已經修完了,你來看看!”


    屋中的女人甚是不滿,孩子被吵醒了正在那哭,才埋怨了幾句,姬雲便急匆匆地穿上了衣衫出了門。


    平日他又不是瞎子,每天也都查看,路修的如何自在心中,走了過場看了一眼,衝著那三十個熬的疲憊不堪的人道:“修的不錯,我那屋裏有酒,與你們一壇,分了吃了。明日我就叫人傳信兒給姬夏,十五天之內,女奴必然發下來。”


    眾人歡聲雷動,姬雲把酒搬出來,與眾人坐在火堆旁交談了幾句道:“路是修完了,日後還有別的事要做。如今女奴還沒來,我也不多說,等女奴來了發給你們,再說說以後的事。”


    領頭的隻說信得過,可他卻閉口不言,隻和這群人喝了碗酒,笑說酒不多就不占你們的了,隨後離開。


    兩天後,十隊人要修的路都修完了,後麵的無精打采,知道除了最快的並無獎勵,可想著之後還有別的事,又不敢拖遝太多。


    姬雲又在幾隊之間挑撥了幾句,因著這件事弄出了矛盾,三百個人間彼此有了罅隙,卻都信服他。三百人之間的裂痕已經悄悄出現,再不可能如剛來的時候那樣一呼百應,除了他。


    等到那十個女奴送來後,三十個人歡天喜地的時候,更是如此。


    姬雲說到又做到了,說話也有了底氣,便叫眾人先不急著挖礦,隻去山中伐木,砍了些藤條樹皮,又帶著這群人悄悄摸摸地做好了爬犁藏好,這才正式地開采。


    他也不讓眾人背土筐到河邊,隻是在山上挖掘,背到修好的道路旁堆積起來。


    從山上到路旁,隻有短短百十步,將十隊分成兩組,一組挖一組背,三日一換。


    借著把持著食物分配的權利,每天挖的最多和背的最多的那一隊,吃飯的時候多些油水,以作獎勵。


    其餘山頭比姬雲這邊早挖了將近一個月,可是距離河邊有七八裏遠,一天也就背個五六趟人便累的不行。


    每天挖的人不多,背的人多,積攢了一個月雖然達到了這個月的計劃,可也沒有多出多少。


    而姬雲這邊挖的人和背的人差不多,三五天內,堆積在路口的就已經和其餘山頭堆積在河邊的差不多了。


    他也不急,繼續叫人挖掘選取堆積,也有些礦工見他待自己不錯,便提醒他要不要背到河邊,他謝了人家給了些自己買的酒肉,卻不去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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