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起東山的時候,陳健已經帶著人來到了城邑附近,這時候戰爭的藝術還沒有完全地發展出來,沿河機動三五日行進三百裏的事任誰都沒有想到。


    城牆上有些火光,此時人心不穩,城邑夜裏封閉也是理所當然,城牆上還有些人來回走動。


    接著月光,陳健帶隊潛伏在外麵的一片穀子地附近,看看天空,約莫時間快到的時候,叫人點亮了篝火,用鬆枝打起了火把。


    三百人忽然點亮的火把頓時引來了城牆上的恐慌,幾聲犬吠源於聽到的外麵的動靜,隨後響起的吠叫則隻是盲從。


    陳健叫人故意弄出動靜,帶人來到距離城牆一箭之外的地方,大聲吼叫。


    很快城牆上便傳來聲音道:“什麽人?”


    陳健拿起火把,在老首領之子的臉前一照,又回頭映了映眾人的打扮,喊道:“老首領的血脈你不認得也就罷了,束發右衽的親族怎麽也認不得?難不成親族到來,竟要閉門以弓戈相見?”


    身後眾人一起鼓噪,幾個粟城的人大約是認得城牆的人,喝道:“當日粟嶽首領討伐東夷時,咱們同袍共敵,如今才過去三兩年竟不認得了?”


    城上那人一慌,仔細看了看陳健身邊的年輕人,隔得太遠看不清模樣,但也知道城下的人必然是親族不假,自己正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遠處走來一人道:“先不開門,待首領來了再說。”


    早有人前去回報,新得位的首領一聽,驚出一身汗。自己派去粟城的人還沒有回來,他也不知道粟城那邊出了什麽事,按說就算粟城做出什麽動作也不可能這麽快來到這裏。


    回報那人跟隨他許久,也曾在去年冬天跟隨老首領前往粟城會盟,新首領問道:“是哪個氏族的人?”


    “有些粟城的人,另一群,似乎是冬天弄出很大動靜的夏城人,他們的聲音有些怪,我又跟著姬夏學過一陣,不會聽錯。”


    “姬夏?他……他來做什麽?這裏距離草河千裏,他管這事於他有什麽好處?他帶來多少人?”


    “打著火把,明亮亮的,大約在三百人左右。”


    “三百人?這點人想幹什麽?”


    帶著心中的不解,急忙叫人通知自己的族人,全都準備好以備不測。他被推選為首領的時候,不是沒想過各方的反應,這已經不再是一城獨處的年代了。可是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作首領和別人做並沒有什麽不同,自己也第一時間派人前往粟城表示自己會遵守老首領留下的一切規矩盟約,絕不會有什麽出格的事。


    粟城新約初立,正是最需要穩定的時候,他有九成的把握認為粟城不會管這件事,而且城外隻有三百兵士,一時間他竟有些參不透了。


    城中因為權利交接造成的不穩定暫時被他壓製住,為了表示自己對老首領的尊重,絲毫未動老首領的家族私產,自己又拿出糧食絲絹之類分給城中眾人,隻說老首領之子雖然做錯了事,自己卻因為對老首領的尊重不會計較,隻待那孩子回來繼承老首領的田產奴隸,並且會讓他分擔自己治理城邑的疲憊。


    他是殷切盼望此時東夷人打過來,這樣自己的位子便能更快地穩固下來,同盟之內必然會對自己極力支持,城邑中任何反對自己的勢力也會在東夷人的入侵前變成叛族的行為,會被人唾棄。


    然而東夷人忙著內耗,即便自己第一時間就將城邑的變故告訴了東夷人,就差遣使求著東夷人來打自己了,可東夷人卻充耳不聞並不關心,絲毫沒有出兵的動向。


    東夷人沒來,大河諸親族卻來了,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情況。


    帶著幾分忐忑來到城牆上,看著城下遠處的鬆枝火光,一眼認出了老首領的兒子與陳健,問道:“城下可是姬夏?”


    “正是。”


    “姬夏不在草河,不在大野澤,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冬日一別,如今已有半年,姬夏可好?”


    “還好。既然認出來了,怎麽不開城門?難道城邑的規矩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


    “我在粟城聽聞姬夏講學,對姬夏相當敬佩,尤其敬佩姬夏講規矩這一點。我被眾人抬愛推舉為首領,自然要遵守城邑的規矩。老首領過世前立下的規矩,日落之後城門閉鎖,任何人不得開門,有什麽事明天再說。這裏不比草河三城,向東便有東夷人出沒,這規矩大家都得遵守。不是我怠慢姬夏,而是老首領新去,我就壞了老首領留下的規矩,這叫我如何麵對城中眾人?”


    “姬夏既然自己最講規矩,難不成要讓我壞了規矩?我這就叫人安排飯食,明日一早便宴請姬夏與諸位親族!請各位親族萬萬不要見怪,也請不要讓我做壞了規矩的人,首領都不守規矩,又怎麽讓城內眾人守規矩?”


    城下寂寞了片刻,陳健一旁的粟湯小聲道:“正好,明日一早入城,以三百勇士在宴會上擒住這人,再說他的罪刑。咱們三百人斷然打不下城邑,姬夏這辦法果然好,入了城,這三百勇士便足以勝過他的親信族人了。”


    然而讓粟湯意想不到的是陳健搖了搖頭,而是大聲衝著城牆上喊道:“這一次我們不是來與你歡宴的,粟嶽首領讓我來質問你四件事!”


    大聲地將他自己何患無辭的欲加之罪喊了出來,城牆上下全都愣住了,粟湯更是迷糊了,這到底是要幹什麽?既不偷襲,又不入城後忽然起事,竟然直接喊了出來,這不是讓人防備嗎?難道說粟城三十年不曾與西戎交戰,西戎人如今衰敗城這個樣子,竟會敗在這種人手中?


    陳健在大聲質問之後,又喝道:“老首領之子逃到粟城,將你的事告知了粟嶽首領,粟嶽首領大怒,遣我來替他質問。你如今速速打開城門,讓我們進去,用荊棘負住手腳在祖先麵前訴說你的錯誤才是正途!我這三百人風餐露宿數日不曾休息,疲憊不堪,護送老首領之子奔襲而來,就是要與你對質。”


    粟湯徹底迷糊了,心道姬夏這是怎麽了?真以為憑著親族同盟幾句話,就能讓人放下武器?若是這樣,大河諸族之間又何必流了二十年鮮血?


    城上的新首領差點笑出來,原本的重壓仿佛瞬間減輕了,暗道:“在粟城常常聽聞姬夏與西戎草原交戰斬獲連連,看來不過是夏城人吹噓罷了。他手下隻有三百人,從粟城到這裏這麽快,一定是全力奔跑而來,疲憊無力難以再戰,粟嶽既然派他帶了這點人來,定然是不願交惡於我,估計是姬夏一直嚷嚷粟嶽首領無奈這才讓他走這一遭,倒也可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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