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有些遠啊。”


    “是啊,夏城縱然有船,可我聽說也隻有兩三艘,那船比之獨木是要大的多,可又能裝多少車輪火藥?“


    首領們也知道讓陳健主動交出這些東西的製作辦法不太現實,此時也隻能退而求其次地說道:“我們能換的東西不多,無非是絲絹、粟米、陶罐之類。想來夏城的陶也不差,娥城又在夏城附近,雖然沒有桑蠶但是柞蠶想來也不少,剩下的糧食想要運送也很難啊。“


    陳健點頭道:“這的確是個問題,我是沒有想到的。“


    他沉吟了一陣,忽然說道:“今天我和粟嶽首領之子前去大河,聽他說這裏向西百裏之外,有一處大澤,位置很好,勾連東西。可惜夏城遠在草河,如果要是在那裏就好了。“


    粟嶽皺了皺眉,陳健這話說的很有問題,他不相信自己的兒子能說出這番話,可陳健最後關於大澤與夏城位置的話前麵並沒有說明白是誰說的,這樣一來聽起來就像是自己的兒子說的那番話一樣。


    大澤就在粟城西邊百裏,即便粟嶽很想要火藥和練兵的辦法,也絕不會希望夏城遷徙到這裏,尤其是之前夏城的那幾個兵士展現了那種近乎麻木的恐怖之後。


    於是他率先說道:“大澤之地土地貧瘠,年年都有洪澇。周圍十幾個城邑逃走的奴隸都在其中,幾次圍剿都不能清除抓獲,蚊蟲聚散螞蟥蜿蜒。再者夏城遠在西北,那裏又有草原部族,又有西戎作亂,雖然夏城諸姓的祖先源於大河,可那裏終究葬著先人。落在蠻夷之手,毀掘墳墓斷絕祭祀,這可不行。“


    他這麽一說,大澤附近的幾個城邑紛紛附和,尤其是一些實力弱小的城邑連連反對,都知道大野澤不適合耕種,可誰知道夏城有什麽古怪的辦法可以變沼澤為良田?


    陳健聞言後奇道:“諸位說笑了,夏城的先人葬在草河,生於斯長於斯,又怎麽能離開呢?雖然夏城很想遷回大河,可如今大河兩岸都有了城邑氏族,數十年後子孫累加,夏城又怎麽好占據別人的土地呢?”


    “隻是……我在想,如果夏城在那裏建一座小城邑,隻有工匠作坊和倉房。一則是發火之藥煉製起來有些危險,稍有不慎便會炸響,非是夏藏私,實在是不敢。二則是糧食轉運有些不便,不妨就囤積在那。”


    他怕別人反對,又立刻加上一句:“夏城隻留數百人在那守衛,提防那些逃走的奴隸搶掠,並不是全城遷來。諸位想想,那裏距離粟城百餘裏,又有大河轉運便利,和其餘氏族相距也不遠,這正是最好的辦法。我會在那裏建一座學堂,將祖先教授我的一切與親族分享。一旦東夷作亂,夏城遠在草河不能盡力,但在大野澤的數百人總可盡些綿薄,縱然不能斬殺敵人,可總算是夏城眾人的一份心意。”


    “在大野澤中,有城而無牆,四周都是親族,又怎麽需要城牆呢?到時候沿河運送,互通有無,也方便夏城眾人學學親族的規矩。那裏隻有作坊、學堂、倉廩。”


    “大野澤之外的土地肥沃,也是諸位親族的祖先用鮮血染出的以留給後世子孫的,縱然是親族也有親疏遠近,夏城不敢占據,隻在大野澤周圍十裏之內蚊蟲眾多之處。“


    看起來這的確是個雙贏的好辦法,眾人想了一下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妥,如果夏城真的做到了,對誰都不是威脅。如果做不到,陳健如今話已經說的太滿,那座城不建城牆,人來人往也並不禁止,到時候一旦發現修築城牆幾個城邑合兵一處拆掉就是。


    如今的城牆,不僅僅是一種心理上的安慰,更是實打實的防禦手段,沒有各種攻城器械的條件下,也隻能用圍困的辦法。


    況且大野澤雖然廣闊,可是並不適合人居住,不說那些水患蚊蟲,就是隱藏在蘆葦叢中的逃奴就會讓人畏而怯步,附近許多城邑的奴隸逃走後都去了那裏,再也不想回去當奴隸,一個個搏鬥之時拚死悍勇,便是女人孩子都寧可跳入水中也不願再被抓回來。


    對於附近的氏族而言,那裏是一塊毫無意義的土地,加之此時地多人少,誰也不會閑來無事去那種地方。


    他們對數學並沒有太大的概念,陳健說圍湖十裏作為夏城人一部分的居住地,聽起來也不大,可仔細算算一座寬廣數百裏的大湖的周圍十裏,其實麵積已經極大。


    如果說之前娥衛兩城算是近水樓台的話,如果夏城的作坊真的建立在大野澤中,那近水的氏族便多了。之前希望陳健能夠無償分享那些技術和知識,也無非是漫天要價,根本就沒想過陳健能同意,他們的底線是陳健同意交換就行,沒想到陳健答應的如此痛快,似乎並不擔心那些火藥、練兵、壟作之類的辦法傳到其餘氏族一樣。


    幾個氏族的首領悄聲商議了一下,都點點頭道:“如果姬夏真能如你說的那樣,我們願劃出十裏之地。“


    他們說完後又看了眼粟嶽,粟嶽琢磨了一下,並沒有想到其中有什麽問題,看起來的確隻有好處,夏城如果不是舉城遷徙的話,隻有數百人在這裏根本不是什麽威脅。


    這裏距離草河甚遠,真要有什麽異動,周圍幾個氏族可以聯合近萬族人,縱然夏城兵勇可以以一敵二,那也無濟於事。


    那些技術的擴散才是實打實的,既然陳健已經同意了交換,自己總要給出相當的回報。


    他思索一陣,笑道:“這件事,不是小事。今天各個氏族的首領都在城中,不妨就在今天商量一下。過兩天便是冬至,又逢大雪,野獸正多,是個狩獵的好日子。這冬至的第一次狩捕的獵物總要想讓祖先嚐嚐,冬至也是祭祀之時,這三年雨順風調無洪無旱,正是要感激祖先天地的庇護,不可輕慢。“


    “可祭祀之時,夏城諸姓是否可以獻上祭禮?獻上祭禮的時候,是站在哪裏?是祭祀還是祭貢?這是大事,不能亂了規矩。若是眾人都覺得夏城可以獻上祭禮祝祀,莫說十裏,便是夏城偶遇災荒舉族遷來又有什麽?可若眾人覺得夏城不足以祝祀,那莫說十裏,便是粟米大小的土地,我又怎麽敢做決定呢?”


    他沒有說關於會盟的事,因為對整個大河兩岸的氏族來說,會盟是一件大事,夏城入盟是一件小事……而非是在夏城那裏,會盟和入盟是一樣的輕重。


    祭祀本身,就是一種明確的名分。是有資格祭祀?還是隻能如那些弱小的蠻夷一樣獻上各種貢品?是作為親族祭祀?還是作為前來朝賀的?這東西是萬萬錯不得的,祖先不是隨便誰都可以祭拜的,沒有資格的人隻能靠邊站。


    他剛說完,月玫便前出一步和眾人行禮道:“諸位叔伯,父親因為病痛不能前來,臨行之前曾囑托我讓我說一番話。“


    “他說,夏城源於大河,遷至西北,本為同族,這就如同木頭,便是塗抹了木漆變了顏色,那也是木頭。“


    “再者,衛城被西戎人圍困,那時候夏城並沒有參與會盟,可卻牢記著當年的盟誓。姬夏曾說,這就如兄弟間一樣,沒有盟誓但那骨血便是天生的盟誓,又怎麽需要言語歃血呢?這就如同一個核桃,我們吃的是核桃仁,而不是外麵的核桃殼。難道說沒有外殼的核桃就不是核桃了嗎?我們要的是核桃的殼?還是裏麵的仁呢?核桃仁種在地裏,數年之後結出的仍是核桃;若是拋掉核桃仁隻扔下殼,初雨之後隻剩春泥。”


    “因此,月邑希望諸位接納夏城諸姓,圓了他們重歸親族的夢,夏城所做的這些事,難道不讓那些當年盟誓過卻與蠻夷勾連的氏族蒙羞嗎?”


    她說完後,眼睛瞟了一下陳健,發現陳健正對她感激地一笑,心中暗跳,最後幾句話說的便有些急促,隻有她知道自己說話急促的原因是因為心亂了,臉便紅了。


    她算是第一個開口的,既牽扯到了衛城,衛河也站出來道:“這話說的在理,衛城被圍,正是姬夏想起親族間不需言語的盟誓才解救了衛城,衛城是支持夏城祭祀祖先的。不是為了他救下了衛城,而是為了他救下了幾十年前的誓言。衛城如草芥,盟誓如日月。”


    草河沿岸的其餘三個城邑也都紛紛同意,娥衛夏的三城同盟利益很大,值得遵守,而其餘兩個被迫的小城邑很清楚自己反對的結果,也不得不同意,並且對夏城大為讚賞。


    粟嶽的態度沒有表示出來,其餘城邑的首領則立刻做出了決定。


    四周逐漸強大起來的蠻夷、氏族間的流血紛爭、種種這些,讓很多氏族的族人渴盼著幾十年前那樣的氏族間的和平,也讓一些處在邊緣的氏族希望自己在於外族交戰的時候背後能有人支持而不是被暗捅一刀。


    那些弱小的氏族希望能夠在一個體係規矩之內解決一些紛爭,而不是徹底地依靠兵甲刀劍。


    即便那些強大的氏族,也未必反對會盟,而是反對自己沒有得到足夠利益的會盟——他們的反對更多是一種姿態,他們不希望如同幾十年前那樣真正團結在一起,而是希望在一定的規矩之內擁有名正言順的區域霸權和絕對的自主權,而這一點必然是會盟的主導者會反對的。他們用這種姿態來為自己的氏族換取更多的利益而已,到時候各退一步。


    至於陳健重視無比的夏城入盟,對於他們而言原本隻是一段小插曲,隻不過因為這幾天的震動讓這插曲變得不可輕視而已。


    誰都知道這時候站出來反對夏城入盟,夏城的技術就不可能傳播到自己城中,又樹下了這麽一個古怪而強大的敵人。


    反正……夏城就算入盟,也沒有資格擁有什麽地位,不會影響到其餘的利益分配。


    或許,擾的陳健一連月餘睡不好每天思考的大事,在他們看來,隻是小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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