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健和首領們說的很簡單,可實際操作起來卻要麻煩的多,他心裏也沒有多少底。


    整體構想中,螺島起到分流的作用,利用水流上下層流體方向的區別,控製水流。理想情況下在天旱的時候,大部分的水從靠近夏城那一側的較深的河道走;天澇的時候大部分水從草河南岸較淺的河道走。


    北岸的引水渠也需要利用石頭和土筐修建起分水嘴,保證天旱的時候水流會直接流入到引水渠中。


    草河南岸的泄洪河道也需要提早準備,陳健已經去那邊查看過,最難挖的是一小片石丘,不過夏天馬上就要到了,到時候準備個幾千斤黑火藥,把那裏炸出來就好。


    從引水渠引出的水流到那片窪地形成一個小型的人工湖蓄水,確保人工湖的平麵和河麵一樣高,四周修好堤壩,利用落差讓水麵比四周的農田高出一些。


    用於灌溉的水渠的水平麵在正常情況下也要比田地稍高,修建的時候不能直接挖坑,而是要挖淺坑,將土堆在兩側形成凹形的水渠。


    整體計劃看起來不算麻煩,真正實行起來簡直要命,陳健從第一次見到螺島到引導族人種植的時候,就在規劃這件事,可最重要的一個難點前幾天他才解決。


    最大的難點不是人和組織力,而是測準工具和水平工具!


    水渠的高度差是整個工程的重中之重,理論上最難的分水問題,則因為螺島的存在靠上蒼解決了。


    現在依靠簡單的角尺工具所能確定的就是那條引水渠到人工湖之間大約有兩米的落差,除此之外,隻是感覺比較平。


    但千米的距離,眼睛已經不起作用,稍微的誤差就會導致水渠無法流水。


    就像是一道數學題,如今唯一能確定的條件就是草河與窪地平麵的高度差,剩下的都要一點點解決。


    確定了那唯一的一條之後,夏城的春耕也基本完成,夏城中的平民和奴隸以及野民聚落還沒來得及休息,各個氏族便又重新投入到水渠的挖掘當中,甚至包括新軍也停止了訓練,加入到挖掘當中。


    除了陽關留下駐守的,男女輕壯和奴隸一共五千多人集中在草河到窪地之間。


    河岸的高坡暫時不動,先用了四天的時間挖出了一條一百八十多米長六米寬的人工運河,再將窪地的四周用夯土層圍出簡單的堤壩。


    引水渠聯通草河的地方,不是直接挖開的,而是在距離天然河堤十米遠左右的地方先挖出了兩個閘門,閘門的上麵用木頭和夯土做出了一座小橋,整體的引水口類似一個大的水管。


    閘門下麵是一個比河麵要深的溝,裏麵放著一棵三人環抱的塗滿了鬆脂油的大鬆樹,雕刻成傾斜的凸形。


    向水渠引水的地方很窄,正好是個凹形,但是很高。平時水不大的時候,河水可以從寬闊的水溝中經過很窄的凹形流到水渠中。


    一旦發水,或是河麵的高度超過了窪地堤岸,鬆木會被浮起,被水衝動,正好卡在引水口的凹槽上從而關閉引水口,而且隻有到水位極高的時候才能卡住,因為鬆木浮在水麵上根據水麵高低自動調節。


    這樣洪水時候,鬆木堵住缺口,族人可以很輕鬆地用石頭堵好後麵的堤壩,否則以現在的工具是不可能擋住泄洪的潰堤。


    簡單的浮力原理水閘,算是夏城的第一個半自動化設施,族人們不明白這是為什麽,隻是按照陳健的要求去做,天沒下雨,春天水淺,族人們還不能理解這根粗大的浮在水溝裏的鬆木是做什麽的。


    簡單的自動浮力水閘完成之後,陳健帶著幾個首領,剪開幫著絲絹花的麻繩,做了個惡俗的剪裁儀式,隨後幾十柄鏟子一同飛舞,草河的水沿著這條挖出的運河流向了百步之外的低窪地。


    在等待人工湖的人注滿期間,陳健先帶著族人挖了一條很深的水渠,確定水可以流進來。


    湖水沒有完全注滿的時候就將堤壩打開,一百步長的水渠裏注滿了水,再將堤壩堵住,等到水流穩定之後,這一百步的水麵可以看做是完全平直的。


    在水渠的一端綁上木棍,緊貼水麵的地方綁上了一根麻線,榆錢跑到另一端,插上木棍,將麻線伸直,距離水麵的高度和陳健那邊一樣,這條線就是水平線。


    以這條線為基準,再量出兩米的高度,這就是湖水注滿後引水渠底部夯土層的高度,距離地麵大約一尺。


    計劃中的灌溉渠大約是五千步一條,兩側分開各兩千五百步。每五百步落差一尺,這樣就可以保證水流正常流動。


    一百步一測,靠水流天然的水平和繃直麻線後的木棍高度差作為參照物,基本上可以保證水流的正常流動。


    不測的時候,族人們感覺地是平的,覺得隻需要按照要求挖出來水渠水就能自己流淌。


    可是測量之後才發現地看起來是平的,實際上卻是參差不齊高低錯落,縱然他們再不明白,也知道水往低處流的道理,看著那些木棍和麻線,心說如果以地表做參照,恐怕那些水都流不出五百步。


    參照用的水渠不需要多寬,一百步的距離也可以用飄在水麵上的木頭望山,用三點一線的方式測算。


    陳健帶著學堂的大孩子們先沿著計劃要挖水渠的地方挖出了測高的水渠,將水引入後,每隔一百步立下一根木棍,繃好麻線。


    看似平整的土地在五千米的距離上出現了巨大的落差,有些地方可能需要向下挖大約兩步,而有些地方則需要高出地表一步。


    旁觀的娥黽看著地麵上密密麻麻的木棍和準繩,心說娥城若是想要修建這樣的工程怕是很難……想了一下,他失笑地搖搖頭,不是很難,而是根本不可能。


    他自信母親的算數隻怕與姬夏不相上下,但在算形上可要差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要學的很多,可怎麽也沒想到幾根木頭,幾團麻線,會有這樣的效果。


    等陳健量完之後,娥黽覺得自己看懂了,就是依靠水的平麵來完成,娥城在蓋屋子的時候,也會用長水槽量水平,原理很簡單,但他覺得自己肯定想不到這些。


    最難的地方忙完,那些焦急等待的部族終於等來了自己的任務,第一道水渠按照氏族的人口分了下去,陳健指揮著所有的野民徭役和奴隸負責最長的一段。


    平均下來每人不過負責一步的距離,隻算男人和奴隸的話也不到兩步,這已經是最簡單的地方了。


    但最簡單的工作也有利用的價值,陳健將最早俘獲的一批語言相似的奴隸分成了六組,每組六十人,二十五男三十五女,因為第一批女奴隸的數量比男人要多。


    選取了工程量基本相同的六段,分給了這些奴隸,很明確地告訴他們,這六組誰先完成,就可以擺脫奴隸的身份,成為隸農。


    成為隸農後沒有姓,隻有名字,但卻可以作為人而非物,歸城邑直轄,不再強迫勞動,而是利用土地將他們捆綁在土地上,獲得了名義上的自由。


    成為隸農的六十人可以從公產中分出五百畝土地,歸他們種植,他們也可以借用城邑的耕牛,可以去坊市購買貨物,甚至可以在城外蓋自己的屋子。


    但是,這些土地一半的收入歸城邑公產,並且還要承擔勞役。


    即便如此苛刻的條件,還是讓這些做了一年奴隸的人充滿了幹勁,至少也比每天挨打和皮鞭要強,至少在累的時候可以躺在草地上曬曬太陽。


    對自由和土地的向往帶來的動力是巨大的,這些奴隸們知道機會轉瞬即逝,一旦錯過這次下一次誰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在各個氏族的人夜晚休息的時候,奴隸們點起了篝火,用累的酸麻的手和磨破的肩膀將土背走抬走,或是夯實地基。


    絕大多數奴隸每天隻睡兩三個小時,兩天之後便有四個人累死了,但活下來的人不悲不泣,將生命化為一支爆燃的蠟燭,迸發出最後的火花,在無邊的黑暗中照亮自己的未來。


    一百步的溝渠,最快的一組隻用了四天時間就挖完,而剩下的五組也和他們差不多。


    當陳健檢查合格後,那五組的奴隸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用頭撞擊著結實的地麵,懇求陳健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獲勝的奴隸則放聲大笑,尤其是他們的飯食從奴隸的帶殼粟米變成舂好的粟米飯,甚至有了一小塊伴著豬油的鹹菜後,他們覺得這幾天非人的疲憊和手上的血泡都是值得的。


    將原本自由的人禁錮起來,再將原本屬於他們的東西用施舍的方式還給他們,總會得來山呼萬歲的感恩,奴隸們大約忘記了如果不是陳健,他們還是個快樂的氏族成員。


    而陳健在休息的時候找來了議事會的成員,讓這些奴隸們跪拜盟誓以示他們有了新的可以稱之為人的身份後,五十九名奴隸咬破手指盟誓這一輩子都不會背叛城邑。


    陳健也帶著他們去看了一片五百畝的土地,告訴他們這片土地上的收獲有一半是他們的。


    為了鼓勵他們開墾土地,陳健又承諾除了這五百畝土地外,可以去外麵繼續開墾,新開墾的土地也是歸城邑公產所有,但他們依然可以拿到一半的收成,並且每多開墾一畝土地,都會得到三個小貝也就是三十斤糧食作為一次性獎勵。


    陳健一直都計劃歸化這一批奴隸以補充部族的人口,爭取在五年左右城邑人口出現年齡危機的時候,將野民歸化為城邑國民,再將這些隸農歸化為野民,通過戰爭捕獲奴隸,五年為周期快速擴充輕壯人口。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即便是這種畸形的榜樣。在這五十九人獲得了土地之後,第二期工程也如期進行,同樣的辦法同樣的手段,這些心存希望的奴隸爆發出四倍於那些毫無希望的奴隸的力量,用效率和速度讓夏城所有的人都瞠目結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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