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雖是自信滿滿,可在他之下的,李青等人,卻遠不似他這樣的樂觀自信。


    “還是盡快撤離吧!”


    章農果斷的說著,眼裏麵閃著決然之色:“可以由我來斷後。”


    他之所以讚同張信主動出擊,摘星術是最重要的一個理由。有了這摘取星辰之術,才可不懼天東四院的精銳與人多勢眾。


    但如今他們最大的優勢已經失去,在章農看來,此刻撤回大旗山才是最佳的選擇。


    李青則是咬著牙道:“你一人隻怕不夠,可以再加上在下。”


    此時雙方已距離不到二百四十裏,已經進入到一些遠程術法的範圍內。


    如果沒有人斷後阻截,他們在撤離之時必將承受大量的傷亡,甚至可能導致全軍的潰散。


    可這同樣意味著,斷後之人所需承擔的巨大風險。


    不過在他看來,這一次的出擊,雖可能付出巨大的傷亡,可其實還是有收獲的。小月山與天關山是其一,這兩座靈山的損毀,使得大旗山的靈脈恢複,防禦能力激增近倍。今日更是逼迫對方,使用出了抗衡摘星術的手段。


    ——這至關重要,對手有著這樣的後手,完全可以出其不意,在真正決戰之時給他們致命一擊。


    而且對方付出的代價估計也不低,像這種改天換地一般的術法,又豈是隨隨便便能夠發動的?


    “退什麽退?就在這裏迎擊!”


    張信站起了身,走到了船欄前方:“他們要在這裏找死,那也就由得他們。魏紫辰,你率第一師廣林都,以及效義都聯手出擊,盡力將敵軍前哨攔截在七十裏外。為大軍布陣,爭取時間。”


    聽得此言,元傑與暮知秋等人,不禁又一次麵麵相覷,都心道果然如此。


    他們之前就猜張信的舉動,一定會再次出人意料。他們也同意章農與李青之言,這個時候撤回至大旗山才是最佳選擇,可張信卻未必是與他們一樣的看法。


    那魏紫辰則毫不猶豫,朝著張信微微一禮之後,就直接轉身離去。而此刻在場眾人,還有一大半剛剛都沒反應過來。


    謝淵璣就是其中之一,這位醒過神後,就先詫異的看了一眼魏紫辰的背影,目裏滿透著疑惑不解。


    截擊與斷後一樣,都需承擔巨大傷亡。而效義都全由小月山與天關山逃出的靈修組建,張信讓其出擊,雖是顯出其心性狠毒無情,可也在情理之中。


    可為何這位,卻又將一師的廣林都,也派了出去?


    這一都九百人,可全都是張信麾下的私軍精銳,也是如今整支道軍中,戰鬥力最強的一部。


    更讓人奇怪的是,魏紫辰從太淵閣帶來的一百同門,也在其中,可這位居然也毫不猶豫的領命。


    不過相較於張信的排兵布陣,他此刻最在意的,還是張信準備迎擊天東四院大軍的決斷。謝淵璣隨即就轉過頭,看向張信:“督帥大人要在這裏決戰,我沒意見。卻想問一問,督帥你有幾分把握,傷亡幾何?”


    “你這是在質問本座?”


    張信冷冷一笑:“放心,這個世界上,能夠在戰場上正麵擊敗本座的人,還不存在!至於傷亡,本座盡力控製。”


    他這可不是故作狂妄,前生他身為上官玄昊之時,確實是無一敗績,無往而不利。即便偶有小挫,也能夠使對手承受同等的代價。


    上官玄昊唯一戰敗的一次,就是廣林山,可對方並不是堂堂正正將他擊敗。他也始終認為,自己始終是敗於來自背後的陰刀。


    可在場眾人聽了,則都神色怪異。心想這位,還是第一次指揮大軍征戰,居然就敢說這樣的大話?


    即便已與張信相處近一年之久的元傑等人,此時也都不禁心中發虛,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


    張信卻全無自覺,繼續發布軍令:“第一師為中軍,第二師位於左翼,三師負責右翼,統一采用‘乾元都天五行禦雷陣’!副督帥所部,則退後三裏,作為全軍後備。再命本座的親衛隊,按照預定計劃,搭建陣壇——”


    “乾元都天?”


    謝淵璣再次吃了一驚:“為何不是乾天無量?”


    日月玄宗有數十種製式大陣,用於征戰。其中以‘乾天無量’四字為開頭的,都是守禦類型的陣法,而‘乾元都天’,則是主攻。


    而此時張信吩咐的‘乾元都天五行禦雷陣’,就是其中一種以禦雷為主,五行靈術為輔的攻擊型法陣。


    “本座身為主帥,有臨戰全權,並無向任何人解釋的必要。”


    張信明顯很不耐的回應:“至於為何是乾元都天還是乾天無量,本座自有充足理由,你等隻需照做就是!”


    張信這句話不但言辭霸道,語氣也是強硬之極,全不給在場諸人半點商量的餘地。


    之所以如此,是他深知自己威望未立,此時如想用言辭來說服自己這些部屬,那等如是癡心妄想。


    與其如此,倒不如以接下來的戰況,來讓他們信服。所以張信懶得解釋,也不願為此浪費口舌。


    可謝淵璣聽了之後,卻不禁麵色發白,一口氣噎在了胸內,無處宣泄。


    他早聽說張信此人,狂妄霸道,任性跋扈,不太好相處。可也沒能想到,此子居然難相處到了這個地步。


    謝淵璣不禁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袖中的兩張符詔。那是他這次臨來之前,長老會與暗堂交給他的兩張密令。


    可他最終還是沒有取出這兩張密令,一來是作用有限,十天柱的授權更淩駕於長老會與暗堂之上,而以張信的霸道跋扈,隻怕還真不會將長老會與暗堂放在心上。他拿出這兩張密令,很可能會自取其辱。二來則是想到了師兄宗法相,在他離開日月神山之前的交待,讓他注意看清張信表象之下的真實。


    而在謝淵璣之後,李青則是冷汗淋漓。他現在對形勢悲觀之至,完全不知張信是從哪來的自信。而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無論怎樣都沒有戰勝對手的可能。


    難道說,他們天芒山辛辛苦苦積攢的這點實力人手,今日都要因張信的狂妄自大,葬身於此?


    ※※※※


    與李青同樣鬱悶悲觀的,還有效義都的都主淩海。


    他是出身小月山的頂級神師,隻因一直以來,認同日月本山多過東四院,也一直在抗拒東四院的自立圖謀,而不得後者重用。近年更被安排到了小月山,擔任一個小小的副監院。不但收入微薄,也無權柄。


    這次張信主動出兵,討伐小月山與天關山,他第一時間就從小月山脫離,加入到張信麾下的道軍。又因之前的身份與修為,被臨時任命為效義都的都主。


    原本淩海,對那位摘星使,還是頗為感激的。如果不是張信的突然發難,那麽他最多半個月後,就會遭遇東四院的清洗。


    又因東四院對他的重點關注,即便他想從小月山逃遁,也沒成功的可能。


    故而那位摘星使對他,其實是有著救命大恩。


    不過這一刻,當淩海接到張信的軍令時,他的神色是既悲涼又憤懣。讓他們這七百人,阻截敵軍?這簡直就是強人所難。


    果然,張信對他們這些主動脫離東神山上院之人,其實並不信任。


    說是阻敵,可那位摘星使的真正目的,是將他們這群不可靠的靈師,消耗掉吧?如此一來,他們這支效義都,也就不會成為天芒山這支道軍的隱患了。


    而此時淩海的身後,也有幾位效義都的鎮主,在議論紛紛。


    “在這裏迎擊對方,這是開玩笑吧?”


    “這一定是借口,說是要阻截,其實要我們斷後才是真的!”


    “不會吧?”


    “一師的廣林都,可都是由摘星使大人的私軍組建,這又怎麽解釋?”


    “別太天真了,我敢打賭,一旦到了對方軍陣之前,一定還是我們這些人衝鋒陷陣。”


    “無論是那位出於什麽目的,總之就是不放心我等——”


    淩海也是心中一片死灰,不過他隨即就又振作起了精神。


    “都給我住口!”


    他在小月山一帶聲望極高,固然當這音出之刻,在場所有人都恢複了沉寂,紛紛把視線注目過來。


    淩海則深吸了一口氣:“各回諸艦,準備起航!”


    眾人聞言卻麵麵相覷,眼現猶疑之色。其中一人,更是遲疑著開口:“可是,那位摘星使,明顯就是讓我們送死!”


    “可我等已別無選擇!”


    淩海微一搖頭:“戰時抗命不遵是什麽代價,你們比我更清楚。可難道我們還能夠回頭,再轉過來投靠對麵?”


    聽到此處,在場所有人都是臉色發白。這個時候回頭投靠東四院,是絕對沒有可能的,他們也丟不起這個臉麵。


    “此時畏首畏尾,反而生機渺茫。隻有拚死一搏,擊潰對麵的前軍,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


    淩海雙拳緊握,用決然的語氣說著:“且我等這些人,既然寧死都不願從逆,又何懼一死?”


    於是眾人再無疑問,隻眼眸之中,流露出決死悲涼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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