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林山巔,天雷已息,狂風漸平。


    在三千丈高空中,上官玄昊渾身染血,整個人已掛在了一杆巨大的黑色長槍上。


    ——這槍是何等之巨大?隻是前麵的一小截槍尖,就將他的胸腹完全貫穿,也令他徹底失去了所有的氣力。


    可此時的上官玄昊,卻並未去注目身前那取去了他性命的八臂邪魔,而是艱難的轉頭回望身後。


    那赫然是一個有著龍姿鳳表般容貌的男子,眉心間一點紅痕似如刀刻,氣質風流倜儻,卓爾不群。


    上官玄昊口中不禁一口黑血吐出,隨即苦笑。


    “剛才我就想到,這些妖邪,必定是有著內應在配合。可我沒想到,這個人會是你。”


    “你沒想到的還有很多。”


    那男子神色平靜,看向上官玄昊的目光裏,則滿含著憐憫與譏誚:“這幾年來,你是何等的春風得意?隻怕不會想到自己,會是這樣的下場吧?”


    “可是為何?”


    上官玄昊有些無奈的問:“出賣同門,勾結邪魔,此乃大逆!”


    “大逆麽?玄昊你說錯了!今日勾結邪魔,背叛師門者,並非是我,而正是你上官玄昊。”


    年輕男子搖著頭,唇角冷挑:“至於為何?可還記得五年前,我對你說的那番話?”


    上官玄昊不由微微皺眉,似是陷入回思。


    而此時那年輕男子,已再次出言:“當日我曾有言,你從我這裏奪走的一切,我遲早有一日會奪取回來!無論名聲也好,地位也罷,當然還有你我二人最重要的一件珍寶。那時我發誓,哪怕是身落地獄,也必要令你上官玄昊死無葬身之地,並且身敗名裂,永世不得翻身。而時隔五年後,我終於做到……”


    話至此時,他卻聽那八臂邪魔嘿然笑著:“他已死了,聽不到!”


    年輕男子淡淡看了上官玄昊的屍軀一眼,就微一搖頭;“那是脫竅法。不過也算是死了吧?他回不到日月山的。”


    隨後就一揮袖,竟使那屍軀炸為齏粉,隨風飄散。


    ※※※※


    三年之後,正午時分,驕陽似火。張信行走在日月玄宗天柱山別院山門前的石梯上,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爆炸,三魂七魄也似要撕裂開來。


    前方僅僅隻有區區幾十個石階,可此時在他看來,就好似天涯,可望不可及。頭腦暈眩,陣陣恍惚。


    而此時在石階的盡頭處,也正有數千餘人頂著烈日燒灼,立在那山門之外。其中的絕大多數,都在以埋怨無奈的眼神下望,更有陣陣謾罵聲從人群中傳出。


    “上不來的話,就滾下去!”


    “磨磨蹭蹭的,你到底還要多久?”


    “你個混蛋,真要熱死我了!”


    此時也不止是這些人在煩躁咒罵著,便是門前那些維持秩序的日月玄宗弟子,也同樣不耐。


    “這家夥怎麽回事?怎麽就這麽慢?這樣走下去,要什麽時候才到頭?”


    “這天氣,真是賊熱。再曬下去,我估計會死。”


    “還是等吧!我知道這個人,名叫張信,他身份可不一般。就隻有半個多時辰了,也不知他能不能上得來?”


    “身份不一般?難道他是門內哪位‘神師法座’的子弟?”


    “這倒不是,不過這位,可是出身廣林山。”


    “廣林山?原來如此。據說三年前廣林山崩塌,周圍二十九萬七千民戶,總共才隻活下了三十幾人,這張信就是其中之一?怪不得……”


    台階上的張信,也聽到了上方的謾罵聲。他卻聽如未聞,隻在心裏麵哭泣哀嚎——喂喂喂!這算什麽?他以前爬這登天梯,可沒感覺有這麽難的!難道自己今生的靈師之路,就要止步於此了?


    天空火輪高吐,張信一身上下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濕透,意識更漸顯暈沉。


    幸在他的前麵,僅僅隻剩下了二十幾級台階而已,張信死死咬著牙,又將雙手握緊,指甲深深壓入到肉裏,試圖借這疼痛保持清醒,繼續往上行走。


    可石梯之上無處不在的靈壓,卻使他的神魂不堪重負,且每往上一步,都感覺壓力更增幾分。


    日月玄宗的登靈梯一共九百九十九級,是入門三試中第一試的內容之一,考校的是門人弟子的靈能強度與體力體質,這都是一位靈師最重要的資質。


    後兩項他並沒任何問題,這具身體在這方麵很不錯的。讓張信倍覺艱難的,正是靈能強度的不足,在登靈梯的重壓之下,隻能勉強使他身體行動。且越往上爬,就越是難受。如非是他體力還算不錯,直至此刻那靈能都無幹涸之憂,早就已暈倒了在了這階梯上。


    不過接下來自己能否完成這登靈梯,便是曾經在靈師一道上,幾乎登峰造極的他,也不敢保證自己必能辦到。


    “放棄如何?”


    一位穿著素白袍服,容顏冷峻的青年,驀然出現在了他身側:“你元魂有損,資質不足,強撐下去,有害無益。”


    張信不答話,又繼續往上踏了幾步。隨後就大口喘息不止,就如大熱天裏的一條狗。


    那青年見狀,不禁微微皺眉:“你體力倒是尚可,然則神魂過於弱小,在靈師一道走不了太遠。”


    “沒,沒試過,你,你怎麽知道?”


    張信待得氣息稍平,就又往上踏了兩級。心想很不錯,就隻剩下十五級了。此時他居然還有心情,與旁邊這位閑侃:“大,大人是這次的監試官?這算不算是幹擾弟子應試啊?先生你這樣跟,跟我說話,讓弟子實在沒法專心。這個時候,不該鼓勵才是?”


    “在下李光海!正是今次山門試的監試官。”


    白衣青年語氣平靜無波:“你或能撐到最後,卻必定會傷及魂魄,這又何必?”


    張信卻又爬了五級台階,而此時那上方山門前,有經有人高喊‘衝上來’,‘速度快點’,‘再加把勁!我看好你’,‘再不上來老子宰了你這混蛋’之類話語,且還聲勢不弱。


    不過到此處,張信卻穩了穩,先是將腰間水壺裏的最後一點鹽水飲盡,又閉目養神,休息了片刻。隨後一鼓作氣,往前衝擊。


    這次一直到最後三級之時,他的衝勢才停滯住,隨後他每一步,似如負千斤。仿佛身前有著無形的屏障,在阻攔著他前行。


    旁邊那名叫李光海的青年,則是冷漠的看著:“登靈梯之後,還有三場武試,你過不去的。”


    張信聞言則哈哈大笑:“男子漢,就是聽不得別人說不行!”


    語音落下時,張信驀然一聲狂吼,四肢肌肉緊繃,青筋暴起。在他身周,更隱隱發出了空爆之聲。


    此時就好似有一層牆壁被撞破,張信猛然向前連衝三步,終於踏過了最後一級台階。


    可到了此處,張信人已虛脫,整個人徹底癱軟在了地上,動彈不能。而這時最令他難受的,倒非是體內的氣力全失,而是他的腦袋。裏麵就好似炸開了鍋,鑼鼓轟鳴,使他的眼前直冒金星。


    也在這刻,張信聽得那李光海一歎:“這是何苦?”


    同一時刻,似有一滴水液點在了他的頭上,頓使他意念之內一陣清涼,一身疲憊,也在這刻消解了大半。


    張信微覺意外,詫異的轉過頭。他印象中的這位同門,一向是規行矩步,刻薄死板,可不像樂於助人的性子。


    這也算是違規了吧?需知登天梯之後,所有弟子都是在經曆大量的靈能消耗之後,參加武試。按規矩,今日是不能服用藥物恢複的,


    張信不敢置信,他眼前這位,真是那位出身‘戒律堂’,將規矩看的極重的李光海?


    “是監院大人為你破例,擔心你死在這天柱山!”


    李光海神色風輕雲淡:“半個時辰後,就是武試,本座不會再為你徇私。如勝不過三場,我會親自將你送往山下。”


    說完這句,這位就袍袖一拂,身影已離他遠去。


    張信愕然,隨後啞然失笑。他今日最怕的就是爬不上來,之後可沒想過會有被人趕下山的可能。


    此時門前那些諸多少年,已經在十餘位日月玄宗弟子的引領下,進入山門之內。可張信依舊沒力氣起身,幹脆是四仰八叉的躺著,任由那烈日暴曬。


    也就在片刻之後,張信發現他的視野之內,多出一個女孩的身影。


    那是一個讓人感覺怪異的少女,容顏可謂俏麗之極,筆墨難以形容。可她身上的衣飾,卻也是傷風敗俗到極點。除了那三點被遮住以外,其餘大片的雪白肌膚,都暴露在外,且她頭上有一對貓耳,臀部也有一條尾巴,來回掃蕩著,就好似貓與少女的結合。


    “~喵,主人你不該這樣強撐的哦,明明你現在的腦電波,才剛剛恢複正常。要不是剛才那個人幫了你,主人又會昏過去了喵!”


    張信卻皺起了眉,下意識的往自己的胸前摸過去。在這裏的衣物之下,有個小小的吊墜,此時正微微發熱。


    “怎麽這個時候跑出來,被人看見了不好。”


    他這是在腦海之中,以意念與這少女說話,他知道這位能夠‘聽’得見。


    “看不見的,沒事的啦!”


    少女用貓爪撓了撓臉,嘻嘻笑著:“以前是在外麵全息投影,所以別人也能看到。這次是幹涉主人眼部的神經信號,直接在主人的大腦裏麵形成影像,跟以前不同哦喵。”


    張信至今都聽不太懂,什麽‘腦電波’,什麽‘神經信號’之類,不過他連蒙帶猜,還是知道這位在說什麽。


    輕鬆了一口氣,張信又不滿道:“能不能好好說話?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在句尾裏加個喵!還有,你衣服就真不能穿多一點?這有傷風化。”


    “可這是主人為若兒購買的皮膚啊!夏天的話,就隻能是清涼裝。至於句尾的喵,是這皮膚的程序定式,若兒也很無奈的喵。”


    少女很是不解的繼續用貓爪饒頭:“資料庫裏說這形象最受歡迎的,極盛時有百分之二十三點五的終端智能,都是用的這套皮膚,說是超萌超可愛啊喵!唔,主人不喜歡的話,那若兒就換一套好了。”


    張信剛想說‘別換’,就見那少女忽然化成一團白煙,然後這位果然就換了一副形象,依然是毛茸茸的耳朵,尾巴也依舊在晃蕩,隻是顏色卻轉換成了白色。


    ——之前是貓,這次是犬,關鍵是那衣物,還是無比暴露。那胸前好似肚兜的衣物,卻比肚兜還要小,隻遮住了雙峰,把那平坦的小腹與肚擠,全都暴露在外。還有腰下,那應是褲子吧?卻隻到臀部以下,其餘都被裁去了,將一雙白嫩的雙腿暴露在外,這簡直就是不知羞!


    “汪,主人喜歡若兒這樣麽?汪汪……”


    聽著這音線嬌弱柔嫩的‘犬吠’,張信不禁渾身一個機靈,隨後就沒好氣道:“這不是跟之前一樣?”


    他知道所謂的‘皮膚’,大約是形象的意思。且這三年以來,不止一次見過若兒這模樣,可還是感覺受不了。


    “主人還不喜歡?”


    那‘若兒’有些苦惱:“那我再換一換!這是最後一套皮膚了耶,都是主人太吝嗇了,總共才隻給若兒買了三套,”


    又是一團白煙升騰,當這‘若兒’,再次出現在張信的眼前,他不禁麵色一苦,感覺口舌發幹。


    這比之前還要過份!若兒換成狐狸的模樣,倒也沒什麽,可那能算是衣服?那就是上下兩條繩子好吧?該死的是那胸部,比之前似乎又大了一點。


    他感覺自己的雙眼,被那一對白嫩碩大的東西晃得發暈。不但口鼻間隱有熱流湧動,下身更有一柱擎天之勢。


    “都要你別換了,還是之前貓女形象的好,給我換回去……”


    張信一邊在大飽眼福,一邊則無奈的想著很不錯,既然身體有了反應,那就說明自己的體力已基本恢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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