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容千方百計想把注意力從他的觸碰中移開,卻始終無法做到。


    甚至,就連耳邊時斷時續的水聲,也比往日更加動人。


    陸清容開始嚐試著在心中默念數字。


    起初倒是還管點用。


    等到蔣軒用手幫她清洗耳朵上殘存的木槿葉皂粉之時,數數便也不頂用了。


    陸清容十分不確定,如果此時她右臂上沒有傷,是不是就不用受這份煎熬了……


    又換了個辦法,陸清容仍然閉著眼睛,認真地在眼前描繪起剛剛看到掛在幔帳角落的那個鎏金雙娥團花銀香囊的模樣。


    圓圓的像球一樣的輪廓,雕銀鏤空的花紋,雙娥形狀的團花,淺金的卡扣……


    在心裏畫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她開始想象那個香囊若是打開來,該會是什麽樣子,而裏麵放的香料,又到底是不是由桂花所製……


    陸清容最終是被額頭上突如其來的一吻,拉回了現實。


    忽然之間,隻覺得額頭一熱,溫溫軟軟的觸感,與流水劃過的感覺差距甚遠。


    雖然隻是如蜻蜓點水一般,還是讓陸清容猛然一下睜開了眼睛。


    隻見蔣軒的臉,就這樣倒著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陸清容的頭仍枕在浴盆的邊緣,麵朝屋頂,而蔣軒的臉,就在她的上方,不到一尺的距離。


    尚未從這個奇怪的視角仔細端詳,當她的目光掃過蔣軒微張的雙唇,看見那雙幽深的眼眸,頓時做了個最不爭氣的舉動。


    她瞬間又把眼睛閉起來了。


    之後,便立刻聽到蔣軒的輕笑。


    這笑聲也很不常見。說不清是無奈,還是寵溺。


    陸清容很想睜開眼看一看他此刻的表情,最後還是忍住了。


    緊接著,額頭又被落下一吻,與剛才一般無二。


    這一次,陸清容打死都不再睜眼了。


    蔣軒無奈,隻得輕聲提醒道:“洗好了。起來吧!”


    陸清容立時睜開眼。還不忘抬起左手,往自己的頭發上摸了摸。


    這才發現,果然是洗完了。而且此刻的頭發已經包上了一層厚厚的布巾,自己剛剛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尷尬一笑,陸清容連忙順勢起身。


    待到被扶著回了內室,她才注意到。蔣軒身上的衣裳,袖口和前襟都沾了不少的水跡。


    陸清容明顯變得不好意思起來。


    蔣軒不以為然。


    當即喊了綠竹再去準備熱水。陸清容讓蔣軒趕緊也去沐浴。


    為了讓他放心,陸清容回到裏間,頭朝外橫躺在花梨木拔步床上,嘴裏念叨著:“這樣。保證不會再跌倒了,一會兒讓綠竹過來幫我烘頭發就好,你快去沐浴!”


    蔣軒覺得剛才她耷拉著一隻胳膊往床上爬的樣子。著實有些好笑。


    等聽完她的話,蔣軒才忍著笑點頭:“好。”


    蔣軒轉身往淨房去了。


    片刻過後。綠竹帶著兩個小丫鬟,抬了個爐子進來裏間,幫陸清容烘頭發。


    兩個丫鬟出去後,陸清容慢慢坐起身來,指著梳妝台那邊,吩咐綠竹:“去把那麵小銅鏡給我拿來。”


    綠竹過去取了,回來舉在她麵前。


    陸清容立刻湊過去照了照。


    隻見頭上不知道裹了多少條布巾,將她所有頭發都遮得嚴嚴實實,纏繞得像個大球,比自己的腦袋還要大上幾圈。


    尤其是纏得豪無規則可言,橫七豎八的,甚是雜亂。


    陸清容一邊晃著自己的腦袋,一邊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綠竹舉著銅鏡,滿臉的茫然,完全不知道她在笑什麽。


    剛才一進來,發現陸清容洗了頭發,綠竹就愣了好半天,本以為夫人說的沐浴,隻是隨便擦一擦,卻沒想到,她就一隻手,還是左手,居然也能洗頭。


    綠竹著實想不明白,陸清容是怎麽做到的。


    而縱使剛才她撞見了一身水跡的蔣軒,心中同樣納悶,但也完全沒有把這兩件事情聯係在一起。


    想必在綠竹的心中,世子幫別人洗頭,顯然是更為驚悚的一件事……


    陸清容看著她心不在焉的樣子,也沒有解釋什麽。


    很快烘幹了頭發,陸清容又連忙吩咐綠竹:“徐醫正的藥裏,還有個外用的對吧,快點幫我敷上!”


    綠竹盡管不理解她為何這般著急,卻也沒有耽誤,立刻取了藥粉,幫她擦上,同時綁了一圈薄薄的紗布,方才退了出去。


    而等到蔣軒沐浴完畢,回來監督陸清容用藥的時候,便隻見她露出已經纏好紗布的右臂,一臉得意地看著自己。


    這次納悶的換成蔣軒了,他怎麽也想不明白,不過是敷好了藥,有什麽值得這般得意的。


    而陸清容後麵的舉動,就更是讓他驚訝了。


    隻見陸清容穿著一襲白色綾布寢衣,在床上扭來扭去了好久,才蹭到裏側躺好,然後便忽閃著大眼睛,看著自己傻笑。


    明明她的右臂傷著,既不能動,又不能壓著,按理說行動應該更為受限才是,但事實完全不是這樣。


    剛才陸清容的一番動作,透著一股歡蹦亂跳似的活潑,遠比平日裏還要靈動上幾分。


    而且此時的陸清容,竟然一個人占了半張床。


    這也絕對是頭一次。


    他們的床很寬,往日每到夜晚,陸清容都是老老實實縮在裏麵四分之一的位置,小心翼翼將存在感降到最低,一副生怕自己獸性大發,會吃了她的樣子。


    而此刻的她,非但沒有躲閃自己的眼神,還看著自己傻樂,怎麽看怎麽像是在挑釁。


    看來是認準了因為受傷,自己肯定不會碰她。


    蔣軒心中暗道。


    他唯有無奈。


    有心同她打趣,過去嚇她一下,想一想又還是算了。


    隻因他深知,既然今日的陸清容是碰不得的,那任憑自己再怎麽逗她,最後難受的都隻會是自己……


    麵色如常地躺下,搭上了被子。


    這一次,換成蔣軒躲在外側的四分之一處。


    卻不想,陸清容玩心大起,竟然又拖著帶傷的胳膊,往外麵湊了湊。


    此時,她儼然已經躺在了拔步床正中間的位置。


    見蔣軒仍然沒有反應,背對著她,呼吸平穩,一副沾枕頭就著的模樣,陸清容無聲地笑了笑,卻仍不肯罷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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