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清宛回到自己的屋裏,認命地開始收拾起衣裳行李,準備明日回去賀府。


    晚上熄了燈,躺在床上,她仍舊想不明白,邱瑾亭對自己的態度為何就突然變成了這樣。


    賀清宛不停地翻來覆去,無論如何都難以入眠。


    過了子時,突然聽到前麵正屋有了動靜。


    恐怕又是邱瑾亭鬧了腹痛,賀清宛心中暗想。


    她有心裝作不知道,最終還是忍不住起身,穿戴整齊,打算去前麵正屋看個究竟。


    果然不出所料,邱瑾亭此刻痛得比之前每次都嚴重,最後還是連夜派人去請了鄒太醫進府。


    看著內室裏手忙腳亂的丫鬟們,賀清宛這才發現,自己竟是第一個趕過來的。


    沒過多久,吳夫人親自從沁宜院過來了,看到邱瑾亭痛到不住呼喊,心中格外著急。


    然而直到鄒太醫被請到楓院之時,蔣軻才帶著唐珊一起過來。


    蔣軻堅持不肯回避。鄒太醫隻得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給邱瑾亭診脈。


    “二奶奶恐怕是要生了!”鄒太醫不得不開口。


    “這麽快?”唐珊吃驚道:“這位太醫不會是診錯了吧?我們二奶奶這還不足七個月……”


    “的確沒有足月。”鄒太醫先是含糊應了,繼而說道:“但二奶奶的胎象不穩,近日又屢次腹痛,如今更是已經迫在眉睫,雖然的確比預想的時間早了些,但卻沒有旁的辦法了,好在母子平安的希望還是有的……”


    唐珊是屋裏麵最不著急的人了,此時鄒太醫這閃爍其詞的解釋。讓她倍感疑惑:“您的意思是,二奶奶必須現在就生了?”


    鄒太醫皺了皺眉,索性直言:“時辰已經不能選了,就在此刻,至於這孩子能否平安,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說得如此直白,唐珊也不再追問。


    眼前的一切。讓她想起今天和賀清宛拌嘴時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原本隻是想揶揄一下的,此刻那些話突然又在腦子裏回響起來。


    唐珊向蔣軻和吳夫人看去,見這二人雖然麵帶憂色。卻對鄒太醫的話深信不疑……


    吳夫人心裏暗暗算計著,邱瑾亭成親前就有了身孕,她是知道的,且當初還和蔣軻確認過正是他的骨肉。此時她隻覺得這孩子來得早了些。卻與足月相差並不太多。


    “那此時該當如何?”吳夫人看著鄒太醫問道。


    “府裏可有準備好穩婆?”鄒太醫覺得肯定是有的,此時隻是想說他們需要將穩婆叫來了。


    吳夫人等人卻皆是一愣。


    即便是邱瑾亭。之前被鄒太醫提醒過,也因為決心要耗到最後一刻,並沒有這個準備。


    就在一屋子人都麵麵相覷之時,蔣軻突然開口道:“有準備。我這就派人去喊!”


    隻見蔣軻親自走出去吩咐,竟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丫鬟領了個穩婆進來。


    此人看著有五十歲上下。頭發花白,圓圓的臉盤配上略顯消瘦的身形。感覺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眾人見狀,都有些出乎意料,沒想到蔣軻會細心至此。


    穩婆一進來,立刻讓大家離開內室,去別處等候。


    內室除了香巧和兩個小丫鬟留下幫忙,其餘人都紛紛出來,去了廳堂等候。


    鄒太醫則是守在內室門外,以備不時之需。


    一時之間,內室不斷傳出邱瑾亭聲嘶力竭的叫喊之聲,卻遲遲不見任何消息傳出。


    將近過了一個時辰,仍舊未見進展。


    陸清容這時才來到楓院。


    原本榆院的人早就聽說了這邊的事,卻沒人去驚動陸清容,直到吳夫人派了人去請,方才叫醒陸清容。


    而陸清容來到楓院,剛一踏進廳堂,尚未坐穩,內室就傳出了消息。


    一個梳著雙丫髻的粉衣丫鬟疾步走了進來,喜笑顏開:“夫人大喜!二爺大喜!二奶奶得了個哥兒!”


    眾人聞言,神情各異。


    吳夫人臉上登時堆滿了笑容:“賞!全都有賞!”


    賀清宛心中暗自歡喜,像是有一塊石頭落了地,踏實許多。她明日就要回賀府了,邱瑾亭偏巧趕在今晚誕下麟兒,於她來說也是喜事一樁,畢竟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不用灰頭土臉地離開侯府。


    唐珊明顯不怎麽暢快,尤其當她聽到是個男孩的時候……


    隻有陸清容很是淡然,心中慶幸自己剛一過來就有了消息,不用在這裏耗到天亮了。


    而自打聽了報喜之後一直無甚反應的蔣軻,麵色依舊平靜無波,緩緩問道:“二奶奶和孩子,可都平安?”


    粉衣丫鬟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


    好在鄒太醫來到廳堂,先為“母子平安”道過喜,繼而講到孩子月份不足太多,身體十分虛弱,仍需謹慎看護雲雲,還囑咐了一大堆需要注意之事,給邱瑾亭開過調養的方子,方才告辭而去。


    按照鄒太醫的囑咐,邱瑾亭母子都需要歇息,眾人並未過多打擾,隻匆匆過去內室一趟便罷。


    陸清容也隻遠遠看了床上的繈褓一眼。


    可是當她坐上青綢小車回榆院的時候,眼前還總是浮現出那孩子的模樣。


    陸清容以前從沒見過如此瘦小的嬰孩,即便是前世醫院保溫箱中的早產兒,似乎也要比這個孩子強壯一些。


    六個月,難道真的隻有六個月?


    她現在心裏都有些拿不準了。


    待到眾人紛紛回去歇下,四更天都快要過了。


    隻有賀清宛未曾離去,仍舊在內室陪著邱瑾亭。


    邱瑾亭已經幾近虛脫,喝了鄒太醫開的調養之藥,一時未見太大起色,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第二天一早,卯正時分剛過,第一個來探望的人就登門了,正是邱瑾亭的母親,成陽公主。


    成陽公主顧不上講排場,隻帶了貼身侍女,極為低調地直奔楓院。


    看到賀清宛一大清早就陪侍在側,成陽公主頗感欣慰。待她看到極為虛弱的邱瑾亭,以及繈褓之中那個格外瘦小的孩子,心中頓生憐惜。


    “鄒太醫怎麽說?”成陽公主擔心地問道。


    畢竟這孩子的月份,她心裏是清楚的。


    “說暫時沒有大礙。”邱瑾亭有氣無力地回應,並未多說。


    昨日她發作得厲害,顧不上其他,此刻神誌清明,便開始擔心起昨日蔣軻提前準備好穩婆的事,總覺得有些蹊蹺,與他一貫對待自己的態度不大相符。


    “那你這樣愁眉苦臉做什麽?”成陽公主頗為不解。


    “有點擔心這孩子的身體……”邱瑾亭看著自己的兒子,發自內心地說道。


    為了顯得月份輕些,她這些日子節食得厲害,現在眼見自己的兒子隻有足月的一半分量,難免有些愧疚。


    成陽公主哪裏知道她的心事,不以為然地說道:“這有什麽可擔心的,不過是瘦一些罷了,總歸也沒差上幾天……”


    邱瑾亭輕咳一聲,打斷了母親的話,看一眼旁邊低眉順眼的賀清宛,對母親皺了皺眉。


    成陽公主會意,不再多言,隻簡單囑咐幾句注意身子的話,便離開了楓院。


    但邱瑾亭還沒清靜片刻,唐珊就上門了。


    卻是隻有唐珊一人,未見蔣軻的身影。


    “喲,怎麽宋二奶奶還在啊!”唐珊一見到賀清宛,就誇張地說道。


    這次輪到賀清宛不理她了。


    賀清宛早已沒了昨日的怒氣,更何況如今邱瑾亭生了兒子,這對唐珊這個受寵的平妻來講,打擊之大可想而知,她完全沒有必要把焦點往自己身上引。


    唐珊見她不反擊,頓感無趣,轉頭對著邱瑾亭說起來,“之前看二奶奶的肚子大得不尋常,還以為是雙生子,心裏著實替二奶奶擔心,畢竟這雙生子可不是鬧著玩的,最容易出危險……好在全是我多想了,如今母子平安,我們也都跟著您高興!”


    邱瑾亭冷哼了一聲,懶得與她寒暄:“你若老實待在自己屋裏,我更高興!”


    “可巧咱們想到一起去了!”唐珊不怒反笑,“二爺正等著我回去呢,那我可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唐珊竟然真就這麽走了。


    邱瑾亭被氣得夠嗆,卻未像往常那般在賀清宛麵前發泄。


    辰正三刻,陸清容和吳夫人也過來探望了。


    二人並不是一起來的,隻是碰巧在楓院門前遇到罷了。


    陸清容尚自納悶,自己來得晚些並不奇怪,怎麽吳夫人這個盼孫心切的人,也這麽晚才過來。


    殊不知昨晚吳夫人睡了不過一個時辰,清晨天剛亮便起身,開始各種燒香、念經、做法事,算是當做簡單的還願。


    為了蔣軻的子嗣,她不論各路神仙都是一通參拜,如今得償所願,讓蔣軻先一步有了子嗣,自然喜不自勝,還起願來也不含糊,隻是還僅限於在家裏念念經,畢竟讓蔣軻先得子嗣,隻是她願望之中的一小部分……


    然而本以為她們母子總算迎來一個好的開始,卻很快來了一個讓她不那麽痛快的消息。


    吳夫人和陸清容剛見到邱瑾亭,還來不及說上一句話,榆院的秋蘭便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夫人!世子爺首戰傳回了捷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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