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靜靜解衣,躡手躡腳鑽進被子,伏在沈墨瞳枕側,笑望著她的睡顏,伸手捏沈墨瞳的鼻子。


    沈墨瞳一笑,便往他的懷抱裏撲,他伸臂摟住,笑語道:「就知道墨瞳兒裝睡!」


    沈墨瞳撒嬌地哼唧道:「是相公壞,吵得人不能睡。」


    葉修笑著,微涼的手指鑽進她的衣,溫柔地在她肌膚的敏感處流連。


    他摟住沈墨瞳,低頭便是一記漫長而纏綿的深吻。


    沈墨瞳溫順地在他的身下委婉承歡,葉修一吻稍歇,手指撫著她半闔的眼角,貼著她的臉在她的耳側笑語道:「墨瞳兒不想好好罰為夫的嗎?」


    沈墨瞳笑,仰唇道:「怎麽罰?」


    葉修咬著她的耳唇,吞吐的熱氣噴在沈墨瞳的頸項間,癢癢的,他小聲地私語道:「你可以罰我晚上好好幹力氣活兒。」說完兩個人都是笑,葉修越發動手動腳,親昵無間地揉裹纏磨,邊說道:「白天罰我為你煮飯、縫衣服、畫眉梳頭、打水洗澡……」葉修咬著她的耳朵笑,「你相公真能幹好多活的。」


    沈墨瞳忍俊不禁,葉修捧住她的臉,柔聲道:「墨瞳兒,抱著我,為夫的認罰,願意好好幹活兒。」


    葉修竟然一絲不苟地踐行他於床笫之間的玩笑話。


    翌日沈墨瞳一起床,太陽剛要冒嘴兒,葉修竟然在院子裏麵邊澆花、邊煮粥。


    他拿著瓢,彎腰將清水澆灌在花根處,清晨有風,吹襟拂袖,葉修的一身白衣於青枝翠露中隨風輕舉,清逸如仙般不惹塵埃。


    而他的動作,雖是尋常,卻是行雲流水般柔和優雅,行舀傾灑,不凝不滯,一以貫之。


    看見沈墨瞳,他拎了水桶走過來,臉上的笑容極是清俊溫柔,葉修將水舀在盆子裏,對沈墨瞳道:「墨瞳兒洗臉吧,我一早打來的山泉,最是醒神。」


    晨曦微吐,葉修閑散的衣袖上倏忽透過一線光,於襟懷間閃爍搖蕩,這般風姿卓秀的葉修,秋水為神玉為骨,讓沈墨瞳隻一下子想起兩句話,新桐初引,清露晨流。


    不禁淡淡甜美地想,這般清潤靈明的人,是自己的相公。


    葉修用冰涼的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尖,笑語道:「對著自己的相公,傻乎乎看什麽呢?」


    沈墨瞳嫣然直語道:「相公姿儀甚美,墨瞳兒心儀仰慕。」


    葉修遂笑了,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口,柔聲道:「洗臉吧。」


    山泉果然清涼,沈墨瞳洗了臉,用了潤膚的碧玉露,將一頭秀發披散下梳理,葉修拿過木梳為她梳發,任她如緞的長發掬於指掌滑於指尖,綰好發,選了一根簡潔小巧的玉簪,說道:「墨瞳兒用這支簪可好?」


    沈墨瞳欣然允諾,葉修為她別好發,施施然從袖子裏拿出一小枝野蘭,放在沈墨瞳的鼻下道:「墨瞳兒聞聞,香嗎?」


    幽香沁人心脾,沈墨瞳貪婪地嗅了嗅,葉修遂笑著為她插在發間,打量著銅鏡道:「這秋蘭最是香遠益清,配墨瞳兒的言笑行止,最有林下之風。」


    外麵傳來「嘶嘶」的溢鍋聲,隱隱有米香四溢,葉修「呀」地一聲,急忙跑出去用布子拿開鍋蓋,用杓子用力攪,沈墨瞳湊在一旁躲著蒸氣道:「相公,熟了吧?」


    葉修用杓子舀了一點送到沈墨瞳嘴邊讓她嚐,沈墨瞳一邊吹,一邊小心地喝了一口,葉修道:「怎麽樣?」


    沈墨瞳「嗯」了一聲,「很香。」


    葉修端下鍋,將火撥旺,又放上一個敞口鍋重新煮水,笑著道:「瞧瞧我們,隻顧著卿卿我我,險些便煮糊了,惹得冬哥兒又笑話我。」


    沈墨瞳道:「冬哥兒呢?」


    葉修道:「我打發他去前麵學堂了,一趟京城之行耽誤了許多,再不上早課他哪能跟得上。」


    旁邊的竹籃裏有洗好的野菜,沈墨瞳好奇地拿起來瞧,葉修在一側邊洗手邊道:「你不知道,那邊有塊地,播的野菜種子,卻是專門種來吃的,水多肥厚,所以雖是野菜,卻一點不老,最是鮮嫩可口。」


    沈墨瞳生在京城,長於府邸,對山水風物還是新奇歡喜的,她拎著鮮靈靈的菜芽,不由道:「相公,明日我和你一起打水洗菜去,我要看菜田,采野花!」


    葉修莞爾,「墨瞳兒貪玩。」


    沈墨瞳從後麵摟住葉修的脖子,晃著喚「相公」,葉修笑著應允道:「好。」回頭貼著她耳朵道:「墨瞳兒越來越愛撒嬌了。」


    沈墨瞳扭過臉笑,葉修道:「不過我喜歡。」


    這邊鍋裏的水響邊了,葉修道:「把菜拿來。」


    沈墨瞳遞過去,葉修將嫩芽倒入水中,用筷子撥開解釋道:「因著葉芽極嫩,不能用滾開的水,這樣子在水裏拌開焯一下就行。」


    菜瞬間變成碧綠,葉修用笊籬撈出來控水,對沈墨瞳道:「顏色漂亮吧,這樣子剛剛好,稍一過火,會變黃變黑。」


    他拿出個小調料盒,撒入鹽,點上麻油,在盤子裏拌好,沈墨瞳伸手拿起嚐了口,葉修含笑睨了她一眼,一邊將鍋裏水倒掉,放在火上,一邊拿出個小案板,邊問道:「怎麽樣?」


    沈墨瞳「嗯」著點頭說好吃,葉修道:「回頭我讓人置辦個小廚房,今兒先這樣將就著。」


    這說話的功夫,葉修已向鍋裏倒了少許油,然後三下兩刀,切了蔥薑蒜絲,放入鍋裏煸炒,煸炒的空隙,葉修已然切好了火腿絲,一下鍋,頓時彌漫出濃鬱的香味。


    沈墨瞳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葉修又切好了豆腐,一根根一條條,薄厚整齊,寬度一致,待火腿絲炒成均勻的金黃色,葉修放入豆腐,翻炒開,加入少許水,鍋裏一下子冒出鬱香的白煙。


    葉修蓋上鍋蓋,拿出個大碗,放入麵粉,打了顆雞蛋,放少許鹽,用水調勻,撒入蔥花,放在一側說道:「一會兒菜熟了,再烙張雞蛋餅,墨瞳兒嚐嚐為夫的手藝。」


    嫻熟有序,刀工如此整齊灑脫,好似在突然之間手到功成,沈墨瞳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邊鍋開了,葉修打開鍋翻炒兩下,撒入鹽,將火腿豆腐盛出來,然後在鍋裏放入水,刷洗乾淨倒在一旁的髒水桶裏。


    將火壓得小了點,待鍋乾倒入一點油,油溫熱,將碗裏和好的麵粉倒進去,然後葉修端起鍋那麽一旋轉,一張圓如滿月的餅的形狀便出來。


    小火煎至四麵爆皮,葉修用鏟子翻了個兒,露出十分嬌嫩鬆軟的顏色,不多時,便盛出鍋。


    霞光萬丈,大朵大朵的玫瑰雲在空中飄,兩個人相對而坐,就著石幾開始吃著早餐,葉修將餅鋪開,在上麵放上菜,卷裹起來遞給沈墨瞳吃。


    沈墨瞳咬了一口,餅的鬆軟揉著火腿豆腐的鹹香、揉著新鮮野菜的清爽,饒是慷慨豐盛,她意猶未盡地咽下一口,便又是一大口,葉修攪著碗裏的粥,看著她便不由笑了。


    笑意溫和圓滿。


    為心愛的人洗手做羹湯,她吃得香甜,便是最大的取悅。


    下午日落樹梢的時候,承影來了,和葉修進了書房,許久沒有出來。


    沈墨瞳在藤椅上喝茶、邊看書。


    薄暮將至,漫天彩雲飛卷,飛鳥回還,沈墨瞳伸展四肢在院裏子轉了一圈,決定生火煮粥。


    學著葉修的樣兒,將火生起來,正在煮水時,陸小悄闖了進來,見了沈墨瞳劈頭問:「我哥呢?」


    「和承影哥在書房。」沈墨瞳狐疑道:「怎麽了?」


    身後的傷還未好全,陸小悄蹙了下眉,對沈墨瞳擠了絲笑,說道:「哎呀嫂嫂,我剛跑得急,抻到了,好疼……」


    這丫頭又咋呼撒嬌,沈墨瞳不由笑著扶住,「什麽事找你哥?這麽急。」


    陸小悄小聲道:「嫂嫂,二哥今天以冒險任性禍及兄嫂的罪名,自罰杖責六十,正伏在床上大呼小叫呢!」


    沈墨瞳「啊」了一聲,陸小悄挑著眉,眼睛亮亮的幸災樂禍道:「讓他責罰我,哼,遭報應了吧,我這回再不去照顧他啦!」


    這邊廂承影出來了,見了陸小悄皺眉道:「你跑出來幹什麽,沒事了?」


    陸小悄縮肩對承影吐了下舌頭,一溜煙小跑道:「我去找葉大哥。」


    斜陽豔色,風拂樹影,沈墨瞳笑著與承影見禮,承影言笑如故,還笑著提醒沈墨瞳,「夫人,水響了,該下米了。」


    沈墨瞳「哦」了一聲,躬身下米,承影道:「小悄淘氣,夫人莫介意。」


    這話中意味,不惟熟稔,更是愛護,沈墨瞳起身對承影嫣然笑道:「承影哥說哪裏話,我看小悄嫵媚可愛。」


    承影笑,略聊了幾句,告辭而去。


    那日晚霞極是濃烈,燒得半邊天姹紫嫣紅,沈墨瞳捧著書再看不下去,遂索性歪在軟椅上,看著不遠處的一片黃黃白白的小菊花。


    葉修偏愛纖碎雅潔的小花,尤其愛點綴於濃翠中的纖碎,沈墨瞳出神地望著小菊花於一片青翠中沐光搖曳,不由想,楊林積翠,翹楚幽花,深厚積蘊下的破繭綻放,或許才是葉修所真正愛慕的吧。


    門開了,葉修先出來,身後跟著陸小悄,那丫頭不開心地嘟著嘴,似乎在葉修麵前也不敢多話,隻是很規矩地對沈墨瞳道:「嫂嫂,我先回去了。」


    目送陸小悄出去,沈墨瞳道:「這是怎麽了?」


    「沒事。」葉修淡淡笑,開始洗手準備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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