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這次的動作比徐翹想象中更有預謀性。


    徐翹跟趙寶星打了這麽多年交道,深知這位千金大小姐談不上聰明。而且與她當初因為主觀意願而藏拙不同,趙寶星肚子裏是真沒幾滴墨水,畢業後不過在家裏珠寶公司掛了個名頭,說起來比她這沒有工作,好吃懶做的花瓶好聽點罷了。


    所以今天這事一出來,徐翹第一反應是——趙寶星估計兜不住她那草包真身了,這才買通設計師團隊當槍手,想投機取巧,給自己造一波勢,讓自己在名媛圈博個好名聲。至於以後,有錢能使鬼推磨,一直有錢,就一直找槍手。


    可是當天傍晚,工作室傳來的消息卻讓她意識到,這件事似乎不止是一位千金大小姐貪圖名聲這麽簡單。


    林白跟徐翹說,有幾位西裝革履的男人來了伯格珠寶工作室,聲稱希望跟羽立小姐麵談一樁生意,聽說她不在,又提出要見工作室老板。


    可在被要求出示名片時,對方卻拒不配合。


    因為對方陣仗大,滿臉寫著“財大氣粗,仗勢欺人”,工作室幾位姑娘實在招架不來,最後是年紀最長的費征出麵穩住了對方,讓人暫時打道回了府。


    但林白說,她下班時發現工作室樓下停著一輛沒有車牌號的黑色轎車,不知是不是對方的人在附近蹲守。


    這種架勢,顯然已經不是徐翹最初以為的小打小鬧。


    她合理猜測,趙寶星是看見自己的“出道作品”被人評論跟羽立的風格異曲同工,搜索到羽立近期聲名鵲起的事跡後,想冒名頂替這位“毫無背景”的新手珠寶設計師,一步登天。


    而趙家所謂的談生意,就是想花錢買通她。


    果不其然,高瑞那邊稍作調查,發現原來梵翠近期正在爭取一個非常關鍵的海外合作項目。


    趙家雖然因為徐家倒台贏了一波利,當初被蘭臣集團清退專櫃的負麵影響卻仍然持續至今,眼下急需一波吸引合作方的勢頭,來爭取到這筆合作。


    經過徐翹指點的那套高級珠寶在設計上著實堪稱驚豔,再結合“梵翠千金親手操刀”這個噱頭,的確是條不錯的路子。


    要是能夠疊加羽立的名聲,當然更是錦上添花。


    也就是說,這事涉及到商業利益,已經不單是徐翹跟趙寶星的兒戲之爭。


    徐翹覺得,如果她是個勢單力薄,沒有後台的草根設計師,麵對趙家這種“黑社會”行徑,可能還真對付不了,最後指不定被人抓著命脈人身威脅,不得不屈服,把羽立這個藝名以及登上倫敦高級珠寶展的機會拱手讓人。


    不過這種腦子不夠,剽竊來湊的手段,在她那位“後台”眼裏好像隻是過家家的小兒科。


    程浪對此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不過笑過後,他還是嚴肅強調了一件事:工作室和員工公寓那邊近期估計不太安生,他能保證徐翹的安全,但無法保證在對方持續不斷的騷擾和蹲守下,她的臉不會曝光,所以,如果徐翹暫時還不想回歸北城名媛圈,最好能避一陣。


    那能避去哪裏?


    程浪微笑著向她發出了同居邀請。


    ——


    對於從一個狼窩跳入另一個狼窩這件事,徐翹是有些猶豫的。


    畢竟在她看來,真要澄清趙寶星跟羽立毫無關係的事實,那是分分鍾就能辦到的事情。


    可是程浪跟她講道理啊,說被趙寶星據為己有的,雖然不是她的作品,但嚴格意義上講也包含了她的心血,這件事必須作個了斷,而她眼下直接出麵澄清,不但很可能回頭遭到趙家報複,還將打草驚蛇。


    又說什麽“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你得等人家舞得上躥下跳的時候打人巴掌,那聲音才漂亮,這會兒甩出個悶響,夠解氣嗎?


    還說他明白她不願意為趙寶星耽誤正經工作,所以他保證家裏可以給她提供比畫室更好的條件,至於工藝室那邊的事宜,能視頻對接的部分則遠程進行,如有需要當麵確認的環節,人也好,東西也好,他全權負責搬運。


    徐翹不得不承認,程浪這種一個腦子當八個用的人,太擅長找人痛點了,這談判功力,難怪當初鬱金能被他收買。


    她跟工作室那邊打了通電話,聽羅莎說,樓下那輛蹲點的黑色轎車還沒走後,終於懷著一種被逼上梁山的心情,於當晚搬進了杏林灣麗山公館。


    不過說是搬,其實她是空手去的。


    其餘一應留在員工公寓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包括她在工作室畫到一半的設計稿,程浪彈彈指讓人打包過來,完美閃避趙家眼線,沒讓她操一根頭發的心。


    家裏突然多了女主人的氣息,男主人的心情似乎有些愉悅。


    這一點,從飯後傭人來替徐翹整理行李時,程浪像布置婚房一樣對各類物品的歸置格局提出了很多條建設性建議可見一斑。


    徐翹見他在客廳沙發上一邊翻財經報,一邊狀似漫不經心地對幾位傭人指點江山,嫌棄半天,不過還是在外人麵前給他留了麵子,等傭人全數撤離後才站在他跟前叉起腰:“我隻是住幾天,你別大張旗鼓地搞得好像我以後就吊死在你這兒了好吧?我進門姓什麽,出門還姓什麽!”


    ——才不可能上他戶口簿呢!


    “盡善盡美是我個人的處事習慣,跟你住在這裏的時間長短沒有關係。”程浪抬頭一笑,看她還要說什麽,從果盤裏撚起一顆小番茄塞進她半張的嘴裏。


    徐翹不防他來這一招,牙一磕一口咬破番茄,充沛的汁水瞬間濺成一條拋物線,從程浪的臉淋到他的襯衫。


    “……”


    瞧這男人今晚趁人之危後春風得意的樣子,連番茄都看不過眼了。


    徐翹咀嚼著嘴裏的番茄,一邊笑到抱起肚子。


    程浪拿紙巾擦了擦臉,低頭看了眼白襯衫上紅豔的汁水,沉出一口氣,起身道:“我先去洗澡。”


    徐翹跟他揮揮手表示慢走不送,取來指甲油,興致不錯地躺在沙發上給自己塗指甲。


    剛塗完一隻手,正在燈下伸展五指自我欣賞,門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她奇怪地思考了下誰會大晚上來找程浪,起身走到門邊,一眼看見可視係統裏出現一張好久不見的臉,惶恐地倒退兩步。


    程燁?


    麵對這位能夠憑借一個側影認出她的前男友,徐翹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在視頻裏的人臉因為朝裏張望而放大數倍的瞬間,小蜜蜂似的嗡嗡嗡奔上了樓,敲響程浪浴室的門:“救命救命救命你快出來!”


    裏邊水聲驟然停止,傳來一聲:“怎麽了?”


    “你的狗弟弟來了!”


    “……”


    三十秒後,程浪倉促地裹著浴袍打開了門。


    因為單手操作不便,他沒來得及係上浴袍腰帶,拿手捏著中縫處勉強保持得體,整個人從頭到腳淌著水。


    徐翹到嘴邊的嘰嘰喳喳在看見他這濕淋淋的模樣時驀地一滯。


    她呆若木雞地看著他,心裏恍惚掠過一個念頭:難怪程浪自打那夜在浴室把她看了以後,就漸漸變得像個人樣了——這濕身誘惑真不是一點點的致命。


    程浪狼狽地站在原地,語氣有些無奈:“我是該叫他祖宗,還是該叫你祖宗?”


    徐翹回過神來,記起宋冕說程浪近期得注意別受涼,飛快抬手去替他攏衣襟:“哎呀,這也不怪我啊,你快把浴袍穿好。”


    程浪正單手跟腰帶僵持,徐翹低頭一看,趕緊接手這活,一把抽過他的腰帶。


    不料她這一手過於突然,兩人沒交接好,她一抽抽開中縫,下半截浴袍瞬間被扯散,驚心動魄的一幕驀然映入眼簾。


    兩人齊齊一僵。


    徐翹像受到什麽心靈衝擊般,盯著新世界的大門愣了兩秒,猛地抬起頭看他,一臉“臥槽”的宇宙級震撼神情。


    程浪迅速捏緊中縫,麵部表情在龜裂的邊緣來回徘徊,與她進行了長達十秒鍾的沉默對視。


    向來沒心沒肺的徐翹難得漲紅了臉:“啊,我……”


    她還沉浸在“亞洲人居然可以這麽偉岸,她上次原來隻是抓到冰山一角”的驚歎裏,實在沒法違心地說“我什麽也沒看到”。


    程浪一言難盡,兩言也難盡地看著她,自答了剛才那一問:“看來是該叫你祖宗。”


    徐翹撇撇嘴,覺得自己這一出確實有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顫動著睫毛安撫他:“別生氣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那個……”


    都是成年人了,看也看了,給一句好評,他說不定會開心點呢?


    她接著說:“我覺得這應該算挺……厲害的那種?”


    “……”程浪感覺身體溫度正在急速飆升。


    徐翹盯著他的目光著急到閃爍。


    快給她個台階下啊,這男人不是最能說會道了?


    程浪喉結滾動了兩次,似乎不是特別舒服地反問她:“隻是應該?”


    “……”徐翹腦袋飛快轉動,滿分答案利落出爐,“我沒見過別人的啊,怎麽下定論呢?”


    程浪撇開眼笑了笑,終於折騰著係好腰帶:“行了,我去給你解圍,躲在二樓別下來。”


    徐翹作乖巧狀“哦”了聲,在二樓偷偷聽牆角。


    樓下門哢噠一聲打開,程燁的聲音響起來:“二哥,你怎麽這麽久才開門啊?”


    程浪直接避而不答:“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探望探望你嗎?我聽說你手受傷了。”


    一陣腳步聲漸漸趨近,大約是程燁被迎進了客廳。


    徐翹想起什麽,捂住嘴。


    糟糕,她的指甲油沒收。


    果然,下一秒,程燁疑惑的聲音再次響起:“哇,二哥,你還用這玩意兒呢?”


    短暫的沉默過後,程燁不知是不是又從哪裏發現了蛛絲馬跡,問道:“哎不對,你屋裏有女人啊?”


    徐翹緊張地眨眨眼,聽見程浪不慌不忙認下:“要不我這麽久才開門?”


    “哦,你剛剛在……”


    “跟你嫂嫂辦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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