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我要進去!」


    倉庫外頭,關子悅發了狂般地要衝進早已經著火的倉庫,湯榮和馮玨卻是將她抓得死緊。


    「來不及了!」湯榮吼道。


    「來得及,隻要有我在,大哥不會有事!」


    湯榮惱聲咆著。「關子悅,你是人,你再有福氣,你還是個人,你以為你能改變什麽?!來不及了,那火是從裏頭燒出來的,怎麽救?你清醒一點!」


    關子悅證證地看著他,豆大的淚珠滾落。


    「湯大人!」馮玨不以為然地低斥著。「已經在打火了,你又何苦如此?」


    「打火又如何,救得了嗎?」湯榮指著那張牙舞爪的火焰。


    關子悅回過頭,看著已經被火給吞噬的倉庫,她進不去,他出不來……所以,那天離別竟就是死別了?


    「不……」她搖著頭,「大哥,我還在等你接我回家……大哥,我是來接你回家的……」


    「關子悅!」湯榮緊揪住她。


    「放開我!」她號啕大哭著。「我要找大哥!大哥……我不要一個人待在這裏,如果你要走,我也不要留下來了!」


    就在她吼出口的瞬間,她消失不見。


    湯榮傻眼地看著自己的手,再抬眼看著同樣錯愕的馮玨。


    「……人呢?」湯榮難以置信地問出口。


    馮玨無法解釋,而火勢尚在蔓延。


    就在湯榮趕回別莊要吿知關子悅消失一事時,就見鳳巡和藺仲勳站在二門前,鳳巡一身血染紅了月白色的錦袍,被染紅的手往前一彈,血如絲般延伸而去,不見盡頭,而他的手勢像是在拉扯著什麽,


    好一會後,血絲斷裂,他整個人往後彈開,藺仲勳眼捷手快地扶著。


    「如何?」藺仲勳問著。


    「拉不回來。」鳳巡不解地看著已斷的血絲。「我以為以至親的血應該可以將她拉回的。」


    「那怎麽辦?」


    「爹,你們已經知道姑姑不見了?」湯榮走近問著。


    「嗯。」藺仲勳看向鳳巡,事實上發現關子悅消失不見的人是鳳巡。


    「這真是邪門,我明明抓著她的手的,她卻憑空消失了。」


    「那是因為馮玉死了,她憑著自己的意誌追逐馮玉而去,回到了有馮玉的地方。」他沒想到她竟那般傻,就這樣不管不顧地走,也不管那個世界容不容得下她。


    「那麽,她不會再回來了?」湯榮聽得一頭霧水,唯一能確定的是這裏沒有馮玉,所以關子悅也不願待在這兒了。


    「我想將她拉回來,卻……我再試試。」鳳巡低喃著,不願就此放棄。


    「別試了,還不如我來。」


    淡淡的歎息聲響起,教藺仲勳和鳳巡驀地回頭,就見個異常俊美的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他倆竟然不察。


    「……城隍?」鳳巡遲疑了下才道。


    他見過他,但已是幾百年前的事。他一直想拘他的魂,可憐他一個陰司也拘不了,接下來的幾百年,他就不曾再見到他。


    「正是在下。」


    「當初是你將樂臨拉回這兒的?」鳳巡沉吟後問。


    「是。」


    「你為何要這麽做?難不成是要拘她的魂?」


    「是要拘她的魂,但也得等她壽終正寢,再者,得先將她拉回這個世界,這的命盤才能撥亂反正。」蘇破說著,又歎了口氣。「說到底,還不都是該死又不死的你,亂了人間命盤才會搞出這些亂象。」


    如果不是他插手馮家事,馮家不會搞到家破人亡,無故製造因果,牽連如此之廣。


    「你要怪就去怪將我變成如此的人。」


    「放心,那頭我還找著,至於你……」


    「你要有本事就來拘我的魂,否則我要是心情一好,會搞出更多亂象。」


    「……你到底要不要將樂臨拉回這個世界?」


    「讓我瞧瞧你能怎麽將樂臨帶回。」


    「簡單。」蘇破來到他麵前,毫不客氣地伸手刺入他的身體,抽手的瞬間,飛濺的鮮血如網般飛上天,眨眼消失不見。「雖讓你疼了點,但這法子最快最省事,你就忍忍吧。」


    「你這混蛋……」鳳巡痛眯著眼,險些昏過去。


    「至於她回來會落在哪,你自個兒算吧。」蘇破話落,轉身消失不見。


    湯榮聽著你來我往的對話,甩了甩頭,告訴自己,真的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他遲早會習慣!


    男子一直在海裏來回遊著,重複地潛入海裏再回到海麵,直到救生小艇那頭傳來呼聲——


    「關先生,找到了!」


    關振宣浮出海麵,問:「在哪?」


    「已經拉到救生小船上了,可是這位小姐的穿著很奇怪,還請你確認一下。」


    關振宣隨即遊向救生小艇,一上去,就見到穿看襦裙、容貌成熟許多的關子悅,先確認了尚有呼吸心跳,他隨即將她按進懷裏。


    「快,將她送到遊輪,上頭有醫生在待命。」


    回到遊輪,交給隨行的醫生做初步的醫治,關振宣就站在床邊等著診治結果。


    「關先生,關小姐沒事,並沒有嗆水也沒有失溫,心跳血壓全部都很正常,接下來隻要等她清醒就可以了。」


    「是嗎?」關振宣大鬆了口氣,謝過了醫生之後,回頭就守在床邊,緊握著關子悅的手。「子悅別嚇大哥,你趕緊醒來吧。」


    然而,他愈是期盼,她愈是沉睡,就在她沉睡超過了十二個小時候後,他再也無法忍耐,要遊輪返回台灣讓她接受更詳細的檢査。


    但就從這晚開始,並未清醒的關子悅出現了他無法解釋的現象,明明雙眼緊閉著,她的身體卻像是有意誌般地起身,他好幾次將她強壓在床,她依舊掙紮不休,於是他幹脆拿了繩子將兩人綁在一塊。


    當他再也壓製不了她時,他便跟著她走,來到甲板,眼看著平靜無波的海麵突然洶湧了起來,他緊緊地擁住她,任由大浪將他倆卷走,冰冷的海水浸著他倆,他卻怎麽也不肯鬆手。


    如果,她隻有一個歸處,那麽,他勢必相隨。


    啟德鎮,南村,清江。


    藺仲勳天未亮就來到清江畔,沿著清江往上遊的方向走,而湯顯和湯榮則是在對岸,同樣地往上遊的方向走。


    對岸,湯榮的大嗓門吼著,藺仲勳毫不猶豫地跳下清江,遊到橋墩下,果真瞧見了關子悅和……


    「爹,是不是?」湯榮和湯顯已經跑上了橋問著。


    藺仲勳怔愣抬眼。「湯榮,馮玉不是死了嗎?」


    「是啊。」


    「你確定?」


    「……是馮玉的二弟親自證實的,因為那具焦屍身上有著糧行玉牌,這總錯不了吧。」雖然他也不想相信那是真的,可就是真的。


    「那……這家夥是誰?」藺仲勳用力地將綁在一起的兩人拖出了橋墩邊,讓他倆看清其中男人的麵容。


    「馮玉?!」


    這是怎麽回事?


    五歲那年,她茫然地被送到另一個時空,雖然她不明白究竟發生什麽事,但她知道,往後再也見不到爹娘了。


    那個夜晚,她穿著單薄衣物待在陌生的街頭,漫天巨響教她恐懼地躲在角落裏,可卻沒有人護著她。


    一她無聲低泣著,不知道往後該何去何從。


    突地,一雙比她大不了太多的小手出現在麵前,她抬眼,瞧見他,他揚著笑,問:「妹妹,要不要跟大哥回家?」


    她沒有回答,但她握住了那雙溫暖的手。


    從那一刻開始,她舍棄了原本的名字,成了大哥的妹妹關子悅,但其實,她依舊不安,依舊掛記著爹娘,偏偏她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回去,隻能在夜裏低泣,直到有一天,大哥送了一個禮物給她。


    「……貓咪?」她打開籠子,瞧見一隻小小的貓咪。


    「給子悅作伴好不好?」


    她用力地點著頭,時時跟貓咪膩在一塊。有時她會跟貓咪對話,因而得知大哥並不喜歡親近貓咪,可是在她麵前,大哥總是會摸摸貓咪的頭,盡管總是遲疑很久,她想,也許是因為大哥有潔癖的關係。


    她不懂什麽叫潔癖,問二哥後他說潔癖就是很愛幹淨,她懂了,就把貓咪洗得香香的才交給大哥,大哥卻還是麵露猶豫,許久才接過了手。


    在很久很久之後,她才發覺,大哥不隻是有潔癖,他還恐懼著任何有毛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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