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沁表麵嚴肅,心裏嗤笑著。還真敢說,馮玉比他想得還要大膽,非但捏造了輜車毀損的數量,甚至連糧食都要私吞,當然也包括藏在底下的銀餅。


    昨兒個發生的事,他自然是清楚的,畢竟馮瑜早就知會過他,會派人襲擊馮還等人的事。


    然而,教他意外的是山穀下的輜車裝載的竟然不隻是米糧,還藏了一箱銀餅。


    他派去的人本認為有詐,欲返回時,卻見有人下了山穀,撿拾著一包包的米糧,就連底下的銀餅都沒忘記帶走,他的人於是趁對方尚未發現其它輜車,將其它輜車上的糧食和銀餅都帶了回來。


    如今看來,分明是馮家膽大包天,企圖利用這件事來個計中計,黑吃黑。


    他要是不好生利用這個機會,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如此一來,要賑災是決計不夠的,要是皇上怪罪下來——」


    「湯榮,能不能將皇上賜給我的食邑生產的糧食全都補進去?」一旁的關子悅不假思索地道。實際上不管賑濟的錢糧夠不夠,她都覺得自己該將手中的糧食捐出去。


    「縣主這麽做莫不是要掩罪飾非吧。」


    關子悅頓了下,不懂他的意思。


    「管爺,說話可得要小心一點,冒犯縣主等同冒犯龍顏。」湯榮沉聲警告著。


    「大人,小的說話可是有所本的,不管怎樣,城東和城西馮家一同殿後,把糧食弄丟了,說是半路遇到打劫的,卻也沒瞧見押了犯人過來,隻憑他們片麵之詞,怎能服眾?而丟糧在先,如今縣主又被糧在後,這是打算要替兩個馮家消弭過錯嗎?」


    關子悅傻眼極了,沒想到有人可以顛倒黑白到這種地步,而且還是當著他們的麵說。


    「原本管爺要是不開口,我還能當是那人誣告管爺,可管爺如無故攻擊咱們,這倒是證實了那人所言不假。」馮玉有模有樣地歎口氣,便對著馮玨道:「喏,幹脆把那人押過來,當麵對質,求大人與知府替咱們作證。」


    管沁微眯起眼,就見馮玨從禁衛後頭押了個人過來,他並不識得此人,隻能推測根本就是馮瑜派來的殺手……馮瑜那個蠢蛋,不是說會找幾個利落的死士嗎!


    「他是誰?」湯榮問著。


    馮玨押著那人跪下後才道:「這人是昨兒個打劫咱們的賊人,他是唯一的活口,也是他告訴咱們打劫一事是管爺策劃的。」


    「馮玨你在含血噴人,打劫的事是你的庶兄馮瑜策劃,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可是什麽都不知道。」管沁隨即吼道。


    馮玉和湯榮對看了眼,唇角浮現惡意的笑,這一幕教關子悅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方才打啞謎似的話為的是這一樁……難不成他們早就猜到有人要打劫,甚至與管爺有關,所以將計就計?


    「管爺說話可要小心一點,馮瑜是我的庶兄,怎可能陷害我於此?反倒是管爺在生意上與我有過齟齬,打算趁這當頭陷害我,似乎還合理些。」馮玨麵無表情地說著。


    「我陷害你又有什麽好處?」


    「好處可多了,也許管爺是想要坐在皇商這個位置上。」


    「我聽你在放屁!」誰蠢到搶皇商這份差?他圖的是往後和馮瑜合作的龐大利潤,可如今看來,他根本是被馮瑜害慘了,這說不準是他們兄弟共謀的,偏偏他卻傻得上當。


    「大人,不管怎麽說,此人便是人證。」


    湯榮正要開口,管沁搶先一步道:「大人,這分明是他們馮家兄弟栽贓我,我根本不識得這個人。」


    「嗯,每個犯罪的人都是這麽說的。」湯榮沒啥同情心地回看;可事實上管沁真說對了,因為這人根本就不是什麽賊人,而是禁衛扮的,他要是眼力好一點的話,說不準還會察覺。


    管沁聞言,心都涼了大半,眼看討不到半點好處,甚至還可能淪為階下囚,他索性把心一橫,道:「大人,馮家兄弟狼子野心,栽贓我在先,私吞賑災錢糧在後,還請大人明察。」


    「什麽意思?」


    「馮家兄弟壓根沒將宮中給的銀餅拿去買糧,而是藏在此次運送至昆陽的糧食中,昨兒個的輜車明明是掉了三輛,他們卻說是四輛,而且每包糧食底下都有一盒銀餅,大人要是不信,小的可以馬上呈上。」


    湯榮傻傻地看著他,然後再看向馮玉,那眼神像是在說——這種貨色真的是南方最大糧商嗎?這年頭的大糧商也太好當了吧。


    「嗯!敢問你那些銀餅是從哪兒取來的?」湯榮帶著幾分同情的眼光問著。


    「自然是從山穀下的輜車取出的。」


    「你這一路上都跟著本官,你是怎麽回山穀的?」


    「自然是小的派人……」管沁終於察覺不對,滿臉驚恐,愕然不語。


    湯榮歎氣了,很同情很同情地看著他,彈了彈指,身後的禁衛隨即將他架住。


    「魏大人,府衙地牢可否借我一用?!」他還要發賑糧,實在沒空在這當頭審他,況且他覺得直接押回京再審,應該可以問出更多內幕,好比為何南方的米價始終居高不下。


    魏知府自然沒有二話,禁衛便把人押走。


    馮玉也忍不住歎氣了,在管沁被押下後,忍不住地道:「我本來是要請禁衛栽贓他的,誰知道都還沒栽贓他就招了……這種貨色,怎麽值得我如此費心?」唉,原來他也有錯估敵情的時候。


    「我也嚇到了。」湯榮歎道,隨即又問:「剩下的糧食什麽時候會到?」


    「今日就會到,不過……看起來似乎是不足。」


    「確實。」湯榮看向還算繁榮的昆陽城街衢,有感而發地道:「真是奇怪,明明就是個山明水秀的魚米之鄉,為什麽每隔幾年就會大旱大澇一回,想當年我們離開昆陽時,也是被大旱逼得無路可走,才會一路往北,可惜我爹娘死在半路上,那時我大哥帶著我跟我哥和小寶,沿路乞討往京城而去,餓到不行時就吃土啃草根……那些日子,我到死應該都不會忘。」


    話落,看眾人滿臉錯愕地看著自己,他聳了聳肩,「都過去了,現在我隻想知道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昆陽再也不會大澇大旱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那麽幸運可以被娘撿回家,還有個爹可以照料他們。


    「很難呢。」關子悅歎口氣。這種事是環境問題,連現代都無法阻止天災,遑論這個時空。


    「那可難說,有你這福星在,皇上又將你的食邑賜在昆陽常寧,說不定憑你的福氣可以鎮住這邪門的怪天候。」


    關子悅嘴角抽了兩下。「該開始賑災了吧。」說笑呢,她要真這麽好用,她往後幹脆都住在這兒算了。


    馮玉見兩人笑鬧著,不禁吃味了,幹脆一把牽住她的手。「走吧,先到裏頭歇坐一會,外頭的事就交給湯大人吧,咱們隻負責將糧食送達而已。」


    真是礙眼極了,為什麽不管走到哪兒都有男人跟他搶她!


    發糧的地點就在府衙門口,待糧袋都備妥時,門口早就已經被災民擠得水泄不通,大夥爭先恐後的,就怕領不到,甚至因推擠而產生口角,可妙的是,關子悅出麵說了幾句,大夥突然安分了,一個個乖乖排隊領米糧與銀子。


    「瞧,我就說吧,隻要有她在,再煩躁的心思都會平複。」湯榮走來,大手往他肩膀一勾。


    「你幾乎把她說得像神仙了。」馮玉頭也沒回地道,很有衝動想甩開壓在他肩上的手。


    「相差不遠啦。」湯榮應著,像是想到什麽,突問:「咦,她為什麽會問起咱們皇族裏有沒有姓鳳的?」


    馮玉頓了下,睨他一眼。「她……為什麽問這個?」


    「咦,她沒跟你說?」他以為關子悅對馮玉是無話不說的,那現在他是要繼續說,還是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沒,她什麽時候跟你問起這事的?」


    「上回進宮時啊,你醉得不省人事,我跟她聊了會,她的思緒跳得可遠了,突然問我咱們王朝的國號,又突然問鳳姓的皇族,甚至還問起了姓樂的天官。」


    「……結果呢?」馮玉微皺起眉。


    「我找了我大哥拿了本咱們王朝的中書,翻完後跟她說,千年前確實是有皇族姓鳳,但是在慶德帝駕崩之後,整個王朝都亂了,天官樂氏整個家族全被斬了,王朝也因而易主,她聽完後哭喪著臉,真教人搞不懂她到底是在難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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