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走吧。」去見見那一家子。


    「爺要搭馬車嗎?」


    「不如雇頂軟轎,你覺得如何?」男人溫柔的笑容裏藏著一抹戾氣。


    他看起來柔弱到連幾步路都走不了嗎?別再讓他丟臉了。


    「好啊好啊,就說爺今兒個的氣色不好,昨晚忽青忽白的,想先拿個麒麟丸給爺頂一下,可偏偏爺又說不用,可我覺得——」


    「走不走?」他懶聲打斷他未竟的話。


    別再跟他提先前的事,實是他看到可怕的東西……如果可以,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瞧見!


    「……走。」


    止戈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借宿的小屋離市集頗近,半刻鍾就走得到,而平川鎮的市集就位在小鎮中心,真要繞上一圈的話,走馬看花兩刻鍾內就能走完。


    然而,才剛踏進市集的邊緣,遠遠的,他便瞧見有一波黑鴉鴉的人潮,像是圍繞著什麽。


    「爺,肯定是那裏了。」止戈指著遠遠那波人潮。


    男人輕點著頭,徐步走著,走近人潮,虧他個兒高,不用靠太近,也能瞧見裏頭被圍繞的人……


    「馮玨?」他脫口道。


    那名叫馮玨的男人緩緩抬眼,眸色清冷地鎖定他,喊了聲,「馮玉。」


    他這一喊,身旁的縣太爺瞧了眼便趕忙問:「馮二爺,這位是——」


    「城東的馮當家。」馮玨一貫清冷地道。


    本要站起身的縣太爺聽完,隨即又穩穩地坐在位子上,朝馮玉微頷首,姿態之間的差別猶如雲泥之別。


    雖說他待在這貧窮小鎮多年,可好歹原本就是京城人氏,對於這城東馮家和城西馮家早有所聞。


    話說皇商馮家早已有百年曆史,然而約莫在六十年前,馮家分裂成城東馮家和城西馮家。


    聽說,當時的馮家是一對雙生子當家作主,可雙生子中的大哥執意娶個身分卑微的女子,族中耆老不允,於是他決定分宗立堂,放棄了皇商之位,轉而經營起糧行生意。


    雖說三代過去了,城東馮家也將糧行經營得有聲有色,分行遍布北糧道,要問起糧行的話,南糧道首推昆陽城管家,而北糧道自然就是城東馮家了,但不管怎麽說也比不過皇商尊貴呀。


    方才他會急著問,實是因為這兩人乍看之下太過相似,教他以為來者也是皇商族人。


    如今想想也對,好歹是同出一脈的,尤其兩人的祖父是雙生子,兩人長得相似倒也不足為奇了。


    馮玉噙笑作揖,沒將縣太爺的差別待遇看在眼裏,畢竟身為皇商的馮玨來到這貧窮小鎮,縣太爺作東迎接也算是剛好而已,隻是他沒想到馮玨竟然和他目標一致,這就有點麻煩了。


    思索著,目光落在坐在馮玨身旁的男人,教他不禁蹙起濃眉。


    不會是這個家夥吧……他橫看豎看都不覺得這個男人會是能預知吉凶的仙人,要說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他還比較願意相信。


    可偏偏這平川鎮的人都說,確實是他預測山崩發生的時間……


    「話說就在前一天的晚上,我突然聽見了異樣的聲音,心頭突然不寧了起來,於是我便拿起了卜器占卜,結果這一卜啊——」


    「不是說前一天下午聽見異樣的聲音?」馮玉突地打岔。


    黃天茂看了他一眼,不禁又看了身側的馮玨,心裏有被打斷的不快,可也深知和氣生財的道理,於是便道:「這何時聽見的不重要,而是打從我來到平川鎮時,就覺得這個鎮教我莫名地慌,於是我才會在這兒多待了個幾天,後來才明白老天是要我留在這兒救平川鎮的百姓。」


    「所以,道長是領著天命而來,壓根不需要卜算之能了。」馮玉噙著笑意說,不帶絲毫的嘲諷譏刺。


    可偏偏站在他身後的止戈聽出他家主子要使壞了,不禁急得想阻止。


    那可是仙人啊,要真得罪了,可怎麽好?


    「這位爺兒,卜算是在下家傳之術,那老天警告的聲音可不是隨時都能聽得見,可我這卜算,是隨時隨地都能測,而且準確無比。」


    「那麽……替我測測死期吧。」馮玉笑得壞心眼。


    馮玨看了他一眼,唇角浮現若有似無的笑意。


    黃天茂愣了下,哪有人測死期的……


    「這位爺兒真是說笑了,一般而言卜算能算的大抵隻有一兩年內的事,畢竟這世道瞬息萬變,念一轉命就跟著轉,誰有本事一次卜算就能將人命給算到底?況且,瞧爺兒這麵貌,必定是福壽綿延,這時候測還太早。」


    「是嗎?」神棍。浪費他的時間,虧他千裏迢迢跑來這窮鄉僻壤。


    馮玉噙笑朝馮玨微頷首,打算逛逛市集便回小屋,然而馮玨在黃天茂耳邊說了聲,隨即起身走向他。


    「要回京了?」馮玨低聲問著。


    「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你就這麽確定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馮玉笑睇著他。「馮玨,別跟我說你壓根沒起疑,要不然我會擔心你們城西馮家還能扛多久的皇商招牌。」說真的,城西馮家這些年不怎麽安寧呀,打從馮玨的爹死後,馮玨的皇商位置就坐得不是挺安穩的,采買老是丟東落西的,到底是他家裏頭有人扯後腿,還是老天整他,這就不得而知了,橫豎不關他的事。


    馮玨似笑非笑地與他對視,看在止戈眼裏,隻覺得他們儼然像是鏡裏鏡外的兩個人,要不是眉宇間的氣質不同,走在路上肯定會教人以為兩人是雙生子。


    「馮玉,你搶不走的。」半晌,馮玨才淡聲道。


    「是嗎?」馮玉笑眯俊魅的黑眸,瞧一個小姑娘從人群裏擠到馮玨身後,以眼示意著。


    馮玨微回頭,見是黃麗,垂睫掩去不耐。「黃姑娘有事?」


    馮玉沒興趣聽他倆說什麽,朝止戈勾了勾手指,便逕自往前走去。


    「爺,咱們真的要回京了?」止戈低聲問。


    「當然還沒。」


    「可是爺不是不信那位術士?」


    馮玉幾不可察地歎口氣,無比憐憫的望他。「止戈,我到底該怎麽教你,才能讓你這腦袋好一些?不聰明到這種地步,我都不忍心傷你了。」


    你已經傷我很深了……「明明是爺不信,明明是爺說差不多要回去的……」


    「你認為我會在馮玨麵前說實話嗎?」唉,這孩子讓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教了,孔老夫子說的因材施教,真的好難。


    止戈輕呀了聲,明白了,「那麽咱們留在這兒做什麽?」


    平川鎮的土壤不適栽種,這兒種不了稻和青稞,頂多就是些黍米,可這些黍米別說上品,就連中品都談不上,根本入不了爺那刁鑽又講究的眼,絕不可能和當地米商做買賣。


    馮玉無力地歎了口氣。「止戈,你知道我為什麽身體不好嗎?」


    「不是因為鳳爺……」


    馮玉拿起折扇往他頭上一敲。「全都是被你氣的!不冀望你舉一反三,可你不能事事問我,你好歹也要動動腦子想想,哪怕術士是假,可有人預言山崩是真,咱們現在就是要找出躲在暗處、真有本事的人,懂不。」


    止戈撫著被打紅的額,皺緊濃眉,道:「那就得要找人問問黃家人是何時到平川鎮,平時往來接觸的有誰了。」


    馮玉籲了口氣,慶幸爛泥偶爾也能塗上牆。「既然知道了,趁著馮玨現在被纏著,趕緊暗地裏去查。」


    樹大招風,馮玨頂著皇商的招牌而來,任誰都想跟他攀上關係,哪怕他和他目標一致,但他就是比他多了點空閑好辦事。


    「爺,那咱們先到那黃姓一家子落腳處附近問問好了。」


    「走。」


    「還有一位關姑娘?」


    來到縣太爺借給黃家人住宿的屋子附近,馮玉一開口便從鄰居嘴裏打探出個消息。


    「是啊,那位關姑娘是個小姑娘,看起來像是才及笄而已,可黃家的女兒卻都喊她姊姊呢。」


    「那位關姑娘是和黃家人一道來平川鎮的?」


    「不是。」


    這回答可教馮玉滿意地笑眯眼,朝那老丈再問:「所以關姑娘是平川鎮人?」


    「也不是。」


    「那麽,她是何身分?」


    「那位關姑娘的來曆嘛……」那老丈人沉吟著,餘光像是瞥見了誰,忙喊道:「方家大娘。」


    馮玉側眼望去,就見位年近半百的大娘,老丈人向前跟她攀談了幾句,她便看向了馮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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