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次吃得比方才慢許多,等薛靜姝吞下最後一口,他才放下筷子。


    女官又給她碟子裏放了個珍珠包,看著小巧玲瓏,極誘人的樣子。


    薛靜姝卻暗暗皺眉,有些為難,因為她快吃不下了。


    這隻珍珠包吃得極慢。


    不等女官再布菜,皇帝道:「你下去吧。」


    女官微微一愣,立刻低頭行了,躬身退下。


    皇帝又擺擺手,其他伺候的人也都退下。


    人走光了,皇帝看向薛靜姝,「是不是吃不下了?」


    薛靜姝有些赫顏,小聲道:「還能再吃一點點。」


    皇帝似乎笑了一下。


    薛靜姝聽見聲音,驚訝地抬頭看他,卻隻見他表情如常,並沒什麽異樣,不由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皇帝道:「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一整桌都需要吃完,一會兒還有侍禮女官來查驗。」


    薛靜姝這下真的皺了眉,一桌都得吃完,每人吃一半,男子食量大還好些,從前那些皇後們是怎麽熬過去的?莫非隻有她的食量特別小?


    皇帝又慢吞吞道:「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眼下無人看見,自然可以變通。」


    薛靜姝微微揚眉,「您是說倒掉嗎?」


    「你看看這屋裏,哪裏是可以倒的,八寶瓶麽?」


    薛靜姝看了看皇帝,又轉頭看了眼八寶瓶,說實話,看皇帝的表情,她搞不清到底是說笑還是當真。


    皇帝道:「別看了。」


    他夾了個蟹黃卷給薛靜姝。


    薛靜姝瞪著碟子,所以他說的變通,就是讓她繼續吃?


    「你咬一口。」皇帝見她不動,催促道。


    薛靜姝隻好夾起來咬了一口,雖還是極好的滋味,可她現在沒什麽心情慢慢品嚐了。


    見她咬過了,皇帝將筷子伸過來,神色自然地夾起缺了一口的蟹黃卷,整個塞進嘴裏。


    繞是薛靜姝再沉穩,此刻也顧不得禮儀,瞪大了眼看他。


    皇帝吃完她那份,把自己的也吃了。


    然後又重複剛才的做法,夾起一個讓薛靜姝咬一口,剩下的都進了他自己肚子。


    兩人進食速度明顯加快,不過一會兒,桌上二十來個碟子被消滅的幹幹淨淨。


    薛靜姝忍不住去看皇帝的肚子,玉腰帶之下,仍是平攤結實,她心裏忽然生出一股奇異的敬佩之情,自小到大,她身邊能吃的人很多,柳兒就是其中一個,可與皇帝相北,柳兒的食量幾乎不值一提。


    皇帝放下筷子,問她:「飽了?」


    薛靜姝點點頭。


    皇帝便道:「你的食量比常人小,既然少食,就該多餐。棲鳳宮內有小廚房,我讓禦膳房定時送新鮮食材來。」


    薛靜姝心想,我的食量是比常人小了一點點,可是您的食量比尋常人大了不少呢。


    不過這話自然不能說,皇帝吃這麽多,還不是替她吃的?


    她道:「皇上吃飽了嗎?」


    皇帝略微點頭,「七八分足矣。」


    薛靜姝不說話了。


    皇帝讓人進來收拾。


    侍禮女官果然來查看兩人是否將團圓膳吃完,見皇帝碟子裏幹幹淨淨,她不奇怪,可是見皇後娘娘碟中也沒有一點剩餘,她就有些狐疑了。


    但無論如何,是輪不到她來質疑的,她隻得行禮退下。


    實際上她來查看的時候,薛靜姝很有幾分心虛,這還是她第一次撒謊。


    她暗中偷瞄了皇帝一眼,見他一臉正經沉穩,心中隻餘佩服。


    不過說起來,她也並未見過皇帝有別的表情。


    就連……就連昨晚也是這樣的。


    她忽然有些臉熱,轉開頭看著宮人們來回忙碌。


    皇帝轉頭看見她的表情,問道:「熱麽?」


    薛靜姝總不能照實說,隻得點頭,「有些悶。」


    皇帝便命人開窗。


    二月中,正是早春,窗外綠意漸濃,一棵紫玉蘭樹上孕出幾朵花苞,連吹進屋內的微風,都帶了些許綠草新生的芬芳。


    下午該去宮外的壽皇殿拜祭先祖。


    帝後出行的儀仗早就整整齊齊列在崇德殿前,足有上百人抬著禦攆和鳳攆,又有數百人在前後護行隨侍,自皇宮到宗廟,一路上更是清避行人,圍上帷幕,隔幾步就有禁衛軍手持長槍護道。


    在宗廟給列祖上過香,回到宮裏,又去供奉先皇的永壽殿行過大禮,如此廟見才算完成,之後便是明日的朝見禮了。


    皇帝大婚,按例罷朝三日,不過國事卻不能耽擱,下午行完廟見禮,皇帝換了常服就去崇德殿處理政務。


    棲鳳宮內,薛靜姝也從偏殿移至正殿,此時棲鳳宮的掌宮女官正帶著宮人給她行禮。


    中宮的規製,皇後貼身伺候的女官四人,宮女八人,另外粗使的不記名宮人更是多達十餘人,眼下能到薛靜姝麵前行禮的,正是貼身伺候的那幾個。


    她今日精力不足,隻一一見過,問了名字,又各自賞了禮,便讓她們暫且退下。


    柳兒留下幫她捏肩膀。


    薛靜姝問她:「昨晚睡得慣嗎?有沒有人為難你?」


    「沒有,大家人都很好,我跟蘇姑姑住一個屋子,她很照顧我。小姐你呢,昨晚睡得好不好?」


    薛靜姝道:「我也挺好的。蘇姑姑是宮裏老人,你要聽她的話,多和她學習,平日沒事,輕易不要跑出棲鳳宮去。」


    柳兒點點頭,「我知道,小姐你放心吧。」


    她如今已經長進不少了,知道宮裏不比外頭,平日說話做事都更加謹慎起來,咋咋呼呼的性子也改了不少。


    薛靜姝讓她按得舒坦,困意上湧,就用手撐著額頭眯了一會兒,不曾想真的睡了過去。


    柳兒怕她落枕,輕輕扶著她躺在貴妃榻上,又蓋了件毛茸茸的白狐毯子,這才退到殿外。


    待薛靜姝醒來,殿裏已經掌燈,她往身旁一瞧,皇帝拿了本書坐在燭光下,也不知他來了多久。


    薛靜姝忙做正了,準備起身。


    皇帝道:「坐臥行走,動作都應輕緩些,你血氣不足,猛然站起來,最容易犯上昏厥之症。」


    薛靜姝虛心應是,又問:「皇上來了多久了?」


    皇帝道:「掌燈時分才來。」


    外頭伺候的人聽見裏麵有了動靜,小聲詢問是否要傳膳。


    皇帝讓他們端進來。


    宮人在布置晚膳,皇帝又對薛靜姝道:「下次若要小憩,讓宮人提醒你,不可睡過頭,不然既錯過了晚膳,夜裏又不好入眠。」


    薛靜姝隻得又應了是。


    兩人坐在飯桌前,侍膳女官先給帝後盛了一碗湯。


    這是宮內默認的規矩,飯前喝湯,有利於開胃養生。


    今晚是淮山鴿子湯,薛靜姝見皇帝一碗湯喝了幹淨,自己也舀著一勺勺喝下。


    她食量小,吃了半碗珍珠米,各樣菜品吃了幾口,就飽了。


    皇帝見了沒說什麽,他倒是吃得又多又快,幾乎與薛靜姝同時放下碗筷。


    膳桌撤下,又上了茶點。


    薛靜姝隻吃了一口,皇帝那份他通通吃光了。


    之後兩人各居一頭,各自看書。


    待更漏響了幾聲,便有女官上前小聲提醒,該安置了。


    皇帝放下書卷,道:「皇後的夜宵端來。」


    薛靜姝一聽,驚異地看他,「什麽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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