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淵眨了眨眼,對這突然的變故有點接受不來,沒深刻領會到其意。


    他攆了攆衣擺上的髒汙,伸著一隻手朝著夏淳狂奔的方向特別單純地‘哎’了兩聲。直到聽到吧嗒一聲輕響,他的呼喊才卡在了喉嚨裏。少年太子扭過頭,清晰地目睹蜂窩砸到地上四分五裂,一群馬蜂蜂擁而出。


    申屠淵:“……”


    嗡嗡的蟲子翅膀震動的聲音,申屠淵渾身的汗毛炸起來。他咽了口口水看向遠處瘋狂逃奔的背影,一瞬間原地暴起。跳下圍牆,就開始了墜在夏淳身後的一陣奪命狂奔:“喂!你等等我!前麵那個,你等等!”


    夏淳會等他才有鬼了。


    兩人你追我趕,慌不擇路地往林外逃奔。


    少年太子這一刻是有多麽慶幸自己會武功,他是拚著太子的尊嚴用輕功追上的夏淳。然而追上了也維持不了從容穩重,他麵目猙獰:“你這下人嘴巴是縫上了?這麽大個蜂窩放下去都不曉得知會一聲?!”


    “逃跑這個動作還不算知會?你想要哪種知會?!”夏淳隻會比他更猙獰。


    “孤這不是沒見過你這麽獵奇的報複一時好奇?你怎麽都不給孤解釋,孤的心思不就跑偏了?”申屠淵屁股挨了一下,瞬間崩潰:“而且這到底哪兒啊?咱該往哪兒逃!這破地方都是樹!”


    夏淳也是悶頭瞎跑,她怎麽知道是哪。反正看到哪裏有路就往哪裏竄。


    左看右看,正前方出現院子。兩人攀著牆壁,你拉我一下腿,我踹你一下屁股,彼此傷害地爬上了牆頭。眼看著馬蜂誓死不渝地追上來,夏淳眼尖,指著正前方敞開的窗低吼:“窗!前麵有窗子,跳窗!”


    申屠淵眼蹭一亮,跳下圍牆就奮力衝。


    夏淳與他幾乎同時跳下去,扒拉著他就更要命地逃竄。


    與此同時兩個人終於衝到了目的地。巴著窗戶就往裏翻。屋中的周卿玉正脫下中衣,手撚著一件新的往身上套。才穿進兩個袖子,係帶還不曾係上,就見麵前遮擋的屏風忽然轟然倒下。木頭哢嚓碎裂,屏風碎成兩瓣兒,兩個急赤白臉的人螞蚱似的跳起來。


    轉身一左一右衝到窗邊,抓著窗啪一聲拉下來。


    周少傅:“……”


    天色漸晚,漫天的紅霞為草木披上一層柔光,有種晦澀的味道。


    一關上窗,立即就暗下來。紗窗外無數的馬蜂一個接著一個瘋狂往上撞,慷慨就義的聲音吵得人頭皮發麻。屋裏申屠淵與夏淳靠著牆,一左一右癱坐在地,劫後餘生長舒一口氣。


    少年太子支著一條腿,扭頭就要教訓竟然敢搶在他前頭逃的人。


    夏淳一把摘掉頭套,頭發被滿頭的汗水浸得濕漉漉的。這麽突然一摘,露出了裏麵劇烈運動後泛著粉紅的臉。


    “……”申屠淵陡然對上這一張臉就卡殼兒了。


    夏淳腦門兒脖子都是汗,她喘了會兒氣,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屋裏靜悄悄的,仿佛沒人。夏淳眼珠子咕嚕嚕地斷專,正要仔細打量一下這間屋子,就聽申屠淵忽然站起身。


    他操著粗嘎的嗓音甕聲甕氣道:“少傅。”


    夏淳:“……”


    ……


    安靜的靜室,兩瓣兒的屏風還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昭示著方才兩人的土匪行徑。申屠淵看到他的瞬間簡直驚悚,就聽啪嗒一聲輕響,眼前忽地燃起一簇光。金絲楠木的桌案後頭周少傅微低垂眼簾,慢條斯理地點了一盞燈。


    申屠淵討巧的話語脫口而出:“少傅,原來你在這,孤正找你呢。”


    周卿玉吹熄了火折子,驟然抬起眉眼。


    搖曳的燈火下,他緊抿著唇,麵色很是不好看。倉促之中,中衣帶子是係上了,卻未曾係得齊整。周卿玉一言不發,淡淡注視著眼前兩人,表情冷得快結冰。


    申屠淵感覺到氣氛的嚴肅,不知所措地抓著腦袋。


    紗窗外還叮叮作響,似乎叮不著人誓不罷休。申屠淵摸摸臉頰,忽又放下。一手抻地,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


    周卿玉壓低了眉眼,長睫遮掩下目光越發莫測。


    申屠淵意識到不妙,夏淳就更敏銳了。她敢肯定,如果目光可以具象化的話,她們兩個估計被紮個千瘡百孔。夏淳膝蓋挪了挪,假裝不存在地挪到角落。心裏暗暗怪這小屁孩礙事,要不是他湊熱鬧,她早就搞定回去睡大覺了!


    心裏誹腹,夏淳自覺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假裝自己不存在。


    申屠淵發現了她的意圖,一把揪住夏淳就推出來擋槍:“你這丫鬟,發現馬蜂窩怎麽能衝在孤的前麵,簡直膽大妄為!”他扭頭,“少傅,這個丫頭是那個院子的?方才院子裏有個馬蜂窩,這個丫頭居然丟下孤自己跑,豈有此理!”


    周卿玉一個冷冽的眼刀甩過去:“臣院子裏的。”


    少年太子頓時就萎靡了。


    鬆開夏淳,他低垂著眼簾,一臉的我錯了。


    周卿玉眼睛眯了起來,伸出兩指,篤篤搶敲了兩下桌子。


    申屠淵條件反射地神經一繃。


    “太子殿下,您為國之儲君,理當言行舉止處處得體莊重,行事有張有弛,落落大方。何至於被一窩馬蜂追趕得滿院亂竄,慌不擇路?”周卿玉的嗓聲冷而淡,自有一股清冽味道。輕飄飄的話語聽似隨意,卻叫少年太子麵紅耳赤。


    周卿玉知他心性傲,點一句便止。言罷,他掀了眼簾一掃申屠淵。目光瞥見申屠淵衣袍下擺一大團青汙,眉頭頓時就蹙起來。


    申屠淵心道不好,趕緊拿手去遮,少傅的不治之症潔症怕是又要犯了。


    果不其然,周卿玉麵上變了變,沒忍住流露出幾分不愉之色。目光在一站一躲的兩人身上來回,當著夏淳的麵兒,到底未曾出言教訓。隻是不耐道:“罷了,時辰不早。殿下想必一身疲乏,且隨淩風去客房梳洗。”


    申屠淵籲出一口氣。


    撩一眼滿臉寫著‘我不存在’的夏淳,他一溜風隨淩風走了。


    人一走,夏淳默默將臉朝向牆裏。


    投射在牆壁上晃動的影子告訴她,周卿玉起了身。且聽這腳步,正向她走來。


    ……mmp,就知道遇到那小子沒好事。夏淳此時的心情就像日了一百隻狗,不知擺出什麽表情。


    周卿玉在她的斜前方站定。


    然而還是不見夏淳的臉,他默了默,直接走到夏淳的跟前。往日從不靠近女子的人,此時冷淡地站在夏淳的跟前,出乎意料地居然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捏住她的下巴。


    夏淳的眼睛一瞬間瞪得老大:“!!!!”


    周卿玉溫熱的手指透過她下巴的皮膚傳來熱度,將她的臉緩緩地轉過來。清冷的香氣淡而悠長,隨周卿玉的動作掀起一陣香風。


    夏淳屏住呼吸,裝死的後腦勺都僵硬了幾分。


    周卿玉卻渾然不覺自己舉止有多突兀,就這麽低垂著眼簾冷淡地凝視她。夏淳臉上淡淡的粉色還沒消退下去,搖曳的燭光下,顯得粉嫩多汁。


    夏淳一動不敢動。


    兩人仿佛彼此較勁,就這般僵持著,誰都沒開口說一句。


    “回去就把這一身髒衣裳換了。”須臾,周卿玉開口道。


    她愣了一下,沒忍住飛快瞥他一眼。


    周卿玉隻丟下這一句便不再理會她。抽出袖子裏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他轉身就離開了淨室。夏淳不解地歪了歪腦袋。直到開了門周卿玉踏出去,她才得來他後麵的話:“去張嬤嬤處走一趟,多領幾套衣裳。”


    嗓音散在走道裏,夏淳恍然大悟地低下頭。


    舊衣裳緊巴巴地繃在身上,這隱隱綽綽的燭光下令人血脈噴張。夏淳挑了挑眉,考慮從窗戶跳出去原路返回,就聽走道裏響起腳步聲,兩個粗使婆子進來抬水。敲了敲淨室的門,見夏淳回神,兩人才揚起布滿褶子的老臉衝夏淳客氣道:“夏姑娘。”


    夏淳扭了扭麻了的腳脖子,裝模作樣地頷首,擦著兩人從正門出去。


    “夏姑娘方才是在伺候公子沐浴?”


    “屋裏就她一個,不是她還有誰?”


    “乖乖,那可不得了!”夏淳還沒離遠呢就聽到其中一婆子嘀咕,“公子看來是寵上了這位了。看來來福家的說的是不錯,這往後就是大公子身邊第一人……”


    “可不是!說來夏姑娘的這皮相也太出挑了。中數一數二的。聽說讀書識字,公子能瞧中她,實屬應該。”另一婆子滿臉唏噓,仿佛早已看透,“聽說是南苑出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誰知道呢,不管什麽出身,以後是要一步登天咯……”


    周卿玉不提醒,她都沒發現。她這個胸口,似乎又緊繃了許多。不知不覺身材又變好了的夏淳,顛顛兒地去前院找張嬤嬤要新衣裳。與此同時,馬蜂在窮追不上夏淳等人後折回窩裏,白鷺院響起了令人開心的尖叫。


    夏淳是沒聽到,此時正由著張嬤嬤親自梳頭,換了一身極明媚的衣裙。


    說來,如花的皮囊屬於豔麗張揚這一掛。妝容發飾很是考驗人,尺度一個把握不好就成了媚俗。往日的如花本尊好嫩色,信奉女要俏一身孝那一套,盡將自個兒往素淨了打扮。俗人夏淳卻沒她的顧慮,什麽衣裳都敢穿。此時換了妝容,簡直跟變了一個人。


    申屠淵打量了眼前美極的女子,不禁懷疑,這女人是方才拎著馬蜂窩跟他一起四處逃竄的那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敲碗來咯~~走過路過的,收藏一波咯,撒花一波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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