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剛到,周卿玉洗漱完畢,穿著單薄的中衣坐於窗邊。身為當朝太子少傅,兼少師一職。周卿玉年紀輕輕便官居正二品,掌奉太子以觀三公之道德而教諭焉。平日裏多在東宮,難得回府中歇息,也放不下手中的事務。


    淩風淩雲守在外間,安靜得仿佛兩個影子。隻在周卿玉要水時,遞上一杯茶。


    夏日的夜裏不似白日的燥熱,林間間或一陣涼風。拂得屋中紗幔輕搖,燭光搖曳。影子影影綽綽。屋裏熏了驅蟲的草藥,倒也不怕蚊蟲叨擾。周卿玉半合著窗子,伏案正捏著一本遊記雜書在讀。


    忽地嘟嘟兩聲,窗子被輕輕扣了兩下,周卿玉微微抬起眼簾。


    就見半合的窗子吱呀一聲,一隻手從外頭緩慢地推開。夏淳巴著窗戶,舉著手裏的小籃子,衝裏頭麵色冷清的公子哥兒燦爛地笑:“公子~又大又甜的櫻桃,比下午你嚐的那個更飽滿多汁,來點兒?”


    周卿玉不可思議地看著夏淳。


    夏淳睜著大大的桃花眼,不閃不避地與他對視,一臉的理直氣壯。


    周卿玉:“……”大半夜來爬主子的窗,狗膽包天!


    狗膽包天的夏淳沒有半分自覺,除了覺得周卿玉這主屋的窗戶委實有點高。夏淳就不太明白,明明是官宦府邸,為何周卿玉的屋子搞得像個像吊腳樓?窗子按得這麽高,她爬都廢了老鼻子勁兒。


    夏淳一腳蹬在牆壁上一手巴著窗棱,艱難地舉著櫻桃,費力地往上爬。


    周卿玉一聲不吭地注視著這奇怪女人的行動。哼哧哼哧往上蹬腳的人丁點兒沒感受到屋裏人的不可思議,小心地將櫻桃籃子放到窗台。然後兩腳並用,發揮曾經逃學翻圍牆的勁頭,一個上襲,一條腿搭上了窗台。


    周卿玉平緩的眉頭蹙起來,眉心漸漸擰出幾道淺淺的折痕。


    “公子,櫻桃喲~”夏淳跨坐在窗子上,氣喘籲籲。


    外間聽到動靜的淩雲淩風衝進來,麵無表情地看著艱難掛在窗棱上的姑娘,半截身體已經伸進窗內,正準備往屋裏跳。


    兩人:“!!!”


    ……這姑娘到底懂不懂規矩?大半夜爬主子的窗?淩雲淩風因為太震驚,突然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兩人小心地瞄向自家公子,隻等這周卿玉一句話,把人扔出去。


    周卿玉果然不負所望,把夏淳扔了出去。


    一屁股坐在地上,夏淳看著空空如也的窗戶,不禁撇撇嘴。喜歡櫻桃就直說,吃了別人東西還不待見人,真無情。揉著屁股,夏淳爬起來。扭頭又看了一眼緊緊關閉的窗,一瘸一拐地走出了主屋。


    淩雲淩風看著夏淳漸漸遠去的背影,不禁冒出了個疑問:那姑娘缺根筋嗎?


    ……


    出師未捷身先死,夏淳垂頭喪氣地回了小樓。剛到二樓,迎頭就遇上一臉嘲諷站在走廊盡頭的秋香。秋香穿著單薄的褻衣,頭發拆了披肩上,臉上的妝容卻沒卸:“你去哪兒了?從外頭回來?”


    夏淳沒理她,繞過她就想進屋。


    “如花,你是不是去主屋碰運氣被主子扔出來了?”秋香伸手攔住她,她追上來,緊緊盯著夏淳的眼睛,“你去了對吧?”


    “我去哪,關你什麽事?”


    “你就是去主屋了!”秋香肯定道,“你見到主子了?主子是不是不準你靠近他?淩風淩雲是不是將你丟出來?”


    夏淳繞過她,準備從另一邊走。


    “是的對吧?”秋香忽然大聲,“主子才不會因為你生得好看些就另眼相待。你是不是被淩風淩雲扔出來的?”


    他媽的怎麽就這麽執著她有沒有被扔出來,“下午難道你往主子跟前湊被主子嫌棄了?被淩風淩雲扔出去了?”夏淳覺得這秋香跟初春是不是神經病?老盯著她做什麽?想了想,夏淳忽然玩味一笑,“該不會下午你們仨都跪著,就我站著,你怕主子對我另眼相待?”


    秋香仿佛被戳中了心事,臉都氣紅了:“那是因為初春那個蠢貨!要不是她莽莽撞撞衝上去,惹了主子煩,我如何會被連累!”


    “況且你有什麽好得意的!不就是到的晚,沒被波及罷了!”秋香低吼。


    夏淳挑了挑眉。


    “我們聯手怎麽樣?”秋香提議道,“你雖然不會彈琴讀書,但你勝在顏色不錯。咱們聯手,把另外兩個趕走如何?”


    夏淳看著他。


    “其實你也注意到了對吧?”秋香湊過來,“老夫人賞賜咱倆的東西,明顯跟另外兩個不一樣。顯然,老夫人更看重你我。若是你我二人能聯手,院裏的女人少些,咱們的日子也能輕省些。主子喜靜,沒了初春鬧騰,主子自然就待見咱們了。你覺得呢?”


    “我不覺得。”


    才第一天就搞宅鬥?玩得太早了吧!夏淳不給麵子地打了個哈欠,直接繞過她開門:“我困了,睡了。”


    吱呀一聲響,夏淳啪嗒關上了門。


    秋香看著熄燈的屋子,狠狠地一跺腳,扭頭回了自己屋。


    次日天還沒亮,夏淳還在睡夢中,就聽到淅瀝瀝的水聲兒。迷迷糊糊睜開眼,屏風另一頭的初春已經在梳妝打扮。昨日的第一次見主子,顯然給了這位姑娘飛蛾撲火的勇氣,悉心的一陣打扮後,她墊著腳兒,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屋。


    夏淳眯著眼看她出去,腦袋一沉,又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已經日曬三竿。


    昨日的情形再一次上演,夏淳抵達主屋。她的室友以及另外兩位同事,再一次整齊劃一地跪在了主屋的門外。似乎吸取上次夏淳的經驗,這回三個人,每人手裏都拎著一份吃食。隻是比起夏淳成功送出去,三人的吃食還整整齊齊留在自己手上。


    淩風淩雲一左一右地守著門口,仿佛兩尊石獅子。


    夏淳這回雙手空空,想了想,湊到淩雲的身邊:“公子可用過早膳?”


    淩雲立即怪異地瞥了她一眼。這下子真的肯定,這個姑娘不是沒眼力勁兒就是頭顱裏頭確實缺根弦兒。三個姑娘跪在這裏,吃食都拎在手上,有眼睛的都瞧得見還問這問題?況且這豔陽大天的都快巳時了,她如何就問得出這麽不自覺的話?


    夏淳並沒有因為問出這樣沒常識的話而感到羞愧,隻是很平淡地‘哦’了一聲,又問:“公子如今一個人在屋裏?他身邊可需要人伺候?你倆都站在門外站門神,若是公子口渴了,端茶送水可來得及?”


    淩雲低頭看著她。


    夏淳眨巴眨眼,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淩雲:“如花姑娘,你別想了。公子喜靜,且自幼不喜女子近身。你莫要耍小心思,省得惹惱了主子,吃不了兜著走。”


    “我不靠近,就在一邊候著也不行?”


    “不行。”沒看到他們倆都站到門外來,這人怎地不自覺?


    夏淳哦了一聲。


    淩雲淩風:“……”


    一行人,相顧無言地在正屋門外站了一天的崗。


    ……


    這日夜裏,夏淳又一次對初春說了要去恭房。初春自從上次疑心,這日就不再相信這個奇怪的女人。她趿著鞋子,非要跟夏淳一道兒。夏淳幽幽地看了她許久,歎了口氣:“你既然想跟,那就跟著吧。不過,不準叫。”


    說完這句,夏淳就揣著她的小竹簍子,顛顛兒地下了樓。


    兩人出了小樓,耳邊一片蛙鳴聲。


    黑洞洞的樹影在夜裏月光照射下,有種慘敗又翠綠的陰森感。夏淳將小竹簍子掛在腰間,帶著疑神疑鬼的初春,直奔後院的竹林。


    初春既怕又不解,抓著夏淳的衣裳就哆哆嗦嗦:“你大半夜的來這破地方做什麽?”


    “捉青蛙啊!”夏淳頭也不回,“你不是聽到青蛙叫了?現如今這個季節,正是蛙繁殖的時候。似這種夜裏,捉起來最便宜。”


    初春:“……”


    初春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捉,捉青蛙?大晚上你來這兒捉青蛙?”


    夏淳:“昂。”不然咧?


    這麽理所當然,這麽理直氣壯,初春差點沒被她給噎死。梗著喉嚨,初春覺得夏淳在耍她,肯定在故意地戲耍她!否則這麽離譜的理由,她如何就說得出口?初春當即破口大罵:“先不管你捉這些蛙要幹什麽,你捉蛙為什麽不白天去?非夜裏上來?”


    “夜裏太陽才不曬啊!”更加的理所當然,夏淳站起身,仿佛看一個傻子一般扭頭看著初春,眼神裏還帶著那麽點小譴責:“大夏天的太陽多曬啊!你可知我這身雪白的皮子養起來有多金貴?一不小心曬黑了得多可惜!”


    初春這一口氣噎的,差點沒口吐白沫。


    她看著真的蹲下身,撅著屁股在草叢裏翻找的夏淳,隻覺得此刻的自己仿佛一個純粹的蠢貨。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覺,居然盯著這樣一個腦子有泡的女人,且還真的跟這腦子有泡的女人出來喂蚊子,果真,果真是睡糊塗了。


    初春又氣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前頭夏淳捉到一隻娃,興奮地哇哦一聲裝進小竹簍子,焦躁地原地跺了幾下腳。


    丟下一句,你自個兒抓吧,她扭頭就跑了。


    夏淳回頭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沒有,一口氣抓了三隻小青蛙裝進小竹簍子。她拍拍屁股站起來,看了眼天色,掉轉頭,又一次興奮地往主屋狂奔而去。


    本姑娘又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狗皮膏藥女主,非常人腦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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