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省紀委紀檢四室處長管建疇走進自己辦公室的時候,李曉寧


    心裏仿佛被蟄了一口。他沒有想到這個案子真是省紀委在辦。省紀委辦案,林國棟和鄭昶自然是知道的了。而這兩個人都是對他非常賞識的人,這讓他心中升起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管建疇綽號“官見愁”,果然名不虛傳。說起來,他和李曉寧也算是認識,可是臉上卻自始至終沒有浮起過一絲的笑容,本著臉把雙規決定念完,就把兩隻眼定定地放在李曉寧臉上,等待他的反應。好像等著李曉寧咆哮如雷或者癱軟在地,把屎尿拉在褲襠裏。在他所辦過的案子中,被雙規的對象總是如此。他親手抓過的熟人已經數不過來了,所以,他早已養成了不給熟人笑臉的習慣。


    然而李曉寧卻並沒有像管建疇所想的那般情緒失控,相反,他什麽動作也沒有,臉上的表情也十分的鎮定。按照管建疇的經驗,這並不代表李曉寧是清白的,相反這恰恰表明李曉寧有問題,他是在故作鎮定。因為如果李曉寧沒有問題,他會很表現的很生氣才是。


    李曉寧接過蓋著紅章的省紀委決定,看了看,然後突然笑了。這笑容讓管建疇感到很憤怒,因為他分明從李曉寧的笑容裏看到了嘲弄。他認為這嘲弄是衝他來了。管建疇是知道李曉寧的“背景”的,知道他是省委常委劉奇峰的愛將,知道他是開國元勳關鵬舉的未來孫女婿。所以,他認為李曉寧的笑容是對黨紀國法的蔑視。


    管建疇的臉紅了起來,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憤怒。他的手指攥的發青發白。但是他最後還是忍住了,因為他現在還不能把李曉寧怎麽樣,現在李曉寧還是“李曉寧同誌”。


    這次被雙規,李曉寧並沒有像上次那樣據理力爭,因為這一次他很傷心、很痛心,甚至還有點兒心灰意冷。自己辛辛苦苦地工作,一門心思想為人民謀福利,換來的卻是猜忌和打擊。給誰也不可能毫無感覺。


    因為李曉寧比較地“配合”,一行人出門的時候,並沒有引起金沙鎮眾人的注意。


    鎮政府大門外停了一輛銀色的別克gl8,掛的是臨海市的車牌。李曉寧知道那是管建疇他們的車子,便主動走了過去,管建疇的幾個手下也很不客氣,一上車就把他夾在中間。


    管建疇這次帶來的四個下屬都很年輕,估計是剛剛畢業不久的天之驕子,剛才在李曉寧辦公室的時候,一個個全繃著臉不苟言笑,現在一上車卻突然放鬆了,說話也開始高聲起來,甚至還帶著髒字,跟嚴肅的紀委幹部身份絲毫不搭調。


    車子沿濱海大道向前走,熱火朝天的生態新區逐漸映入眼簾。


    “乖乖,你說這個項目得多少錢?”一個小年輕衝其他幾個人咂舌道。


    “怎麽著也得上百億吧?”另一個年輕人一臉鄙夷地說道。


    “一百億?那你說咱們這位得從裏麵撈多少好處啊?”


    李曉寧沒有出聲,他懶得跟這些人解釋。他們隻知道你搞項目就是為了搞錢。搞錢就是為了貪汙。


    “不過,話說出來了。這個生態新區搞的確實也不錯。”坐在李曉寧右邊的年輕人說道,“我聽說這裏麵的企業全都是環保型的,所有的企業綠化麵積都得達到百分之五十以上。”


    “不過是炒概念而已,有這個必要嗎?”另一個年輕人嗤之以鼻道。


    李曉寧還是沒有說話,他沒有心情跟這些隻會高談闊論的外行溝通。


    “有這個必要嗎?”管建疇也開口問道,不過卻是衝著李曉寧問道。


    “有!”李曉寧淡淡地說道。


    “為什麽?”管建疇再次問道。


    “你們不也覺著舒服嗎?”李曉寧並沒有過多解釋,隻是反問了一句。然後大家就都不吭聲了。一時間全是輪胎發出的沙沙聲。


    又過了一會兒,坐在李曉寧左邊的那個小夥子突然高聲道:還不是為了趁機安排人種樹,然後從中拿回扣?於是大家又都笑起來。


    李曉寧再次選擇了沉默,因為他現在說什麽都沒有意義。這些人心目中已經把他定位成了貪官,他說的再多也是白費口舌。何況,也輪不到他們來審問自己,跟他們進行折辯,沒的辱沒了自己。


    車子經過一片廠區,全封閉的廠房上方鋪滿了太陽能發光板,在陽光下耀耀生輝。


    “聽說這些太陽能也都是從法國進口的,這些也有必要嗎?”管建疇再次開口問道。


    “有!”李曉寧閉著眼睛說道。


    “當然有了。”一個小年輕接話道,“價格高了,回扣才能拿的更多啊。還是法郎呢!”


    “現在都歐元了,還法郎。沒文化真可怕。”另一個年輕人哈哈地笑著說道。


    “我問你們了嗎?”管建疇沉下臉嗬斥道。


    幾個小年輕,立刻安靜了下來,正襟危坐,不敢再放肆。


    管建疇再次衝李曉寧說道:“反正路上還要開好久,不如你跟我說說?”


    “這是審訊嗎?”李曉寧眼皮都不抬地問道。


    “呃,不是。”管建疇遲疑了一下說道,“就是隨便聊聊。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當時那麽多家企業投標,你為什麽選了價格最高的外國廠家,而置民族企業於不顧?”


    “我沒興趣和你聊。”李曉寧冷冷地說道,“我想睡會兒。”


    “小子,這個時候還耍橫呢?”坐在李曉寧左側的年輕人眼睛一瞪,伸出兩根手指指著李曉寧的鼻子怒道。


    李曉寧一直閉著的雙目倏地睜開,精光一閃,左手已閃電探出,抓住那個年輕人指向自己的兩根手指,然後手腕用力一壓,隻聽得“卡崩”兩聲脆響,緊接著那個年輕人便殺豬般地叫喚了起來。


    突來的變故,驚得司機一個寒顫,下意識地打了一下方向盤,結果用力過猛之下,車子一下子傾斜了過來。司機急忙又往反方向打方向盤,結果矯枉過正,車子再次劇烈地晃動起來。如果不是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管建疇及時幫忙穩住了方向盤,弄不好當場就得翻車。


    當管建疇跟司機合力將車子停下來之後,回頭想問問大家有沒有受傷的時候,卻被眼前的景象給驚的目瞪口呆。


    自己的四個下屬,此時此刻全縮在了座位上,一個手指折斷,兩個鼻梁碎裂,一個門牙脫落,而李曉寧卻仍舊平靜地坐在座位上,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李曉寧,你想幹什麽?”管建疇頓時緊張地問道。


    “你應該問問他們想幹什麽!”李曉寧沉著臉說道,“我配合你們的調查,不為難你們。可是並不代表,我就可以任你們欺辱。這次隻是小小懲戒,如果再敢對我無禮,我讓你們一個月都下不了床。”


    望著李曉寧冷若寒霜的俊臉,再看看蜷作一團痛苦哀嚎的下屬,管建疇背上不自覺地升起一股寒氣。他早就聽說李曉寧身懷絕技,曾經自十層樓上跳下還安然無恙,更有傳說,他一個人麵對二十個殺手,斬下了二十一隻手,仍然全身而退。原本以為這些隻是謠傳,今日一見,才知道並不是別人誇張。在這麽狹窄的空間裏,李曉寧竟能在幾秒鍾之內廢掉四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如果他要逃的話,自己還真沒有法子阻攔。


    楞了一會兒,管建疇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緩聲說道:“他們都是年輕人,不懂事。你別往心裏去。這路途還遠著呢,你看,是不是給他們治療一下?”


    李曉寧坐著並沒有動,而是冷冷地說道:“管大處長,道歉是要有誠意的。”


    “對不起,是我教導無方。”管建疇無奈之下,隻好替下屬道歉道。


    李曉寧仍然坐著沒動,而是突然轉換話題說道:“對了。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麽這些太陽能發光板不選民族企業,而選擇價格最貴的法國企業嗎?我現在不想睡了,正好說給你聽聽。”


    管建疇明知道李曉寧是在故意讓自己的下屬多受會兒罪,但是也毫無辦法,隻好硬著頭皮說道:“好,你說。我聽著呢。”


    李曉寧一把抓過坐在自己左邊的那個小夥子的斷指,冷聲說道:“第一個原因,所有來投標的企業,隻有這家法國公司沒有私下聯係過我。其他的所謂民族企業,都許諾了至少百分之五的回扣給我。這兩根手指,一根是讓你記住尊重別人,一根是讓你不要以你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別人的君子之腹。”


    說完,李曉寧抓住那個小夥子的兩根斷指向上一掀,隻聽得又是“嘎嘣”兩聲,那個小夥子再次慘叫一聲,然後一臉驚奇地望向李曉寧,“好了,我的手指能動了。”


    李曉寧不管那個年輕人,繼續衝管建疇說道:“法國進口的太陽能發光板,價格是國內的三倍,但是使用壽命卻是國內的十倍,而且照明時間是國內的兩倍以上。如果是你來選擇,你會選擇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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