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胡漢霖說鎮上拿不出錢來,李曉寧眉頭微微一皺,說道:“我看過報告,鎮財政上應該還有三百多萬才是,怎麽會拿不出二百萬呢?”


    胡漢霖苦笑著說道:“確實是還有三百多萬,可是拿了這兩百萬,鎮上就沒幾個錢了,本來就緊張,這樣就更緊張了。而且,金沙集團拖欠的工資有兩千多萬,這兩百萬根本不解決什麽問題。最關鍵的是,開下這個頭,往後工作咋做?再說了……”


    “你的意思,這問題你解決不了?”李曉寧略顯惱怒地打斷了胡漢霖的話。


    一見李曉寧發了怒,胡漢霖不敢再說了,不過他還是不表態,吞吞吐吐,不往正題上說。


    見胡漢霖還在一直強調所謂的困難,李曉寧頓時沉下了臉,厲聲說道:“‘困難’兩個字我不想聽,請你告訴我,這款到底能不能按時撥到位?”


    胡漢霖慌了:“李書記,我馬上安排,錢很快就撥下去。”


    望著胡漢霖的背影。李曉寧不由地連連搖頭。看來金沙鎮的官員們的思想也有問題,他們的思想深處就沒有把老百姓把工人放在第一位上來,必須把這種思想給扭轉過來。李曉寧其實也清楚,其實現在全國各地基本都一樣,官員和普通民眾已經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陣營和階級,什麽為人民服務,什麽人民的公仆,統統都是白扯。官員們隻想著自己的政績,自己的烏紗帽,才懶得去管民眾的死活呢。他管不了其他的地方,但是既然做了金沙鎮的一把手,那麽金沙鎮就不允許存在這樣的思想。所有工作的開展,必須以人民的利益為先。


    當天晚上,李曉寧又去了一趟金沙集團,他剛剛進門,就被工人們圍了起來,一個個都激動的不成樣子,“李……李書記,俺們沒有想到,你真的是說到做到啊,下午鎮裏來了人,我們每個人已經領到了一個月的工資。您放心,金沙集團要是再給你添麻煩,我們就他娘的不是人了……”


    李曉寧看看四周那一張張激動和興奮的麵孔,他的眼圈一下子紅了,誰說這些工人不講理,隻會鬧?他們的要求其實很低,很容易滿足,可就是這最起碼的要求還被某些麻木不仁的人罵做是無理取鬧,這些為了自己基本權利而抗爭的人反而被罵做是刁民!


    李曉寧激動地大聲喊道:“兄弟們,你們受苦了!你們放心,我承諾的元宵節前發放拖欠你們的工資絕對會兌現,如果不能兌現,我這書記就不當了!”


    工人們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們紛紛上前緊緊握住李曉寧的手說道:“李書記,你是好官,我們相信你,支持你!”


    身後的白登科著李曉寧高大的背影也是心情激蕩,原來他總認為李曉寧之所以年紀輕輕就能一路高升,是因為他有關係,有後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錯了,按常理來說,李曉寧已經暫時化解了金沙集團工人們的怨氣和怒氣,他完全可以徐徐圖之,慢慢再想辦法把拖欠的工資補上,但是他仍然信守諾言,一定要在元宵節前把所有拖欠的工資都補發完畢。這不光光是豪氣,還有著充分的自信和崇高的道德。


    李曉寧成功的根本原因是因為他的心是真的放在老百姓身上,是因為他身上有一種舍我其誰的氣勢,是因為他有著不懼任何艱險的決心,是因為他身上永遠不缺激情,不缺力量。而這些條件正是天生的上位者所特有的,也正是自己所欠缺的。


    從金沙集團出來之後,李曉寧並沒有立刻回鎮政府,而是讓白登科把車子開到了濱海大道上,在夕陽的照耀下,一棟棟爛尾樓像是要擇人而噬的鋼筋混凝土巨獸一般蹲坐在地上,透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恐怖和淒涼。


    李曉寧走下車,任憑海風吹拂著自己的臉龐和頭發,白登科並沒有跟上前去,他知道李曉寧現在需要安安靜靜待一會兒。


    李曉寧確實是需要靜下心來把眼前的局勢好好梳理梳理。他表麵上表現的非常鎮靜,其實心裏也是非常著急的。金沙鎮的種種危機都已經到了要爆發的邊緣,這些危機並不是單獨存在的,而是一環扣一環,一個處理不好,就要全麵開鍋。


    李曉寧並不後悔來金沙鎮,他骨子裏是個愛挑戰的人,所以他才愛賭博。他知道現在不是傷神的時候,更不是後悔的時候,他要搶在矛盾徹底爆發前,將最棘手的兩件事理出個頭緒,要想出應對的策略來。


    一件事,就是金沙集團的重組。通過這兩天的了解,他已經搞清楚了金沙集團沒落的原因。盲目的擴張,加上管理滯後,設備陳舊,技術chayexs..chayexs.更新趕不上去,走到今天的地步,絕不是偶然。其實最簡單的最穩妥的法子還是放任金沙集團破產,他是新來的,追究責任也追究不到他的頭上來。但是李曉寧不願放任這麽一個龐大的企業集團就此死掉,更不願看到職工天天排著隊上-訪。所以他才冒著巨大的風險,將金沙集團的起死回生賭在了艾瑪公司身上……


    這是一步險棋,如果艾瑪公司最終談不攏,他不但救不了金沙集團,反而還會授人以柄。但是,最終他還是決定狠狠地賭一把,賭好了,金沙集團不但能救活,還能重放光彩,那麽他對金沙鎮,就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大善事。如果賭輸了……


    李曉寧狠狠地搖了下頭,將“輸”這個字甩出了腦外。


    在李曉寧為了金沙鎮的未來而殫精竭慮的同時,宋鵬飛也沒閑著。他也是一門心思想要讓金沙集團起死回生的。他宋鵬飛也是個有抱負有良心的人,作為金沙鎮的鎮長,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金沙集團就這樣死去。他也是把賭注壓在了艾瑪公司身上,但是他想的還是讓艾瑪公司全資收購,這樣最省事,來錢也最快。


    從辦公室出來之後,宋鵬飛跟李曉寧說是去跟區委書記張玉強匯報工作,其實卻是去了賽門周所住的酒店。他要抓住賽門周這根稻草,事實上除了賽門周,他想不到還能誰可以去抓住。


    賽門周白天被李曉寧當眾駁了麵子,心中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但是他卻並沒有真的憤而離去,一來是董事會交給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二來是他太清楚中國官員對招商引資的重視程度了,每次隻要他一發脾氣,當地的一把手就會屁顛屁顛地跑來給他道歉,有時還會送他一些意外的好處。


    所以他回到下榻的凱斯賓酒店內的套房後,並沒有真的收拾行李離開,而是倒了一杯紅酒坐在陽台上的躺椅上慢慢品著,等著李曉寧來給他低頭認錯,他就可以借機好好羞辱一下他。


    聽到酒店的房門被敲響後,賽門周立刻放下酒杯,快步走到衣櫃旁,打開衣櫃門,將衣服和行李箱扔到床上,做出一副正準備收拾行李離開的樣子,這才走到門口打開房門。


    但是令賽門周失望的是,門外站著的並不是李曉寧,而是宋鵬飛。他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一句話也沒說掉頭走回床邊繼續憤憤不平地收拾行李。


    宋鵬飛連忙快步跟了上去,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訕訕地說道:“賽門周先生,你這是幹什麽啊?!我們的接待工作做得不好,我代表金沙鎮向您道歉了,請您務必留下來,再給我們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


    賽門周把行李箱用力往床上一摔,暴怒道:“我去過全國很多地方考察,從沒有見過象你們那位李書記那麽沒有禮貌的地方官員,以你們這樣的態度怎麽可能有人願意到這裏來投資呢?他是不是想吃拿卡要啊?他難道認為我是傻瓜嗎?我告訴你,他想錯了。我們艾瑪公司即便要來金沙,也是來賺錢的。而不是給你們送錢的。要送錢,也該是你們給我送錢才是。”


    宋鵬飛也不是笨人,立刻聽出了賽門周話裏的意思,急忙笑著說道:“李曉寧他做不了主。金沙集團雖然是鎮屬集體企業,但是怎麽處理,最終還是要區裏,甚至市裏點頭才行。我們再談談,您的任何要求我都會滿足您的……”


    賽門周見目的已經達到,這才放下行李箱,笑了笑道:“還是宋鎮長你是個明白人,既然是雙方談判嘛,條件自然可以談。不過我今天不想談,我想先好好遊覽一下濱海,說起來,你們這兒的景色還是不錯的……”


    “沒問題,您想去哪兒?我給您當導遊。”宋鵬飛見賽門周願意留下來,頓時心花怒放。


    “你當導遊有什麽意思?你們中國有句古話說的好,攜美同行才是沒事一樁啊!”賽門周語氣之中帶著幾分輕佻。


    “攜美同行?”宋鵬飛稍一猶豫,但是緊接著說道,“沒問題,我立刻給您安排。”


    “也不用專門安排。我看白天的那位於小姐就很不錯,而且她懂意大利語,也方便我們溝通交流。”賽門周說出了自己最終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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