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時一個月,聯合調查組的結論終於出來了:教育局雖然存在個別項目收費偏高,財務帳目不規範、不夠細致明確等問題,但是尚未發現有嚴重違紀或涉嫌經濟犯罪、行賄受賄等問題。


    教育局又恢複了昔日的麵貌,一切該怎麽樣還怎麽樣。吳良德與範平元、段永宏和阮鵬等人的關係也走得更近了。他的地位也更加鞏固了。


    調查結果證明吳良德是沒有問題的,那麽就說明李曉寧是有問題的了,是誣告。吳良德又趁機說自己如何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喻心雲要求走後門的情況,順便提了一下前一陣子網上傳的沸沸揚揚的李曉寧和喻心雲有私情的事情。


    麵對各方麵的壓力,劉奇峰也不好太為李曉寧說話了,否則就顯得太過偏袒了。於是經過簡單的討論,關於李曉寧的處分決定便出台了——停職反省,等候接受進一步調查。


    這個結果還是因為薛國平沒有搞清楚李曉寧和江東省省委書記林國棟到底是什麽關係才收下留情的,否則早就直接開除了。薛國平可是接到風聲了,劉奇峰最近深得林書記的賞識,好幾次公開表揚劉奇峰,甚至還有人已經在預測了,來年換屆,很可能會讓劉奇峰進省委常委。誰知道這裏有沒有李曉寧的功勞?畢竟劉奇峰那麽“關照”李曉寧可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不管怎麽樣,李曉寧他是必須處分的,不然就會在劉奇峰麵前折了麵子,他要把濱海市牢牢地控製在自己手裏,堅決不能讓劉奇峰的威望、聲譽和政績超過自己。


    當毛秋實宣布了組織上對李曉寧的處分,李曉寧簡單收拾一下離開辦公室後,白雅丹率先說道:“哼。我早就知道他會有今天。你看看他平時那個樣,自恃自己有學曆、有學識,一副誰也不放在眼裏的模樣,該!”


    吳波一臉深沉地說道:“是啊,我也早和他說過,工作上要靈活,不要固執己見,他就是不聽。哎,還是太年輕了啊!”


    王愛民仍是一如既往地捧著小本子寫寫畫畫,連頭都沒抬,不鹹不淡地說道:“曉寧這個孩子還是有才華的,我看過他寫的東西,算的上是文思敏捷,熟讀經書,在寫材料時經常用上點典故、時髦的名詞,並且能夠提出新觀點、新思路、新見解,算是個人才。但是個性太強,缺乏世故,如果做個記者、編輯也許不錯,要在官場混,起碼還得經過一番曆練啊。”


    孔向榮則是沒有說話,默默地起身出了辦公室。然後給李曉寧打了個電話,“曉寧,晚上我在國宴碼頭訂了位置,一起喝兩杯?”


    李曉寧沒有想到一向勢利的孔向榮居然沒在這個時候跟自己撇清關係,而是主動邀請自己喝酒,心中頓時一熱,說道:“一起喝酒沒問題,不過國宴碼頭就別去了,我請你去吃大排檔,怎麽樣?嫌棄嗎?”


    “行。你說了算。”孔向榮回答的也很幹淨利索。


    下了班,孔向榮也沒有開車,直接跟李曉寧出門打車。在李曉寧的指揮下,出租車七扭八扭,然後停在一處亂糟糟的夜市大排檔前。


    這裏是一處老住宅區,樓房還是上個世紀建的,外牆貼著鹹鴨蛋顏色的馬賽克,看起來特別懷舊。原來的住戶早已經遷走了,現在這裏成了外來人口的集中地,樓下一水的鐵藝加工小作坊和風炮補胎,當中夾雜著幾家賣假煙假酒和性用品的小店,晚上就支起大排檔炒菜、烤串,四十斤的桶裝啤酒排的密密麻麻,烏煙瘴氣也沒人管。


    李曉寧帶著孔向榮來到路邊一張白色的塑料圓桌旁邊,一屁股坐了下去。


    孔向榮則是一臉無奈地看了看,然後掏出紙巾使勁地擦了擦椅子,坐下後又把麵前的桌麵用紙巾擦了又擦。然後,又掏出一小包新的紙巾,衝李曉寧問道:“你要不要?”


    李曉寧哈哈一笑說道:“不用。”


    大排檔老板娘走了過來,問道:“要點什麽?”


    李曉寧熟練地說道:“五花肉、肉筋、板筋一樣來十個,上盤花生米,再拍個黃瓜,完了把酒打上來,先來兩紮吧。”


    花生米和拍黃瓜很快便送了過來,兩紮三斤的散裝啤酒也端了上來還有兩個玻璃杯子。李曉寧把杯子倒滿,然後說道:“先幹一個。”


    說完一仰脖,咣咣咣喝完了。


    孔向榮又掏出紙巾把那個玻璃杯一陣猛擦,然後倒上啤酒也幹了,呲牙咧嘴道:“這酒味道咋怪怪的?”


    李曉寧微微一笑說道:“兌水了唄。不過我跟你說,這家的酒算是不錯的了,水兌的比較少。來,再走一個。”說完,又是一仰脖子來了個杯底朝天。


    “我靠,我是真服了你了。”孔向榮苦笑道,“明知道是假酒,還這麽猛喝,就不怕鬧肚子啊?”說歸說,他還是陪著又幹了一杯。


    “這麽喝才痛快嘛。”李曉寧拿起一次性筷子,掰開遞給孔向榮,“像你那樣端著杯紅酒一口一口地抿,一點兒也不過癮。”說罷再次倒滿酒杯,“第三個。”一仰脖子,又是幹了。


    孔向榮連忙告饒道:“哥,你是我親哥。咱悠著點,行不行?好嘛,一口菜還沒吃,先下去一斤酒了。我可受不了。”


    “那咱慢點,吃菜吃菜。”李曉寧若無其事,拿起烤串遞給孔向榮。


    孔向榮還是硬著頭皮把第三杯酒幹了,然後說道:“曉寧,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可是停職不等於開除,千萬別借酒澆愁。”


    “你也太小瞧我了。就這麽點兒破事,我還會放在心上?”李曉寧哈哈笑道,“再說了,我要是想借酒澆愁會隻要這麽點兒酒?”


    孔向榮說道:“你呢,我是真佩服。可是不是我說你,你呀,就是性子太直。”


    李曉寧夾了個花生米放進嘴裏說道:“性子直啥時成缺點了?**還教導我們要學習雷鋒同誌愛憎分明的階級立場呢。”


    孔向榮歎口氣說道:“我沒說性子直就是缺點。而是說你這性子在官場上是要吃虧的。我知道你看不慣很多東西,我也一樣看不慣,可是看不慣又能怎麽樣?許多事情,許多現象,許多人,別說你管不了,我管不了,再大的官也管不了。劉書記又能怎麽樣?不一樣沒辦法,弄到最後,連你也保不住。你以為就你知道吳良德貪汙受賄、胡作非為嗎?大家都知道,隻是裝作不知道罷了。現在的大環境就是如此,官場流弊太多,法不責眾,官官相護,自古便是如此!”


    李曉寧冷笑一聲說道:“那照你這麽說,就放任這些貪官不管?”


    孔向榮說道:“不是咱們不管,是咱們管不了啊!”


    李曉寧瞪了孔向榮一眼說道:“你這是逃避責任,同流合汙!”


    “我這可不是同流合汙。”孔向榮笑道,“我這是善於融入環境。你也是飽讀詩書,咋就不明白呢?滄lang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lang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李曉寧歎口氣說道:“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你知道嗎?我被停職,我一點兒也不傷心,我是寒心。我是對劉書記寒心,我沒想到他那麽容易就屈服了,他難道看不出來吳良德有問題嗎?”


    孔向榮主動端起酒杯說道:“那是你沒做到他那個位置,不了解他的難處。有句俗語說的好,‘不聾不瞎,不能當家’,說的是什麽意思呢?就是說一個領導,管理一個集體,一個單位,得有包容心,有涵養,對有的問題睜隻眼閉隻眼,否則,不但自己活得累,把人也會得罪完,那領導還能讓你當?‘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難道不懂?”


    “你說的道理我懂,可是我覺得這是兩碼事。”李曉寧幹掉杯中酒說道,“領導可以小事糊塗,但是大事絕對不能糊塗。吳良德貪汙受賄、玩弄女性,這是嚴重違反黨紀國法的大事,這樣的事情怎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


    孔向榮搖搖頭說道:“哥,你咋還沒看明白呢?劉書記他不是不想辦吳良德,他要是不想辦吳良德,何必整那麽大動靜呢?他那是辦不了啊。別看他是名義上的一把手,可是各單位的頭頭基本上都是政府裏那位的門下。你想想,紀委、組織部、市委辦公廳和市政府辦公廳組成的聯合調查組都查不出來問題,劉書記他還能怎麽辦?這就說明,要想查吳良德,光靠濱海市的力量是做不到了。這就好比用斧子砍自己的柄,左手監督右手,斧子怎麽能砍到自己的柄?左手能管住的右手?”


    “那依你的意思,下一步該怎麽辦?”李曉寧皺著眉頭問道。


    孔向榮搖搖頭說道:“別再想吳良德的事了,除非省裏下來人查他,不然你動不了他。你在省裏又沒人,根本也請不動省紀委的人。”


    “哎。你姑父不是省委常委嗎?”李曉寧聽到這兒眼睛一亮,“請他幫幫忙怎麽樣?”


    “你快拉倒吧!”孔向榮連連搖頭說道,“我姑父信奉中庸之道,向來是不幹得罪人的事的。”


    “看來隻能靠自己了。”李曉寧用力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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