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報應這回事雖然說不準,但是沒事還是不要隨便在背後亂嚼舌頭的好。毛秋實前兩天才剛剛在劉奇峰麵前告狀說李曉寧喝酒喝的胃出血,然後就應驗在自己身上了。


    其實毛秋實的酒量還是不錯的,身體也算是結實,可是偏偏那天陪著劉奇峰出去應酬的時候吃的是正宗的川菜,他事前又沒有先吃點兒東西顛顛胃,再加上急於在劉奇峰麵前表現自己,結果喝的太多、太急,當場就噴了一桌子的鮮血,被直接送到醫院去了。


    這麽一來,就弄的劉奇峰很是不高興,首先這件事是讓他感到很丟臉,其次他認為毛秋實的工作能力有問題,喝酒也是秘書的一項重要工作嘛。再加上毛秋實是市委辦公廳秘書長段永宏安排給他的人,他本來就不大信任,現在就更想趁機換掉了。


    但是一來劉奇峰在濱海市並沒有自己的班底,二來毛秋實是副處級幹部,也不能說換就換,所以劉奇峰索性讓毛秋實一直在醫院躺著。堂而皇之地把李曉寧調到自己跟前客串臨時秘書了。本來劉奇峰作為副省級城市的一把手,他的秘書起碼也得是副處級,李曉寧是無論如何也不符合條件的,但是一個“臨時”頭銜就將一眾人等的嘴巴全部堵住了。


    說是臨時,但是劉奇峰心裏卻沒有把李曉寧當作臨時工來用,特別是有了毛秋實的這一場鬧劇作為比較,他更加覺得李曉寧才是自己最需要的合格的秘書,當然了,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要繼續考察一番的。


    這一天,劉奇峰突然把李曉寧叫進自己的辦公室問道:“小李,知不知道濱海市哪裏能買到好的古董啊?”


    李曉寧邊拿起劉奇峰的茶杯去添水,邊笑著說道:“首長,這古董還真的不大好辦。一般也沒有賣的,就是有賣的,像拍賣行之流,價格也是非常的昂貴。倒是古玩街上有可能運氣好撿個漏,不過眼力要求特別高。”


    “哦?”劉奇峰聽出了李曉寧的潛台詞,笑著問道,“你的眼力怎麽樣啊?”


    李曉寧將添好水的茶杯重新放回劉奇峰手邊,笑著說道:“在燕京上大學的時候,倒是一有空就去琉璃廠轉悠,眼力談不上好,但是一般的作假也還能看的出來。”


    “好,那咱們現在就去古玩街逛逛,看看能不能撿個大漏,哈哈!”劉奇峰被李曉寧勾起了興趣,從老板椅上站起來,就欲動身。


    李曉寧卻並不著急,而是微微壞笑著說道:“首長,要去可以,但是咱們得約法三章。”


    劉奇峰用手指點了點李曉寧,說道:“你小子,道道還挺多。說來聽聽,怎麽個約法三章?”


    “這第一嘛,肯定不能開市委一號車,不然誰都知道是您下去視察工作去了,什麽也別想淘到。”李曉寧笑嘻嘻地說道。


    “這個沒問題。”劉奇峰想都沒想便答應道,“咱們隨便找輛車,小唐也不帶,就你開就行。對了,有駕照吧?”


    “大學的時候就考了,還是老b證呢,除了公交都能開!”李曉寧掏出錢包亮了亮駕照說道。


    “那就行。”劉奇峰點點頭說道,“你再說說那兩條是什麽?”


    “第二嘛,也簡單。”李曉寧繼續說道,“既然是去淘東西,首長您的期望值就不能太高,運氣不好的話,整個古玩街逛個遍,也見不到件真東西。”


    “這點也沒問題,我就權當是偷得浮生半日閑了。”劉奇峰又不自覺地風雅起來。


    “至於第三點嘛。”李曉寧沉吟了一下說道,“遇到心動的東西,首長您不能出聲,得由我來砍價。”


    “這個更沒問題。”劉奇峰哈哈一笑說道,“小李,你放心。我絕不外行指揮內行。”


    “那好。首長你在這等一會兒,我先去接待處借輛車去。”李曉寧微笑著說道,他的心裏也是躍躍欲試,到濱海之後,他還沒機會去古玩街逛逛呢,心裏也是憋的難受。


    路上的時候,劉奇峰跟李曉寧說了為什麽忽然要買古董。原來是劉奇峰的三個大學同學要來濱海度假,其中一位還是他的老班長,跟他的關係特別的好,大學的時候睡上下鋪。兩個人不僅結伴打球,晚自習替對方占位子,互相之間幫著打飯,劉奇峰還幫這位老班長寫過情書,老班長現在的夫人就是靠著劉奇峰寫的情書才追到手的。這位老班長沒有什麽別的嗜好,最喜歡的便是chayexs..chayexs.收藏古董,所以必須選一件能拿的出手的東西,當然一定要是真品。


    李曉寧知道劉奇峰之所以這麽上心地親自準備禮物,絕不僅僅是因為同學情誼,隻怕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劉奇峰的這位老班長現在必然是身居高位。


    李曉寧邊開車邊順著劉奇峰的語氣說道:“其實古玩最有魅力的地方,還在於假貨和贗品的存在。如果所有的東西都是真的,就不存在鑒定家、chayexs..chayexs.收藏家一說了。因為那樣一來,隻要比誰的錢多就可以了。現在多好,固然可能花大錢買藥吃,但同樣也有可能撿漏,花小錢淘到真貨和精品。”


    “你個提法倒是很新穎。”劉奇峰仔細地咂摸著李曉寧的話。


    到了古玩街,兩個人來來回回地轉了兩遍,別說是李曉寧這種經常出沒古玩市場的人,就是劉奇峰也沒有看到一件能夠入眼的東西,失望之下,二人便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有個南方口音的老頭兒蹭了上來,超出劉奇峰小半步,半退著跟著他朝前走,說道:“一看老板就是富貴之人,一般貨色瞧不上眼,我手裏有幾件好東西,過去看一下?”


    劉奇峰回頭看了看李曉寧,那意思是怎麽著?去不去?李曉寧大學時在琉璃廠像這種情況不知道碰到過有多少次了,知道都是些老騙子,便說道:“劉總,再不走,下午的會要遲到了。”


    那老頭立刻反應過來,李曉寧才是正主兒,急忙轉向李曉寧說道:“老板,一看你就是個會家子,賞個臉,過去瞧一瞧,不遠,就在街口的旅館內,我那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賣給別人,我心疼。”


    李曉寧揮揮手打斷他,這種給人戴高帽子的話他在燕京琉璃廠聽得多了,本來不想理他,但是車子正好停在街口,順便去看一看也並不費事,便說道:“別說這些沒用的,帶我們去看看。”


    “好嘞。兩位老板跟我來。”老頭頓時喜笑顏開。


    老頭住的旅館就是那種路邊小店,房間裏除了床鋪和一張桌子,沒用其他多餘的家具。他們進來的時候,發現其中一張床上躺了年輕人,光著膀子正在睡覺,呼嚕打得震天響。


    老頭二話不說,上去照那年輕人便是一陣耳光,“混賬東西,不是叫你好好看著東西嗎?怎麽又睡著了?萬一丟了寶貝怎麽辦?”


    劉奇峰見那老頭毫不留情地打兒子,心中頓時熱切起來,如果不是真的寶貝,老頭何必如此小心呢?李曉寧卻知道,這些其實都是這些老騙子們用慣了的伎倆,但是他也並不說破,倒想看看他們到底能拿出什麽東西來。


    老頭把兒子一頓胖揍之後,這才蹶著屁股拱到床底下窸窸索索地翻東西,然後小心翼翼地拖出了一個紙箱,箱子的空隙處塞滿了廢報紙和馬糞紙。


    老頭慢慢地把紙箱打開,從裏麵拿出一個一尺多高用毛毯裹著的物件,小心地拎著,往劉奇峰懷裏塞。


    劉奇峰剛想伸手去接,早已被李曉寧一把拽過,遠遠地躲了開去。然後冷笑著說道:“別想訛我們,我們不是生手。”他說的是古玩行裏的一個規矩,即“玉不過手”,也就是交接雙方不會直接將玉器遞到對方手裏,而是一方先將玉放下,另一方再拿起。這樣做主要是防止在交接過程中失手,“不過手”則可以清楚地區分雙方責任,對於瓷器等易碎物品也是這樣。


    很多不懂行規的人見賣家遞東西,都會毛裏毛糙地伸手去接,結果你一伸手,遞東西的人再故意把手一鬆,然後“啪”地一聲,你就說不清了。


    老頭“憨厚”的一笑,露出滿口黃牙,掉過身來,把東西放到了桌子之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揭開了毛毯,露出了裏麵物件的真麵目。


    李曉寧眼看著那東西確實擱穩了,這才伸手請劉奇峰湊過去,慢慢地看。


    劉奇峰一看清那東西,目光頓時熱切起來,但是他畢竟也是官場老吏了,擅長了便是掩飾心中的真實想法,心中微微激動之後,便馬上又平靜了下來,不懂聲色地回頭看了看李曉寧。


    李曉寧走到跟前的時候,心裏也咯噔了一下,當然臉上平靜如初,誰也看不出來他心中的想法。


    擺在桌子上的是一座扁腹綬帶耳葫蘆瓶——青花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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