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勇身材高大,體格魁梧,可他並不是北方人,而是正宗的江浙人。雖然那麽大的體型,可厲勇爬山的速度並不慢,也不像老頭子那樣,這裏走走那裏停停,不時還要感慨幾句;厲勇爬山就是爬山,不到半個小時,幾人就到了半山腰的涼亭。


    “要不要歇歇?”盡管是在詢問,但厲勇的眼神掃視了幾人一圈,完全是在審視。


    江天放的體力自然不用說,完全跟得上;宋譽華稍次,雖然幹的是文員工作,但秘書講究的就是腿勤嘴穩,也還跟得上;徐寒再次之,不過再累,今天也得咬牙堅持住,隻是起伏的胸膛和額頭的汗珠暴露了他體力上的欠缺。


    厲勇這麽問,三人都沒表態,厲勇手一揮:“那就直奔山頂。”


    四個人,在厲勇的率領下,又出發了。


    盡管是後半程,厲勇的步伐頻率並沒有降下來,依然是先前那樣的速度;山道旁不時有名人的墓室或是古代碑文,厲勇也沒有絲毫要借題發揮的意思,四個人,真的是一路直奔山頂。


    圍山山頂的主建築就是道觀,占地頗大,除了一座三進的殿堂,還有樓閣回廊。


    周末,來拜祭的人頗多,道觀的香火很是興旺。


    厲勇帶著三人沒有進大殿,直接登上了旁邊的雲漢樓。


    雲漢樓是一座三層的木結構建築,厲勇剛進雲漢樓的門,裏麵就有道士迎了過來,引著四人上樓;雲漢樓的一樓二樓有些名人字畫。道觀的典故傳說都在這些字畫中有所體現。


    三樓是回廊包著的幾個廂房,道士領著厲勇幾人進了一個主房間,泡上茶後,並無多話,徑直離去了。


    “都還跟得上,不錯。”厲勇率先喝了口茶,說道。


    宋譽華謙遜道:“和厲省長比。還是有差距……”


    江天放心想,這個厲省長看人的方式很特別啊。“跟得上”與“跟不上”,先看你的體力。


    徐寒拿紙巾抹了抹額頭說:“我還要加強鍛煉才行。”


    厲勇點點頭說道:“幹什麽都得先有個好身體。搞農業工作尤其如此。”


    厲勇這麽一說,江天放倒是想起了易泰,那老頭,別了。爬山鑽林那叫一個利索,有時候江天放都有點跟不上;易泰這身體怎麽來的?曆年來爬山越嶺練出來的。很多貧苦的地方,之所以會貧窮落後,就是因為地處深山之中,交通極為不便,要想搞好農業工作。必須得深入到大山深處去走訪,要是吃不得這點苦,你怎麽能了解到實際情況?


    “厲省長批評得對……”徐寒看著厲勇,很是誠懇的說道。


    “我這談不上批評。到了這個級別,不是坐辦公室就是在外應酬,缺乏鍛煉的時間和條件,得靠自己擠時間,創造機會。”厲勇說道。


    宋譽華說:“我這也是第一次跟厲省長出來爬山,想不到厲省長的身體這麽好……”


    看起來厲勇和宋譽華的關係還不錯,兩人級別雖然差距大,但宋譽華在厲勇麵前。還是比較放得開的。


    外邊道觀裏鞭炮聲此起彼伏,厲勇聽到鞭炮聲。笑著問道:“問你們個問題啊,這個道觀裏貢奉的是玉帝。你們說,玉皇大帝和如來佛,誰大?”


    厲勇這問題問得有點童趣,比誰大那一般是小孩子的思維,孩子比的一般都是誰更厲害一點;對成人來說,其實是在比誰的權力大。


    宋譽華一聽這問題便笑了,接口道:“厲省長,這個問題問得巧妙啊。我小時候看西遊記,心裏就琢磨過您剛才提出的這個問題。看西遊記裏麵描述的情形,孫悟空大鬧天宮,把個玉帝整得是束手無策,最後還是如來佛出麵,才把孫悟空壓在五指山下。如來佛雖然很尊重玉帝,照這麽看的話,論法力,還是如來佛比較強一點。”


    江天放也笑道:“西遊記那,信不得;要我說,得看他信什麽……”


    厲勇笑道:“哦,你這個話怎麽講?”…


    “玉皇大帝是道教的信仰,如來佛是佛教的信仰。要是信道教的人,那一定會說玉帝大,而信佛教的人呢,則肯定會說是如來佛最大……”江天放笑著說道。


    “那你信什麽啊?”厲勇問道。


    “我是黨員,兩個都不能信。”江天放趕緊擺擺手說:“神鬼怪力之說,我是從來不信的;但佛、道精神裏的有些哲理,我覺得還是很有道理的。”


    “你對佛教道教還有研究?”厲勇笑眯眯的問道。


    “哪裏談得上研究,隻是經常會從從書章中看到這些話題,難免會產生自己的一些看法。”


    江天放這話倒是實在,誰沒事會專心去研究那些玩意?那些個有啊無啊的理論,聽著都讓人頭暈。


    可厲勇顯然沒打算放過江天放,繼續問他:“有自己的看法就好。那我問你,你覺得佛教和道教的區別在哪兒?”


    厲勇的態度雖然和藹,言語間也是閑聊的姿態,可被他這麽不依不舍的追問,江天放還真有點頭大;被領導注意到固然是好事,可江天放跟厲勇畢竟不熟,哪知厲省長這麽問會不會是別有含義啊?無奈,他隻好把目光投向了宋譽華,想從他那得點暗示什麽的。


    哪知厲勇看到江天放的視線望向宋譽華,笑道:“你望著他幹嘛,我坐在這裏,他未必還敢使什麽眼色給你啊?”


    宋譽華笑了笑,當然不會再出聲;江天放聽到厲勇這麽一說,反而安下心來。


    “我覺得吧,道教比較強調的是修真,修身,追求的最終目標是能夠白日飛升,羽化成仙;道教的修煉,一個是強調身體的修煉,二個是心靈的修煉,講究身心並重。而佛教呢,講究的是順其自然,四大皆空,認為一切萬物都有前因後果,有些事,你再努力也是白搭,不過,佛教的本意,可能更注重和自然的交流,認為人類應該融入自然,而不是和自然進行抗爭。”


    厲勇笑道:“聽你這話裏的意思,似乎是認為道教更勝一籌了?”


    江天放連連搖頭說道:“您千萬別這麽說,被如來佛聽到,可是會來找我麻煩的……”


    聽了江天放這話,幾個人都笑起來,厲勇點了點他說:“你又不是孫猴子,如來佛可沒空來找你的麻煩……”


    幾人再次大笑,笑罷,厲勇繼續說道:“我們漢文化還是很有特點的,道教是起源於本土,卻不被推崇,反而是外來的佛教能夠大行其道。這其中的原因,除了我們儒家文化本身具有極強的包容性外,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佛教的精神符合統治階層的管理需要,而道教的精神,卻會影響到統治。具體的原因就是你剛才所說的,道教強調修煉自身的能力,個人能力越強大,就像孫猴子那樣,則越難被馴服,這是統治階級不願看到的。而佛教呢,崇尚自然,也就是天意,古代的皇權就是代表的天意,佛教的精神正好符合統治階級的需要,所以才會被廣泛的宣揚。”


    再次喝了口水,厲勇接著說道:“其實呢,還是儒家最曆害;儒家文化雖然沒有固定的章程禮製,但靠著潛移默化的影響,一直深入民心、政心。很早的時候,儒家就提出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主張,這實際上就是後來道教和佛教精神的結合。修身是道教的精髓,而要平天下,歸根結底,還是得順應自然。大禹治水也好,農桑耕織也好,都需要和自然打交道;違反自然規律行事,必然會受到大自然的報複,這就是佛教所講的因果循環。”


    本來還是閑聊,說著說著,厲勇的話裏話外就隱含深意了;江天放幾人聽了,都在思考,思考厲勇這個話是不是有道理,思考厲省長為什麽會引申說出這些話。


    哪知,厲勇話講得多,收得也快,沒給幾人太多思考的時間,看了看表說:“好了,該下山了……”


    下山雖然比較省力,速度反而變緩了;按厲勇的說法是,“下山走太急,會刹不住”。


    雖然下山的過程中,厲勇比上山的時候話多了些,但是卻再也沒有提及先前關於佛、道之分的話題。


    下山後,厲勇對宋譽華說:“小宋,還是你送我吧……”


    厲省長的話雖然沒有講明,那意思卻很明了,“今天的見麵,到此為止”。


    江天放和徐寒很上道的上前和厲省長握手道別:“厲省長再見。”


    看著宋譽華載著厲勇離開後,江天放才開車送徐寒回賓館,兩人一路上都沒再提“進常委”的話題,不過兩人心裏都清楚,厲省長雖然沒有明確表態徐寒會進平洲常委,厲省長也不可能對任何人做這樣的保證,但徐寒進常委的事,基拿九穩了。


    青山縣的人大、政協會議,因為要學習南巡講話精神,推遲召開。


    不過,在三月底的時候,省委終於公布了新一輪各地州市及省直機關副廳級以上幹部的調整名單;其中,平洲的調整,在這次變動中,是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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