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雷區


    大藥房食堂的夥食很豐盛,與外麵的家常菜館相比,毫不遜色,怪不得江子英說,很多軍區的家屬都想來這個食堂搭餐呢。


    “這三個師傅,可是我花了功夫才從酒店裏請來的,剛開始,聽說咱們這是食堂,幾個廚師死活不肯來,後來,我和他們說了,按我們大藥房的正式職工的福利待遇一樣來對待他們,這才下決心過來的。”江子英一邊給弟弟夾菜,一邊說。


    也確實,一般手藝高的餐廳大師傅,雖然工資高,但流動性強,因為餐館經常換老板,所以,這些師傅也需要經常找新的餐館去工作;這樣一來,對於他們內心的壓力,還是相當大的,很缺乏安全感。有了像大藥房這樣的企業聘請他們,也算是安穩了;何況,每周的薪水雖然低點,但加上以後的福利,特別是疾病、養老的福利誘惑,怎麽一算,比拿那呆工資要強多了,這讓這幾個大師傅很快就下了決心,來大藥房的食堂工作了。


    “姐,咱們的食堂製度雖然好,可我看你們那個餐卡,也太髒了點啊。”江天放一邊吃飯,一邊觀察周圍。


    “沒辦法啊,廚房師傅就是和油鹽打交道,那卡都得過他們的手去劃價,難免會沾上汙漬的;隻能盡量要求他們講衛生了。”江子英皺著眉頭說。


    “我來想個辦法吧;你等笑笑休息的時候,叫她過來,先了解了解你們餐卡的功能和流程;到時候,我要她來幫你們弄個最先進的餐卡。”江天放笑著說。


    “這是你說的啊,不是最先進的,看我怎麽揪你耳朵。”江天放一聽弟弟這麽說,就覺得這事已經差不多解決了,隻是看解決的效果會怎麽樣。


    吃過飯,已經七點多了;江天放想了想,撥了個電話給宋譽華。


    “啊,小放啊;這邊剛剛完,我正準備和你聯係呢,康主任已經往茶樓那邊去了,你現在就過去等吧,我送書記回家就來。”宋譽華匆匆說著,也不等江天放回話,就掛了電話;看來,也確實是很忙。


    與老姐告了個別,江天放開車帶著白羚,先回了省委招待所,去接米來鳳;米來鳳也是經過了精心的打扮,穿了件棕色的風衣,耀眼而不張揚,靚麗而不招搖。


    “小江縣長,今天就約了康主任一個人嗎?”坐在車上,米來鳳問道。


    “嗯,宋處長等會會過來,但咱們今天主要的目標,還是約康主任。”江天放想了想,說道:“待會談話的時候,可能會要委屈下米書記。”


    “嗬嗬,小江縣長,你這話怎麽說?”米來鳳好奇的問道。


    “這個小水電的項目,能不能獲得康主任的支持,需要很費些心機;我暫時,也不能把我的思路很清晰的理順,來和您說明白……”江天放略顯尷尬的說道。


    “小江縣長,我懂了。”米來鳳笑了起來,“咯咯”的聲音很顯風致:“你不就是想告訴我,要我不懂就別亂說話,免得……”


    這意思是這個意思,但話當然不能這麽說;米來鳳一挑明了,江天放反而輕鬆起來,說道:“米書記,您別調侃我了;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啊……”


    “小江縣長,你不用解釋的,也不用擔心我自尊心受不了。”米來鳳擺了擺手,臉上帶著笑意,語氣卻很認真:“不懂就是不懂,裝不來的;如果是麵對各普通老百姓,也許我還能糊弄幾句,可康主任……不好糊弄啊;先別說我和他不熟了,真要是圖表現,說錯了話,結果會更糟糕;這點事理,我還是明白的。”


    江天放就喜歡米來鳳這種說話的風格,明白而簡潔;他最怕的就是那種拿自己當領導的做法,那會讓自己根本放不開手腳。


    “小江縣長,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兒,也知道自己的缺點是什麽;職務上,我算是你領導,但在具體的項目上,特別是你提出的藥材基地和小水電這兩個項目,我是真不太懂。說句心裏話,到現在,對你是否能說服康主任,連我都沒有信心,因為我不知道這信心要建立在什麽基礎之上,才能讓我信服。但我知道,不管你能不能說服康主任,對於青山縣來說,能通過這樣的機會,讓省改委能記住我們,那就是成功。”米來鳳說完,側過頭,望向了江天放。


    江天放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在寸頭上摸了摸,回應了米來鳳一個善意的笑容,才說道:“米書記,我也不能答複你過程會怎麽樣,但我可要告訴你結果,這個小水電,在望水鄉,在青山縣,我是一定要搞,而且搞定了”


    江天放的話,充滿了堅定與執著;米來鳳也應聲道:“小江縣長,我對你,越來越有信心。”


    白羚坐在車後排,靜靜的聽著兩人的對話,沒有做聲,當然,也輪不到她來言。她隻是靜靜的看著江天放的背影,這個背影,越來越有山的凝重與厚實了。這種感覺,甚至,讓她有些迷。


    車窗外,寧江水在緩緩的流淌,默默的述說著千年的曆史;而寧陽這座古老城市的曆史,卻在這短短的幾十年,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變化,寧江水似乎根本不予理會,隻是自己在靜靜的東流。


    車子在“靜水樓台”的前坪停下,幾人下得車來;此時,夜色已經很濃鬱了,茶樓前的路燈也亮起,閃著朦朦的柔和色彩;坪裏已經停了一些車輛,樓上大廳,依稀可以聽見隱約的聲音。


    “這裏的生意一直不錯,環境也比較優雅;難得的是,茶的品質,很有保證。”江天放一邊將米來鳳往樓上引,一邊介紹說。


    “先生,您好,請問幾位?需要包廂嗎?”服務員很熱情的迎接過來。


    “嗯,大概五六個人吧,開個臨江的包廂。”江天放說。


    “好的,您這邊請。”


    米來鳳沒有出聲,仿佛為了印證自己在車上的承諾,不再多言,隻是跟著江天放,往裏麵走去。


    落座後,待服務員端茶倒水,轉身離去;江天放拿出電話,撥給了康裕。


    “康主任,您好;我是青山縣的小江……”江天放很恭敬的說。


    “小江縣長啊,我知道;真的不好意思,我這邊臨時有事,一時半會,可能趕不過來啊。”康裕的聲音不緊不慢


    聽著電話裏康裕的聲音,江天放的眉頭輕輕的皺了皺,隨即爽朗的笑著說:“康主任,不著急;您有事的話,您先忙,等忙完了,要是時間不太晚,您看是不是……”


    “小江縣長,這個時間,我可說不準哦;就怕你們等太久。”康裕的聲音顯得柔和了一些。


    “應該的,本來,就不該打擾您的休息時間,何況您晚上還是忙工作;您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已經到了茶樓,過一個小時,我再和您聯係,您方便的話,我再過去接您?”江天放說道。


    “接就不用了,過一個小時,我們再聯係吧。”康裕回道。


    “嗯,好的,那先這樣,您先忙。”


    掛了電話,江天放想了想,也判斷不出康裕是真的臨時有事還是要端一端架子。不過,回過頭來想,就算是康裕端架子,那也很正常;一個堂堂的正廳級實職副主任,麵對一個小縣的副縣長,不可以端架子嗎?能和你聊幾句,已經夠給麵子了,那麵子,多半還是給宋譽華的。


    看到一旁米來鳳擔心的神態,江天放沒有多做解釋;而是端起茶壺,給她沏了杯茶:“米書記,咱們先嚐嚐這裏的茶。不著急的。”


    本來,米來鳳對於康裕不配合,是有心理準備的,畢竟,雙方的職務、級別、地位、身份的差距擺在那,要是自己去約,估計十次能約到一次,就很不錯了;但江天放先前說,已經約好了,這讓她又有了一線希望。


    而現在,聽江天放電話裏的口氣,好似有些變故,這不由得讓她有些失望;可這失望,自然是不能表現在臉上的。


    “小江縣長,我一個女人家,哪裏懂什麽茶;不過,這茶水看上去碧綠碧綠的,看著就舒坦,應該是很不錯的。”米來鳳笑著端起了杯子,沒有提康裕的事情。


    兩人就這麽閑聊著,直到江天放的電話再度響起。


    “宋哥啊,我已經到了,致遠包廂。”江天放說道,語氣裏聽不出什麽失望與不耐。


    “哦,那我就上來。”宋譽華說完,就掛了電話。


    不一會,宋譽華推門而入,看見康裕不在,也沒有多說,與米來鳳打過招呼以後,便坐在了江天放身側。


    “康主任臨時有事,要我過一陣再和他聯係。”江天放幫宋譽華倒了杯茶,用很平穩的語氣說著。


    宋譽華先品了口茶,又搖了搖頭,接著歎了口氣:“唉……康主任,錯過了一杯好茶啊。”


    江天放笑著,不說話;米來鳳一聽,這話,有點意思啊,她眼前似乎一亮。


    “小放,要不,我再給他打個電話吧。”宋譽華征詢的問道。


    “算啦,還是等會吧;等會我來打電話,這樣比較合適。”江天放給宋譽華空著的杯子,又續了杯茶;然後才端起自己的茶杯,喝完才繼續說道:“畢竟是我們青山縣請他幫忙。”


    米來鳳饒有興致的看著兩人,心裏卻尋思開了;按理,宋譽華出麵相陪,康裕卻不來,宋譽華應該覺得很沒麵子才是,可宋譽華卻一點都不覺得,那語氣,還好似乎是康裕的損失。而江天放呢,卻是不急不忙,也沒想要宋譽華馬上再出麵,一來應該是照顧一號大秘的尊嚴,二來,想必還是有所依仗的。


    而讓米來鳳產生這樣的想法的原因,就因為宋譽華對江天放的態度;那絕不是一號大秘對一個普通朋友,更不是對一個副縣長該有的態度;那態度,不但沒有倨傲與威嚴,好似乎親熱得有點過了頭。


    “哦,對了,你到底找他什麽事情啊?電話裏含含糊糊的。”宋譽華沒有再糾纏於康裕來不來,反問道。


    江天放拿出白羚準備的資料,遞給宋譽華,說:“這是一個初步的想法,你先看看,我再詳細和你說。”


    宋譽華放下茶杯,接過資料,仔細的閱讀起來,一邊看,還不時的停下來,思索一番。這樣,大約看了二十多分鍾,才抬起頭,對江天放說:“主意肯定是個絕妙的主意,你覺得,沒有風險?”


    “基本沒有運營風險。”江天放很認真的說。


    “我是說……”宋譽華看了眼米來鳳,沒有把話完全說透,但江天放知道,宋譽華比較關心的,是政治風險。


    這個問題,也是米來鳳最為關心的問題;作為主管黨群關係的副書記,對於政治風險的考慮,尤為敏感與關注。


    八十年代中期以來,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黨內對於改革進行到哪種深度,開始有了不同的議論;尤其是近些年,隨著蘇維埃的解體崩潰,東歐生的巨變,偌大的一個社會主義大家庭,頃刻間不戰自潰敗,紛紛倒旗落馬。


    嚴峻的事實人深思:今後,世界向何處去?社會主義的命運將會如何?中國今後怎麽辦?麵對這個世界性的曆史難題,各式各樣的人物相續登場,給出了自己的答案;西方敵對勢力大肆宣揚“**大潰敗”,國內也有些人主張走“西化”的道路。黨內和一部分幹部群眾中一度出現了對黨和國家改革開放政策的模糊認識,進而開始有了各種各樣的懷疑,反映到黨內理論界,就是出現了姓“資”還是姓“社”的爭論。


    這種理論上的爭論,目前,已經有了越來越尖銳的苗頭;有些地方,甚至將這種理論上的爭論,帶到了政府決策、考核用人當中,帶入到了政治生活當中。


    而江天放的這個小水電項目,其核心思想,恰恰就是踩入了這個“政治雷區”,這樣的雷區,踩不好,就是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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