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李佑對自己還是有個清楚的認知的。但他這個人的性格便是如此,他可以自己腹誹,但在外人當麵,卻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不行的。既然對方都這麽誠懇的恭維了,他也就厚著臉皮生受了。


    見到楊島主,陰弘智比李佑還高興,旁人不知道細情,他是知道的。因為這就是他與某人交易的一部分,這次造反,若沒有得到此人承諾相助,即便他報仇心切,也是斷然不敢輕舉妄動的。


    這時李佑問道:“聽聞,你們來自南洋,乃是虯髯客屬下。本王……呃,朕神交虯髯客已久,不知他現在何處,什麽時候能與朕見上一麵?”


    “陛下,虯髯客如今乃是南洋七十二島共主,我們的帶頭大哥。南洋諸島,雖不能與中原相提並論,卻也有人口二三十萬,精兵一兩萬人。若乘船來,怎麽也得大小百十條船才行。加之糧草,軍械等物,周轉繁雜,都得有大哥坐鎮,故此讓我先來,稟報陛下一聲,不出半個月,人馬都能陸續到了。”


    “當真?”齊王和他身邊的三位大王都很興奮,虯髯客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如雷貫耳。李佑便是從小聽著虯髯客的傳奇故事長大的,對他的事情,都是如數家珍。虯髯客的本事,經過口口相傳,已經有些神化的趨勢了。不但他是公認的武功第一,而且在兵法方麵,也是傳聞中的第一。因為他有個兄弟叫李靖,傳說李靖的兵法,就是虯髯客教的。如今李靖是大唐軍神,百戰百勝,所向披靡。他都這麽厲害了,傳授他兵法的人,能不厲害?


    李佑與三位大王,本來對這次造反的前景,都持悲觀的態度,聽聞有虯髯客相助了,瞬間都升起了一些希望的曙光。


    楊島主緊跟著又說了一句:“各地多有義士,猶在觀望。陛下既然稱帝,何必局於一隅,一旦出了齊州,必天下震動,我大哥的聲威,陛下想必也清楚。有我大哥相助,必有天下義士雲集。隻要陛下能夠禮賢下士,各地義士紛紛往赴,到時候陛下手中,何愁不能聚百萬兵?”


    李佑一聽,有道理啊!當即欣然道:“是朕失誤了,原想著在齊州召集足夠的兵馬,募集足夠的糧草,才興師西進,卻忘了以戰養戰的道理。楊壯士……楊卿一番話,令朕茅塞頓開啊!楊島主聽封——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屬下楊樺!”


    “楊卿忠心耿耿,朕心甚慰。今,敕封楊樺楊島主為我大齊國開路先鋒大將軍,與六部尚書平齊。”


    楊島主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但即使打住了,畢竟戲還是要演的,連聲謝恩,一時間君臣和睦,其樂融融。


    眾人回到齊王府,李佑自然是要開一席盛大的接風宴的。有管事來報,江真來過,等候了一會兒便走了。李佑也不在乎。在他心中,江真從來也沒進入過他們的核心圈子,如果不是用人之際,湊不齊三省六部的官職,早就把他排除在外了,真要用人,原也不打算信任他。


    宴後,齊王賜了一座宅子給楊樺,這些時日為了籌措軍資,尋找罪名處理了很多豪紳,空餘的府邸有的是。等楊島主被送走歇息,李佑便興致勃勃拉著三大王和陰弘智要研究一下半個月後出兵河東道的計劃。


    是的,李佑已經決定,把大戰推遲半個月了,而且也沒打算通知李牧……


    ……


    此時,李牧正在吃晚飯。


    他與翠蓮相見的地方,是齊州城的‘富人區’。翠蓮當然不是住那裏的,帶著李牧兜兜轉轉,來到了一個街坊。此處住戶也不多,房屋也顯得破敗,倒也有好處,住在這裏的都是窮苦的百姓,**也不會想著搶這裏。居民百姓大多都是走動頻繁的親戚,若非這一階段城中不安寧,這一帶真可以稱得上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


    因為全是同一家族的人,基本上已是自成一個小生活圈子。


    菜肴很簡單,兩道野菜,一燉一醬,另外兩道菜,則是家雞一隻、肥魚一尾,配上一壺民間自釀的野酒。這已經是翠蓮能在這裏搞到的最好的吃食了,花了二百多文,李牧去茅廁的時候正趕上送菜的過來,偷聽到的。


    但剛剛翠蓮給他報賬的時候,卻是一兩銀子。李牧心中覺得有趣,但也沒戳穿她。


    菜不甚豐盛,但意外的,翠蓮的手藝還不錯。李牧自打入了長安城,吃的、用的,無不是最好的。吃慣了山珍海味,忽然吃點‘粗茶淡飯’倒也有一些別樣的風味。尤其是翠蓮原本就做好的醬菜,當真下飯的很。李牧就著醬菜,就吃了兩碗飯。


    翠蓮見他吃得開心,懸著的心才放下來。她其實知道,自己多報賬的事情,給李牧聽見了。隻是李牧沒提,她自然也不會自己揭短。現在看李牧吃得高興,也沒提的意思,才稍稍安心,看來這位恩客,性格還算寬仁。隻要晚上再伺候好了,多哄出點錢來,應該不成問題。


    如果能勾搭上這位小公子,那——


    翠蓮心中一動,借著油燈的光亮,偷瞄向李牧。不得不說,李牧的模樣,神魂合一之後,已經提升了很多。雖然乍看上去,沒有那麽很明顯的帥,但是越看越覺得耐看,翠蓮姑娘心中的小鹿亂撞了起來。


    她拿起酒壺,貼身過來,挨著李牧的胳膊蹭了一下,為他斟滿酒杯,膩聲道:“看公子年歲不大,怎麽一個人出門了?又來找奴奴——莫不是跟家中嬌妻鬧了別扭,出來躲清靜了不成麽?”


    這話,便是一個很明顯的試探了。如果李牧順著話說下去,自然可知道他是不是家中已經有了妻子。


    做這一行的,不怕恩客有妻子。有妻子的好辦,男人都是一樣,家中有個正經的,就想換換口味,在外麵來個不正經的。而翠蓮也有自知之明,她的出身的過往,已經注定做不了大戶人家的少奶奶,隻能以色娛人,做個外宅外室。所以有妻子的,對她們有利。而沒妻子的,則沒啥搞頭了。


    這話要怎麽答?


    李牧心念一動,歎了口氣,道:“你可真是好眼力,實不相瞞,我也算是一個大戶人家出身。隻因家裏給安排了一個沒見過麵的世交女兒,心裏不願意,這才跑出來了。我今天特意去打聽過了,那位姑娘姿色甚是平庸,我可不喜歡。但是沒轍,家裏安排了,總得接受吧?”


    還沒娶親,卻已經定了親。雖然不是非常有利,但也不是沒搞頭。翠蓮混跡‘富人區’擺攤,對這些富家子弟的事情還是有點了解的,他們娶妻大多由不得自己。必須要符合家族利益,這是最基本的條件。不過,他們要納妾也容易的很,所以才有娶妻娶德、納妾納色的說法。大部分世家子也會接受這種“妥協”的條件。


    如果自己能把這小公子勾搭上,成為他成親之前就受寵的妾、養在外頭,這樣即便他成了親,自己也少不了好處。


    想到這兒,翠蓮滿臉堆笑,擠得更緊了,道:“公子還是以家族大事為重啊,人都說娶妻娶德,姿色隻是微末。即便差一點,隻要德行好,不就行了?其他的事兒——”翠蓮意有所指道:“不是還有妾呢麽?”


    “妾呀——”李牧想起了自己的妾,說起來還真是各有千秋,每一個都不一樣呢,想著心裏就高興,隨口胡扯道:“妾也給物色了幾個,隻是還是不成!”


    翠蓮心裏一突,妾也物色了好幾個?看來競爭壓力不小呀,她偷偷瞄了眼李牧,長得倒是挺壯實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頂得住:“為啥還不成?怎麽,也是姿色平庸?”


    李牧道:“那倒不是,隻是那些丫頭才十二三歲,身子都還沒長開,有什麽味道?我不喜歡!”


    翠蓮有些意外,也有些驚喜,這公子小小年紀,居然喜歡比他成熟得多的女人,自己可不就比他大麽?這麽說,自己的優勢還是很明顯的。


    “公子果然與眾不同,換了旁人,早就高興壞了。”


    李牧已經看出翠蓮是啥意思了,但他也不能就範,隻是扯淡過過嘴癮罷了:“你也看出本公子與眾不同了?聰明,有眼力!本公子打小就覺著自己與眾不同,別人都說我吹噓,今天總算是找到一個認同的了。就是啊!本公子這麽優秀,什麽樣的女子找不到?我爹非說什麽兩家是通家之好,可以親上加親,荒唐嘛!”


    “公子說得對極了。”翠蓮圖窮匕見,貼近李牧耳邊,抿了下嘴唇,道:“奴奴薄柳之姿,不知能不能入公子的眼……”


    “能倒是……能吧、”李牧推開翠蓮,道:“隻是本公子今天累了,還是早睡、早睡為上。咱倆剛認識,也不著急在這一天。”


    翠蓮到底是個年輕女子,尚有羞怯之心。見李牧婉拒了,便也難啟齒再開口。含羞帶怯地給了李牧一個眼神兒,起身回自己房間去了。


    李牧長出一口氣,就和著把剩下的半碗飯吃完,也回到房間睡覺了。


    過了好一會兒,李牧才聽見隔壁嘻嘻索索的聲響,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翠蓮出去吧桌子撤了。李牧還是有點不放心,起身搬了椅子擋在門口,這樣雖然不能把門給封了,但如果有人推門,也會有響動,來得及護住自己的清白。


    ……


    此時,去“皇宮”裏轉了一圈兒的江真已經回了家。


    若是真正的皇宮,縱然他是朝廷官員,也沒有機會讓他在宮中隨意走動,可齊王這王府,除了換了個稱呼,倒是沒什麽區別。江真是‘兵部尚書’,經常出入王府的,護衛也沒人管他。


    江真逛了一圈兒,把哨位和巡邏的間歇,頻次,都記了下來。回到府中按照記憶把齊王府的模樣以及各處的兵力部署都繪了一遍,蹙眉沉思片刻,在後宅部位點了點。


    雖說王府不及皇宮戒備森嚴,但後宅區域還是對外不開放的。不但是他,就連陰弘智也得避嫌,出入也要通報。不過卻也通過王府下人,花了點錢,大概了解了一下後邊的情形。


    後宅是齊王及其家眷的生活區,原本是沒什麽的,但齊王前幾日不是封了皇後了麽,自然要避嫌了。帶把兒的護衛,都換到了較遠的位置,都換成了丫鬟嬤嬤,兵力相對空虛。江真沉思良久,感覺要想出其不意拿下齊王,或有兩種方案可行。


    一種,是偽裝齊王府送菜的商販,喬裝打扮進入齊王府。後宅是開小灶的,送了前院的菜之後,按慣例也會來後宅送一趟。如果能混進來,接著假山,柴房什麽的,潛伏下來,等齊王回來睡覺的時候,一湧而出,倒是有機會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這種方案的好處是比較省人,隻需要高手三五人,時機對了便可做到。但如果沒等到時機,或者時機趕錯了。那就是被亂箭射死的下場,連遺言都沒機會說。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這個方案需要的是高手。自己雖然管著兵,但卻不是武將,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書生。這樣做了,功勞咋辦?自己沒起到多大作用啊!出了個主意,頂多就是免罪而已,功勞沒有不也是白玩麽?


    人皆有向上之心,江真原本隻想求存,如今有了機會,又豈願放棄這個難得的立下通天之功的好機會?這樣一來,就得第二方案為妥。


    第二方案的話,就是殺進宮去,擒拿齊王。


    要殺進宮中,三五人是不夠的,人越多越好,這樣他手裏的十幾個人就派上了用處。


    雖說他手上能用的人也不多,但王將軍這邊他聯係著,事前不叫王將軍與洛陽侯搭上線,那這主持其事的就非他莫屬,事成之後,王將軍畢竟隔了一層,搶不了他的頭功。


    而要突襲入宮……


    江真沉吟道:“還是隻能是從防禦最薄弱的後宅部位進入。可白天齊王不在後宅,一有個風吹草動,就被他逃掉了。所以,隻有晚上進攻……”


    江真推敲了半夜,將各種可能都算計的清楚明白,這才和衣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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