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至少有一半的人,眼神慌亂了起來。


    李牧見狀,心中暗道,果然是猜著了。


    他會發現端倪,倒不是他未卜先知,或者知曉了王鷗的秘密。而是在擂台賽舉辦的過程中,他發現了奇怪之處。


    首先是報名的人數,最初的時候,隻有寥寥數人報名。李牧大概也猜到是因為什麽,畢竟江湖中人,誰還沒點架子了,真正成名的人物,是肯定不屑為朝廷鷹犬的。所以最初的預計,能招滿十六個人,就暫時夠用了。


    但隨後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了意料。不但報名人數蹭蹭的上漲,而且來的都是壯齡的好手。問家世,要麽是孤兒,要麽家鄉祖籍甚遠,總之就是查不到底細,或者底細非常幹淨的人。再看他們的態度,一個個侯爺叫得心甘情願,完全不是江湖兒女的做派。


    這種感覺就像是,不是李牧在招人,而是他們來找工作、來麵試的一樣。


    而且在擂台之上,互相比劃也是非常規矩,真正做到了點到即止,從不會重手傷人。要知道,刀槍無眼,兩個人比試,誤傷的情況非常正常,做到點到即止非常的難。能做到者,要麽是功夫高明一籌,要麽就是雙方都收著勁兒呢。


    這些人的功夫,李牧問過獨孤九,在江湖上算得好手,卻算不上是高手。他們中的大多數,都類似韋福一樣,在某一方麵非常突出,但是綜合能力上,卻又有明顯的短板。給人的感覺就是,他們是專門培養出來的專門人才。用在專門的事情上,又不必擔心他們的能力過於強大,滋生反心。


    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是某個勢力培養出的死士。


    李牧猜到了這一點,但是沒有聲張。而他沒有聲張的原因,主要有兩點。


    第一點,他懷疑這夥人來自於李世民。這是反向推導得出的結論,隨著內務府的壯大,李牧試想,自己若是李世民,能不能放心?


    答案是不能,因為內務府所管理的範疇,真的是太寬泛了。基本上內務府的職司,就是一個小朝廷。而在朝廷之內還有一個小朝廷,作為皇帝是絕對放心不了的。


    而與此同時,李牧發覺了在他府中的下人裏麵,至少有一個李世民的眼線。綜合這些信息,李牧很有理由懷疑,李世民是在他決定搬去山穀,脫離他的眼線之後,在錦衣衛中再安插眼線。以期達到監控的目的,而且,這麽多的好手,有什麽勢力能夠一下子拿的出來呢?至少李牧是不知道的,曾經他與李績談論過所謂死士的事情。李績告訴他,在李世民登基之後,在他或多或少的暗示下,各府蓄養的死士明顯減少了,如今長安城中,大家夥知道的,蓄養死士最多的人,一個是程咬金,另一個是長孫無忌。但都隻在三五十人左右,這些人多半還是他們從前的親衛。


    而這次擂台賽,經過選拔最後留下的人,也有六十多個。這麽多的人,哪個勢力能夠隨意拿出來呢?至少李牧是不知道的,但若背後之人是李世民,就說得通了。他可是皇帝,不說死士,大內高手都有多少?


    而第二個猜想,則是另一種思路。這些人一定是一股勢力的麽?就不能是多股勢力,例如五姓七望?


    一共六十多個人,每家出十個,對於五姓七望這樣的門閥來說,還是輕輕鬆鬆的。而且他們也有足夠的理由想混進內務府來,或是探聽消息,或是做個內應,對他們都有利,搭上個把人都不吃虧。


    無論哪一種可能性,李牧都不想聲張。因為對他沒有好處,錦衣衛就是一個執行部門,一個執行內務府意誌的衙門。它有明確的規範,可以幹什麽,不可以幹什麽,都非常的明晰。就算這些人不靠譜,但隻要他們能把事情做了,他們的價值也就體現出來了。無論是李世民的人,還是五姓七望的人,其實都沒有什麽分別。


    至於被監視,泄露消息等等,李牧其實是不在乎的。內務府的消息,都是明擺著的事情,就算他注意防範,也難免泄露。畢竟除了錦衣衛還有九個衙門口,裏頭不可能都是跟他一條心的人,消息是一定會泄露的,想瞞也瞞不住。況且李牧壓根也打算把內務府搞成一個神秘機構,內務府的作用,就是把各職司聯係起來,越透明越好,對他也越有利。


    李牧把眾人緊張的神情收自眼底,忽然嘴角一翹,道:“你們的用心,本侯都已經猜到了。放著逍遙自在的遊俠兒不做,來到長安城,參加這擂台賽,無非就是想投入本侯的門下,博一份前程,討一個功名,建功立業,本侯說得對不對啊?”


    眾人長出一口氣,心道,有這麽大喘氣說話的麽,這家夥把人給嚇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韋福作為王鷗派過來的人之中的頭,也坐得距離李牧近些。看到眾人的反應,心知自己得說話了,否則恐怕會露出馬腳。李牧話音剛落,韋福便站了起來,道:“侯爺猜得太準了,我等正是為投奔侯爺,博個前程才來。侯爺的名聲,早在江湖上傳遍了,我們都是奔著侯爺來的,大家夥說是不是啊!”


    “是!奔著侯爺來的!”


    “對!”


    不少人應和,李牧瞧著韋福緊張又忐忑的眼神,心中覺得十分的好笑。或許他的這段表演,能騙過在場的所有人。但對於前世見慣了各種托兒的李牧來說,這太小兒科一點了,也太明顯一點了。


    雖然李牧一貫的都是不要臉,自信感爆棚。但他至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若說長安城裏頭,他的名聲如雷貫耳,他敢認。但要說江湖上他的名聲很大,這就有點扯淡了。韋福這小子,很明顯的就是在撒謊。


    李牧笑了笑,道:“你們奔我來,本侯非常高興,自然也不能辜負你們的這份情誼。所以,在承諾的重賞之外,本侯還對你們發出一個邀請,若各位大俠有意,可以來錦衣衛,為內務府辦事。”


    韋福趕緊又要站出來,李牧製止了他,道:“先不忙答應,聽本侯說完。”


    韋福隻好坐下,李牧繼續道:“這個事兒,我也沒瞞著過,舉辦擂台賽的目的就是為此。你們也應該多多少少的都聽到了一點口風,但是具體的章程是怎樣的,你們不知道,包括我的兄弟,你們未來的鎮撫使獨孤九,他也不知道。因為我一直沒有想好,今日,本侯終於有了決斷,所以才把大家都找來,跟你們說這件事。”


    “你們應該也都聽說了,錦衣衛原本有一個指揮使。他也是我的兄弟,叫做李重義。我的這個兄弟啊……”李牧想了想,忽然問道:“你們覺得獨孤九的身手如何?”


    眾人麵麵相覷,李牧看向韋福,問道:“你覺得獨孤九的身手如何?”


    韋福慌忙站起,躬身道:“回侯爺的話,鎮撫使劍術絕倫,輕功高妙,在下不是鎮撫使的對手,我們在座的所有人,單打獨鬥,都不是鎮撫使的對手。”


    “那我來問你,若是以多欺少,你們得多少人,能擒他?”


    韋福四周看了看,思索了一會兒,道:“若侯爺讓我來擒鎮撫使,在座之中,選出八、八九個……許是能成,但若鎮撫使想逃,我們也攔不住。”


    獨孤九輕笑一聲,沒有說話。也不知是認可,還是在輕蔑。


    李牧點點頭,道:“你算是個實在人,但我可以這樣告訴你們。若不偷襲的情況下,正麵對決,你們在座的所有人一起上,也未必是我兄弟李重義的對手!”


    “侯爺,這……不可能吧!”韋福下意識道,誰的功夫不是練出來的,雖然單打獨鬥不是獨孤九的對手,但若說六十人打不過一個人,多少有點瞧不起人的意思了。


    李牧悠悠道:“沒真打過,我也不知道最後勝者是誰。但我可以簡單說一下我這個兄弟,我兄弟身高丈二,天生神力,手中兩柄巨斧,每個都有六十四斤。我還為他打造了一套全身鎧,尋常刀劍不能傷他。兩柄巨斧可用鐵鏈相連,論起來覆蓋十米方圓,諸位可掂量一下,能否贏他。”


    韋福咽了口吐沫,一句話也說不出了。若李牧說的是真的,這還是個人麽?使雙斧,每個都六十四斤?尋常刀劍,四斤都不輕了,六十四斤,還揮舞……這也太嚇人了點。


    “我這兄弟去了真臘,為我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麾下的五百錦衣衛,皆出身屯衛,是選之又選的悍卒。你等單打獨鬥,或許能略勝一籌,但若擺開陣勢,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


    “我也知道,你等在江湖上,都自由慣了,重新訓練你們,也未免太不近人情。本侯不做這樣的事情,所以給你們的差事,與他們不一樣。”


    李牧飲下一杯酒,繼續扯:“世間萬物,有陰就有陽,有晝就有夜。有些事可以白天做,有些事必須晚上做,有些事可以明麵上來,有些事則要背著人。錦衣衛也是這樣,明著來,大刀闊斧的事情,交給我的兄弟李重義和他的五百悍卒。而背著人的事情,則交給我的兄弟獨孤九,你們就像是陰影中的毒蛇,伺機窺探,讓所有與內務府作對的人,都惶恐不安。遇事,需幹脆果決,毫不拖泥帶水,首尾要幹淨利索,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你們的身份,從今日之後,將是一個秘密。平日裏,你們的身份,就是擂台賽時曾提起的,江湖各門派中人。隻有你們自己清楚,你們真正的身份。”


    “聽到這裏,你們也許會想,身份都成了一個秘密,是不是就沒有前程了。錯,前程有,而且賞賜更多!”


    “我已經設計出了一套晉升的規則,確保每個人都有一樣的機會。以後錦衣衛交給你們的任務,會按照任務的難度,分為不同的等級,按照難度的不同,價值也不同。完成一次任務,就得一次賞錢,同時會記錄下來,成為你的資曆。待你們的資曆足夠,便可以晉升,成為小旗,總旗,甚至更高的地位。“


    “待有朝一日,你們厭煩了這種打打殺殺的日子。你們可以隨時回到你們明麵的生活中去,錦衣衛一般情況下不會打擾你們的生活。而且在你們遇到困難的時候,錦衣衛還會通過內務府的關係來幫助你們。當然,每個人享受的待遇不會相同,為錦衣衛貢獻越多,你享受到的待遇就越多。”


    “錢、權、內務府都可以給你們,但這一切,都要用你們自己的付出來換。錦衣衛對你們沒有任何的要求,唯有一點,不可觸碰。”


    李牧掃視眾人,一字一句道:“誰若是泄露了錦衣衛交給你的任務,那便自求多福。錦衣衛對泄密者,背叛者,絕不容情。都說才能通神,我李牧、或者說內務府,別的沒有,就是錢多,誰要是覺得自己的命大,拿錢買不到,盡管可以試試。”


    若是換了個人說這句話,眾人也就當個笑話聽了。就算一個人有錢,誰又會幹這種事情?花巨資買一個遊俠兒的腦袋?值當不值當?


    但說這話的人是李牧,便沒有人懷疑了。因為李牧是個瘋子,愣子,他做事沒有邏輯可尋,常人想不到,不敢想的事情,正是他會做的事情。不說別的,正常人會沒事撒幣麽?他會。


    從四海賭坊開業到現在,李牧撒幣的錢,足有三四萬貫還多了。據傳說現在平康坊的街道上溜達,偶爾還能從青磚縫裏頭扣出來銅錢呢。


    一個有錢花不完撒幣的人,他說回拿錢買一個人的腦袋,誰會懷疑?


    眾人頓覺壓力很大。


    “話是這麽說,要是你們真憋不住,泄露了點什麽,也別害怕。不露餡就行了唄,隻要本侯不知道就沒事。而且本侯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現在你們還有選擇的機會,不加入也可以,肉照吃,就照喝,今日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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