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騎馬從宮裏出來,沒了獨孤九在身邊,也沒人給他駕車了,隻好自己騎馬。這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一天一夜沒個影子。李牧雖然有點想他,卻也沒著急去尋。一來是並不擔心獨孤九會消失不見,再者,孩子年紀大了,有些事情,早晚要自己去想通,這個時候煩他,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沿著朱雀大街行走,到了平康坊,李牧撥馬拐了進去。


    說是賭坊裝修好了,他還沒親自驗收過呢,到底這趕工出來的賭坊,符合不符合他的標準,還要親自看過才能算數。現在天還沒黑,還不是平康坊的營業時間,因此街道上也沒幾個人。李牧騎馬過來,就顯得比較乍眼了。若是換作其他的公子,少不得得有女子拋個媚眼。但看到他這身標誌性的虎皮裘,便都知道來者何人,沒有一個人敢湊上前來。


    李牧留意到了周圍的反應,心中暗道,難不成我是個災星麽?怎麽還沒人搭理了?


    還沒等他走到賭坊,收到信兒的二狗顛顛小跑著迎了上來,接過馬的韁繩,為李牧牽馬。


    “侯爺,您怎麽來了?這工地上的事情,交給二狗就好,保準不會出任何紕漏。”


    “我就隨便瞅一眼——”李牧瞥了眼二狗,道:“聽說,你把你的兄弟三狗叫到工地幫忙了?”


    二狗心裏咯噔一聲,趕忙跪在地上,道:“侯爺,小的沒跟侯爺打招呼就擅作主張把我兄弟叫了過來,實在是不應該。隻是那幾天趕著這頭忙,為了趕工……侯爺又在山穀,所以小的就、就——”


    二狗越說,聲音越小。他心裏頭明白,自己的這點理由是站不住腳的。就算為了趕工,忙,那也有的是人調遣,非得是你的兄弟麽?而且即便是那幾天,二狗也曾給李牧送東西,去過山穀數次,但他也沒提這件事,顯然是有意瞞著,妄圖蒙混過關了。


    這等粗劣的借口,騙一下庸人還行,拿來哄騙李牧,他自己都覺得過不了關。


    李牧似笑非笑,瞅了二狗一眼,道:“二狗啊,你有點不實在了啊。不就是想提攜一下自家兄弟麽?人之常情,有啥遮遮掩掩的。再說,我還記著你那個兄弟,曾經幫過我的忙。他做獄卒也不是長久之計,能來你跟前做個幫手,也是一件好事。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有他在你身旁,你也能躲一個信得過的人。沒啥大不了的,起來吧。”


    二狗聽得眼淚汪汪,道:“正是這個意思,小的不會說,又怕侯爺生氣不許,所以才——請侯爺責罰。”


    “罰什麽,起來吧,以後有事直接說,別讓我後知後覺。我很不爽這種感覺啊,不能有下回,知道麽?”


    “保準沒有下回!”二狗磕了個頭,爬了起來,牽著馬韁繩,腳下都像是輕了三分似的。這件事一直壓在他的心裏,都快成心病了。既不能把兄弟趕回家,又不敢跟李牧說,還怕哪一天露餡了,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今日被李牧戳破,卻又沒懲罰他,讓他的心裏一塊大石落了地。


    沒走多遠,冷清的街道熱鬧了起來。道路兩旁,碼放的都是建築材料。李牧用股份兌換了半個平康坊,這一片兒都在施工中。有一處門口沒有堆放建築材料的,就是已經完工的四海賭坊。二狗牽著馬,帶李牧來到賭坊門口,便要趴下去,為李牧做下馬凳。


    “沒這樣的規矩。”李牧擺擺手,從另一邊跳下了馬,左右瞅了眼,道:“在旁邊專修一個馬廄,用來停車,喂馬。”


    二狗忙記下來,叫過來一個幫閑,把韁繩交給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李牧身後。


    李牧站在門口打量這座賭坊,從外觀上看,與他的設計一般無二。整體兩層,一層是大廳,各種賭具齊聚,也不限身份,三教九流皆可進入。二層則有所限製,少於千貫賭本,沒有資格上樓。服務的水準也是不同,都是單獨的包間,專門的人伺候,這就高了一檔了。


    兩層之外,還有地下室。這個地下室,建築標準等同於工匠坊的那個“冰窖”,四麵都是夯土加石塊砌成,中間夾雜細沙,想要挖開絕無可能。這是為了存放金銀以及籌碼用的,若沒有這一手準備,來幾個梁上君子,把籌碼偷走了,賭坊豈不是要血虧麽?


    李牧把能想到的,全都想到了。其中不乏他在前世看過的港片中吸取的經驗,理論上來說,應該是遠超這個時代的人想象的。但凡事也非絕對,還要走著看,到底能不能防住,等賭場開業了,一試便知了。


    “公孫康怎麽沒過來,不知道本侯來了麽?”


    二狗忙道:“公孫員外郎去了東城工地,清早的時候,說過了的。侯爺若是找他,我派人去——”


    “不必,我就隨口一問。”李牧擺了擺手,邁步進了賭場。由於賭具都還沒做好,賭場內顯得有些空曠。不過基本的陳設,都已經準備完畢。各功能區,雖然工匠們在建造的時候不知道是為什麽,卻也都按照李牧的規劃,很好地完成了。


    樓上樓下看了一遍,沒有什麽大毛病。看得出雖然是提前了工期,卻也是在保證了質量的前提下,整體稱得上‘優秀’二字。


    回到樓下,李牧讓二狗搬了一把椅子坐下,道:“前日我讓你培訓的人,你培訓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二狗見李牧問起,臉上掛上一副得色,道:“全都是按照您的要求,模仿天上人間的服務員培訓的。小的敢大膽說一句,咱們培訓出來的人,不比天上人間的差。侯爺若不信,我去把人都叫來,讓侯爺檢查一番。”


    “呦嗬,這麽有信心啊?”李牧笑了笑,道:“那就去叫人吧,讓本侯見識一下你培訓出來的人。”


    “呃……”二狗臉上的笑容一僵,尷尬地咧咧嘴,道:“小的不敢欺瞞侯爺,其實、其實不是小人親自培訓的,是有人幫忙——”


    “幫忙?”李牧瞅了二狗一眼,道:“你小子是膽子大了啊,我讓你培訓,你卻偷懶?”


    “不是的,小的怎敢!”二狗慌忙解釋道:“實在是小的不擅長此事,又唯恐耽誤了侯爺的事情,所以才找了會幹的人做這件事。這人侯爺也見過的,正是金晨銀月兩位姑娘。”


    “金晨、銀月?”


    李牧想起來了,鞠智盛送給他的那份驚喜。那日因為李知恩吃醋,被他匆匆地安頓在了平康坊,隨後他事情忙起來,就把這倆人給忘了,沒想到還用上了。是了,她們自稱是高昌宮廷舞姬,對於禮儀之道應該是不陌生,倒也不奇怪了。


    李牧笑了笑,道:“那就把她們倆也叫來,若是培訓得好,本侯有賞賜給她們。”


    “小的先替她們謝過侯爺了。”二狗說了一聲,跑出去叫人了。所謂的培訓,就在原來的春風樓。培訓的服務人員,多是原教坊司的女子,從中挑選出清秀可人的,作為四海賭坊未來的服務人員。


    這個念頭,是李牧的靈光一閃。既然拉斯維加斯可以有兔女郎,兩千年前的大唐第一賭坊,為啥不能有個類似的?


    當然礙於時代限製,肯定不可能有兔女郎那麽刺激。不過有一個清秀的小美人伺候在旁,肯定能最大程度地刺激賭徒的消費就是了。而且這樣一來,也能讓這些女子避免歡場賣笑,也算是好事一件。


    沒多大一會兒,二狗帶著一群女子回來了。為首二人,正是金晨和銀月。幾日不見,不知是否是錯覺,李牧發現金晨好像又漂亮了一點兒。但仔細瞧瞧,好像又還是原來的樣子。


    瞅了好一會兒,李牧終於發現了貓膩所在。原來是衣服的關係,那日見到的金晨,穿著一身高昌的衣裳。高昌的服飾,雖也是漢人服飾的一種,但經過多年與胡人文化的融合,已經不完全是漢人的樣式了。其中很多花紋,都是漢人服飾所沒有的。而今日的金晨,穿著一身長安城非常流行的襦裙。越發顯得她的脖頸頎長,給人一種非常優美的感覺。


    “侯爺?”


    二狗在旁邊瞧了半天了,見李牧打人家金晨進來,就目不轉睛地盯著,心道莫非是侯爺看上她了?心裏這麽想,嘴上也不敢問,可實在是時間太長了,都把人家盯得臉紅了,再不出聲打斷,有點說不過去了,這才奓著膽子小聲提醒了一下。


    李牧緩過神來,也覺得有些羞赧,輕咳了一聲,道:“來吧,把你們這幾日所學,展示給本侯看一看。”


    金晨越眾而出,向李牧行了個禮,然後開始指揮眾人。或站或立,或行或止,如何說哈打招呼,一一展示給李牧。展示完畢,又規規矩矩站成隊列,沒有一絲一毫地雜亂。


    李牧從頭看到尾,不得不承認,若是以天上人間的服務員做比較。這一批服務人員,著實不差什麽了。他不由得高看了金晨一眼,此女短短幾日,能把這些人調教得這般令行禁止,絕非等閑之輩啊。


    正要說上幾句話,忽然一個幫閑闖了進來。李牧蹙起眉頭,二狗瞧見了,衝過去就是一腳,罵道:“你是幹什麽吃的,一點規矩都沒有?侯爺在這裏,你也敢造次?還不滾?”


    “狗爺,我……哎呀!”幫閑急得直拍大腿,叫道:“侯爺,出大事了!思文少爺挨打啦!”


    “什麽?”李牧霍然站起,盯住幫閑問道:“你看準了?是思文麽?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打我的兄弟?”


    “小人不認識啊!”


    “走!”李牧二話不說,起身便走。二狗也不顧上金晨等人了,對她們擺擺手,也趕緊跟了上去,大呼小叫,把幫閑們都喊上,擔心還不夠聲勢,又叫工地停工,所有工匠一起跟著去,一群人浩浩蕩蕩,在報信的幫閑帶領下,來到了平康坊坊門。果然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擋的嚴實看不著裏麵,李牧心急火燎,來到跟前也不管前麵是誰,抬腿就是一腳,罵道:“老子逐鹿侯李牧,識相的讓開!”


    人的名樹的影,逐鹿侯這三個字,在長安城還是吃得開的。圍觀的人聽到是李牧來了,瞬間讓開一條通道,李牧一馬當先闖進去,二狗等人緊隨其後,手裏都拿著家夥,沒有家夥的,也都拿著青磚石塊,已經做好了幹仗的準備。


    李牧來到人群中心,這才看清楚,原來不是李思文單方麵挨揍,而是他跟人打了起來。對方雖然有五個人,但卻隻有一個人動手了,沒有以多欺少。李思文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對方也沒好哪兒去,一個捂眼青,嘴角還掛了彩,像是被人撓了。


    倆人已經被分開了,但都沒走,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瞪著對方。


    看到這種情況,李牧也不好偏幫。他往倆人中間一站,轉了個身,把李思文擋在身後,抬腿就是一腳。對麵的少年沒想到李牧問也沒問就打,猝不及防肚子中招,像是蝦米似的彎下了腰,跪在了地上。


    他身後站著的幾個人見李牧動手發難,下意識也要衝上來。但隻邁了一步,又都停了下來。顯然是認出李牧的身份,不敢動彈。


    李牧冷笑一聲,道:“我還當是哪路豪傑,敢動我的兄弟?怎麽,知道我是誰,不敢動手了?”


    五個少年都不出聲,心中都腹誹,這不廢話麽?


    “大哥,你不用管,等我歇會兒,我跟這小子再比劃!嘶……今天我跟他、我——”


    李思文兀自還在嘴硬,李牧把虎皮裘脫下來,披在他身上,道:“你消停一會兒,看大哥我替你出氣。”


    “大哥……”李思文以為李牧要仗勢欺人,想要阻止,卻被李牧打斷了。


    “閉嘴!”


    李牧活動了一下筋骨,道:“誰也不許幫手,今天是私事。不要顧及我的身份,來,你們四個一起上。老子要是仗勢欺人,拿身份說事兒,李牧倆字兒倒著寫!”


    被踢了一腳的少年聽到這話,抬起頭看向李牧,嘶聲道:“當真?”


    “騙人是小狗!”


    “這話可是你說的,哥幾個,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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