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談妥,皆大歡喜。酒宴過後,李牧參觀了一下李孝恭為李重義這個幹兒子準備的住處。竟是一處單獨的院落,挨著演武場旁邊,儼然是一座獨立的宅邸,廳堂,倉房等一應俱全。還有四個丫鬟,六個小廝,十幾個護衛伺候,排場比原來的逐鹿侯府也絲毫不差了。


    李牧徹底放下心來,囑咐李重義好好孝敬義父,便與李孝恭告辭。


    進河間郡王府的時候,他帶了一車的金銀器皿,看著挺大一堆,實際上價值不過兩千餘貫,是為了李重義準備點零花錢,或者當做禮物送人。李孝恭一件也沒要,都堆在了李重義自己院落的倉房裏。


    而李牧走的時候,他也帶走了一車金銀。這些金銀可不是器皿,而是一塊塊‘金磚銀磚’,都是一樣的製式,裝在密封的木箱中。看著就不像是尋常之物,李牧詢問才知,原來這些金銀,都是李孝恭坐鎮江南時,從原來江南諸反王的府裏查抄的。回到長安後,他的這些錢,李淵和李世民父子二人沒找他要,就都留在了他的手裏。


    李牧沒問多少,但看他毫不費力拿出七萬貫金銀的架勢,估摸著怎麽也得有個六七十萬貫才能如此闊氣。


    這麽大一筆現錢,國庫都拿不出來。說是富可敵國也不為過了,李牧心裏直癢癢,這麽多錢,要是都在他的手中,做起事情來,何須那麽多無賴的手段,惹人詬病?


    但是沒辦法,李世民窮成那樣了,這些錢都沒有去動,他也隻能是想想了。


    今早出門之前,李牧讓獨孤九去辦了件事,通知與內務府有生意來往的各大商賈,下午在工部開會。類似的會議,已經進行了幾次。商賈們也都熟悉了流程,基本上都專門指定專人負責。隻要李牧這邊給了消息,基本上沒有敢缺席的人。


    涉及的都是大生意大訂單,缺席就等於是把錢送給了別人。身上有官職的人,自然是不會出現在這裏。都是各家的主事人,或者族中年輕子弟,做這個會議代表。如今各家也逐漸摸清了李牧的個性,知道他不喜歡跟老家夥打交道,都在提拔年輕一代。


    李牧約好的時間是未時三刻,眾人未時便到了,都在會議室等著。李牧遲遲不來,他們便談論起這兩日長安城發生的事情,話題自然也是繞不過李牧與陰弘智的衝突。


    陰弘智交友廣泛,在座的人不少都與他相識,清楚他的底細。剛聽說李牧與燕王及陰弘智鬥起來的時候,都以為會是一場龍爭虎鬥,等著看熱鬧,沒成想隨之而來的消息便是李牧把陰弘智的耳朵割了,還令燕王認了隱太子做爹,去高陽原守孝三月。消息沒來得及確認,又傳出李牧到平康坊把陰弘智的春風樓砸了,還把河間郡王堵個正著。


    河間郡王那是什麽人物!眾人都認為李牧這回肯定是要栽了。沒想到又給他化險為夷,他們不知道細情,但今天一早,李牧帶著重禮去河間郡王府的消息,眾人都收到了。這禮都送了,還不是大事化小了麽?


    眾人恨得牙根癢癢,卻不得不佩服。也就是李牧,換一個人經曆這兩日的事情,不死也得扒層皮,像他這樣遇難成祥化險為夷的,絕對不會有第二個。


    這玩意怎麽說呢,叫運氣,也是運氣。叫實力,那就是實力。傳聞李牧被河間郡王帶到王府後,陛下曾快馬前去相救。換了旁人,陛下可能理會麽?這就是聖眷,聖眷,就是實力。


    就在眾人竊竊私語之時,李牧推門進來。像是有人按了靜音,偌大會議室瞬間鴉雀無聲。


    李牧邁步走向主位落座,掃了眾人一眼,道:“實在抱歉,晌午時候再河間郡王府多喝了兩杯。又跟郡王談了筆生意,耽擱了時候,來晚了,讓諸位久等,對不住了!”


    眾人一聽,心中駭然,逐鹿侯果然有的是手段,化險為夷不說,竟還能與河間郡王做起生意來,常人豈能做到?


    聽李牧說抱歉,眾人趕忙起身稽首,紛紛道:“侯爺事務繁忙,我們等一會兒是應該的。如今哪裏少的了侯爺,侯爺當真是辛苦……”


    阿諛奉承之詞,滔滔不絕。李牧聽了一會兒,抬手虛壓了一下,道:“好了,吹捧都收一收吧,咱們抓緊時間,說正事。”


    眾人又坐下來,李牧抬手,旁邊的魏瓔珞手中,接過一本冊子。這些日工部事務繁忙,李牧又懶得整理資料,便讓魏瓔珞兼職了他的秘書。這件事家裏人還不知道,李牧也沒上趕著說,否則即便白巧巧不說什麽,李知恩那兒也得鬧一場。小丫頭像是醋缸裏泡大的,什麽都要吃醋,魏瓔珞更是重點對象,要是給她知道魏瓔珞榮升秘書,她都能把鳳求凰的生意扔下,也要過來把秘書這個位置搶過去。


    李牧手裏這本冊子,是魏瓔珞自己整理的。都是李牧隨口說的事情,她一一記錄下來,算是一個備忘錄,否則事情太多,容易落下。其中有一些做了標記,表示已經有了完結。沒有標記的,則是還沒完結。李牧翻了翻冊子,把冊子又還給魏瓔珞,開口道:“今日找諸位過來,主要是三件事。諸位誰有意向,可以直接說出來,現在就可以談。”


    “第一件事,過不了幾個月,便是春耕的時候了。我的兄弟李思文,大家想必也都知道。他現在定襄,四周有很多田地亟待耕種。需要糧種若幹,誰能提供,價格從優。”


    有人問道:“不知侯爺需要多少?”


    “一萬頃地的糧種。”


    這人是行家裏手,聽到數目,便開始計算:“一頃地需糧種十五斤,一萬頃地便是十五萬斤糧種。一鬥十斤,十鬥一擔,共計一千五百擔,長安城現今糧價,三百五十文一鬥,糧種需精挑細選,優等糧種,不低於五百文一鬥。共計一萬五千鬥,七千五百貫。若侯爺全在鄭家糧行拿貨,我可以做主,零頭抹去,七千貫,為侯爺備齊。隻是貨運,需侯爺自理。”


    談及生意的時候,在商言商,不分尊卑,這是李牧的要求。所以這位糧商說起話來,也沒有阿諛奉承。


    李牧點點頭,不置可否。


    又有一人站起來,道:“侯爺,賬目剛剛鄭掌櫃已經算過,我就不贅言了。趙氏糧行,同等質量糧種,也是七千貫,承擔貨運。若不能按照約定時間交付,願承擔損失。”


    李牧又點了點頭,他知道這趙氏糧行的底細。趙氏糧行與趙郡李氏關係很深,趙郡李氏經營車馬行,遍布天下。他敢包貨運,必然是依仗趙郡李氏的渠道。


    而鄭氏糧行的根基在山東,運送到長安已經是挑費不小,再送到定襄去,本錢都夠不上,決計不能硬撐了。鄭掌櫃黯然歎了口氣,道:“罷了,鄭氏糧行退出,恭喜趙掌櫃,又拿下一單。”


    “多謝鄭兄相讓,前日鄭兄不也拿下三船貢米訂單麽?大家彼此彼此,生意不是一個人做的。”


    言語間頗有機鋒,蓋因前日,內務府采購貢米,鄭氏糧行拔得頭籌,趙氏糧行惜敗,兩家有點不對付。不過今日趙氏糧行扳回一城,也算是打了個平手。


    李牧見沒有人再爭,便拍板,道:“那這筆訂單,就交給趙氏糧行。還是那句話,做生意,講究一個貨真價實,錢不少你的,但是東西若是出問題,尤其是糧種這等關係民生之物,不要怪本侯不客氣。”


    趙掌櫃忙道:“侯爺放心,咱們知道規矩,若是出問題。小的人頭奉上,趙氏糧行即刻滾出長安城!”


    李牧對旁邊的魏瓔珞道:“給他記上,等會立契。”


    魏瓔珞點點頭,把事項記錄在冊子上。


    “第二件事,涉及到藥材。”李牧說著,從懷裏拿出一份清單,放在了桌上,道:“孫神醫雲遊之前,把愛徒劉神威劉大夫留在長安,並委托我,成立一家醫館。大家想必也都收到了消息,本侯把府邸騰了出來,辦這家醫館。如今缺少一批藥材,這裏是清單。諸位誰做藥材生意,可以看一看。另外,待醫館開張之後,還有孫神醫秘方所治之成藥需要銷售四方,有意者也可報名。擇日在醫館,連同劉大夫一起商議價格。”


    眾人踴躍發言,有提供藥材的,也有意銷售成藥的,魏瓔珞也都一一記錄了下來。


    “第三件事,是我自己的一點私事。”李牧看向眾人,道:“諸位都是長安城的大商賈,人脈廣博,不知誰手中有平康坊的產業,最好是春風樓附近。我想收購,現錢若是不夠,用馬場的份子置換也行,大唐礦業和大唐鹽業的股份亦可,隨賣家方便。”


    此言一出,眾人皆呆若木雞。


    他們都知道,李牧在程咬金的馬場有兩成份子,又持有大唐鹽業兩成股份,大唐礦業一成股份。這三者,都是千金不換的金飯碗。能下金蛋的老母雞,如今是怎麽了,他瘋了不成,竟要置換平康坊的產業。


    那平康坊是什麽地方,那可是——


    眾人忽然表情變得奇怪了起來,難道逐鹿侯想開個青樓不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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