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像是聽到了什麽絕頂好笑的笑話一樣。他笑了一陣,才勉強止住,笑吟吟地看著李牧,道:“小子,夠狠,本王喜歡。不過,你還是打錯了算盤。”


    李牧心跳如擂鼓一般,魚死網破,說來容易,但前提是得有那個實力!如今他與李孝恭,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好比蚍蜉撼樹,希望太過渺茫了。


    剛剛那一番話,完全就是在咋呼。能混過去,皆大歡喜,混不過去,騎虎難下。


    看李孝恭這樣子,顯然是沒混過去。這種情況,李牧也不知該如何收尾了。隻好默不作聲,一邊聽著李孝恭說話,一邊開動腦筋想辦法。


    “你說你要讓全長安城的人都知道本王嫖宿春風樓,嗬嗬,先不說本王在乎不在乎,你覺得這長安城中,知道這件事的人少麽?本王何時刻意隱匿過?就算平民百姓不認得本王,那平康坊多得是官吏,可能都不認得本王麽?但,你聽誰說過這件事?”


    李孝恭笑了一聲,道:“因為本王是河間郡王,沒人敢說!”


    何等的霸氣!


    李牧的臉色又白了,抿著嘴說不出話。


    “至於說殘害忠良麽,就更是無稽之談了。你小子砸人買賣時候的那副嘴臉,囂張跋扈的樣子,比這長安城最紈絝的紈絝還要紈絝三分,你算哪門子忠良?再退一步說,即便你是忠良,本王殺了也就殺了,想跟本王換命,你也配?”


    說著,李孝恭又笑了起來,指了指李牧,道:“你就是個小孩兒,隻有小孩兒,才會有這麽幼稚的想法。”


    一個身具二十八歲靈魂的人,被人指著鼻子說成是小孩兒,這種感覺實在屈辱至極。但偏偏說這話的人他惹不起,李牧氣得鼓鼓的,配上他現在這具十七歲的身體,看起來更小孩兒了。


    李孝恭實在沒忍住,又大笑了一陣。從江南回到長安城這許多年,他都不曾如此快慰地大笑過了。


    好半天,笑聲才止住。李孝恭整理了一下情緒,竟指點了起來:“你要是真打算魚死網破,應該這樣說。老小子,你要是逼人太甚,我就讓我兄弟掐死你。你看看你這個兄弟,身高八尺,力大無窮。此處隻有咱們三人,他若猝然發難,本王叫喊都來不及。這樣的威脅才有用,笨了不是?”


    還真把老子當小孩兒了!我若可以這樣做,你當我不敢呐?真把你弄死了,我死不死倒是其次,老婆們和老娘怎麽辦?我能豁出我一條命跟你換,總不能搭上全家吧!


    心裏這樣腹誹,嘴上卻不能這麽說,李牧現在算是認清楚狀況了。這李孝恭和李世民一個樣,他們老李家祖傳的惡趣味。李世民看他倒黴的時候幸災樂禍,這李孝恭也是一個味兒。


    不過,看清楚這一點,李牧倒是不擔心了。他對付這種人,已經掌握了訣竅。


    李牧立馬給出了一個惱羞成怒的反應,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沒好氣大叫道:“郡王,你把我李牧當成了什麽人?我蒙太上皇垂愛,收入了宗籍,也是皇室宗親,是郡王的後輩。郡王又是功蓋天下的大將,為我大唐立下汗馬功勞。隻有郡王對小子下手,小子如何能以死相逼郡王?都到這般境地了,郡王還要打趣麽?”


    李孝恭看到李牧這般反應,掃興道:“沒意思沒意思,你這個小子,一點也不會哄人,就不能再裝一會兒啊,你得跟本王幹起來呀,最後再吹捧,這樣才有趣。你現在就吹捧起來了,本王還沒過癮呢,瞧你說得這話,你是後輩,所以不能對本王下手,本王是長輩,若是對你下手了,豈不是顯得本王沒有容人之量了?”


    “郡王之胸襟,廣闊無垠,誰敢說郡王沒有容人之量,我把他剁碎了喂狗!”見李孝恭的態度緩和了,李牧趕緊打蛇隨棍上,笑嘻嘻道:“這麽說,郡王是不打算追究了?”


    “想得美!”李孝恭板著臉,指了指李重義,道:“本王說要這小子,就必須得要。不過,既然直接要你不肯給,那就換個說法。本王欲收他做義子,這下能答應了吧?”


    “義子?”李牧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趕忙又確認地問了一句:“郡王不是說笑?”


    “哪個跟你說笑,這孩子天賦異稟,前途無量。若是調教得好,堪比秦之嬴蕩,楚之項羽。本王是愛惜人才之人,豈會以此玩笑?”


    李牧撲通一下就跪了,剛要開口道謝,恍然想起不是自己認爹,趕緊伸手去拽李重義,催促道:“快,快叫義父。”


    李牧是真的著急,真心願意。他的幾個兄弟中,李思文是李績的兒子,雖不是長子,但有定襄這塊地盤,無需擔心。獨孤九是獨孤閥的唯一繼承人,不管他願意不願意,未來的獨孤閥主必定是他,也用不著惦記。唯獨李重義,無父無母,身負大仇。性情又憨直,沒有城府,沒有後台,讓他最為牽掛。


    但若是能被李孝恭收為義子,所有問題迎刃而解。河間郡王的麵子,誰敢不給?認爹怎麽了?有爹去認爹令人恥笑,沒爹還不能認個義父麽?


    李牧完全是為了李重義著想,所以才這麽著急。怕他犯強不肯,拽著他一起跪。怕什麽來什麽,李牧拽了李重義好幾下,李重義就是不肯跪下來,氣得李牧都快炸了,咬著牙問道:“你傻啦,這有什麽不願意的?”


    李重義不理會他,而是看著李孝恭,道:“我認你做義父,還能跟在大哥身邊麽?”


    李孝恭蹙起眉頭,似乎沒想到李重義會問這樣的問題,但還是答道:“自然不能,李牧小小侯爵而已,也配讓我的義子為他鞍前馬後?我會安排你進入禁軍,先做兩年校尉,熟悉一下軍營,我在悉心教導於你,待你加冠之後,就可以獨當一麵,坐鎮一方了。”


    似乎怕李重義不放心,李孝恭又加了一句,道:“如今軍方的大將,多在我帳下效力過。我開口,誰都得給個麵子。你若認我做義父,未來便是一片坦途。李牧能給你的,我全都能給,他不能給你的,我還能給你,怎麽,還不願意?”


    李牧急得都快跳起來了,湊在李重義耳旁咬牙切齒低聲道:“快點答應啊!你想不想報仇了還?”


    “不行!”李重義吐出兩個字。


    李牧頓時覺得要昏過去了,這小子什麽毛病,關鍵時刻腦袋進水了?


    李孝恭也覺得奇怪,忍不住道:“這倒是奇了,方才本王說要你,李牧不答應,你卻答應,做奴隸都肯。現在本王欲收你做義子,李牧答應了,你卻不幹了。這是怎麽回事?”


    “剛才答應,是為了救大哥性命。現在不答應,是因為不能跟在大哥身邊。我不懂什麽大道理,但也知道,不能為了榮華富貴,背棄自己的大哥,所以,我不能答應你。”


    李牧氣急眼了,抬腿踹了李重義一腳,沒踹動他,反倒把自己彈了一個趔趄,氣急敗壞,道:“我他媽用得著你嗎?你個傻大個,還、還背棄……從哪學的破詞兒?你不想背棄我是吧?行,那我背棄你!從現在開始,咱倆不是兄弟了,你趕緊跪下,叫義父,叫啊!”


    李重義低頭不語,不管李牧怎麽說,他就是不肯跪下。


    李孝恭見狀,也是犯起了難。這種局麵,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堂堂河間郡王,收一個奴隸為義子,竟然還遭到了拒絕。這事兒說出去,誰會信?


    不過他也因此更喜歡李重義了,天生神力,固然罕見,但本性純良,卻更加難能可貴。


    猶豫了一會兒,李孝恭歎了口氣,道:“好吧,本王再退一步。你可以繼續為你大哥效力,但你要搬到王府來住,他是你的大哥,本王還是你的義父呢。孝義二字,孝在前麵,本王成全你的義氣,你也要對本王盡孝,這個道理總沒有錯吧?”


    李重義想了想,點點頭,撲通跪在地上,給李孝恭磕了個頭:“義父。”


    “好好好!”李牧高興得要跳起來了,還沒等李孝恭說話,他也跪在地上磕了一個。李孝恭急忙避開,不悅道:“本王收重義為義子,你磕什麽頭?你不是已經有義父了麽?還想再認個爹?本王可不樂意啊!”


    李牧趕緊解釋,道:“郡王誤會了,我是太高興了,為我這兄弟高興。他能得到郡王的青睞,是他的福分,我真是太高興了……”


    李孝恭哼了一聲,不理會他的廢話,彎腰把李重義扶了起來,剛要開口說話,一個家丁急匆匆跑過來,叫道:“王爺,陛下來了!”


    “什麽?”李孝恭嚇了一跳,狠狠地瞪了李牧一眼,趕緊吩咐:“去跟陛下說,我在書房讀書,帶陛下多繞兩圈,拖延一下。”說罷,又看向李牧和李重義,道:“你倆在這等著,我去換身衣服!”


    李牧懵道:“郡王,您這是……?”


    “我現在這副樣子,若是被陛下看見了,我怎麽解釋?記住了,今日你是來拜訪我的,春風樓的事情,一個字不許提,要是說漏了嘴,本王跟你同歸於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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