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兒一聽,差點跪在地上。


    四百貫錢換成銀元寶砸腦袋,就算是換十兩一個的,那也有四十個啊,這要是挨四十下……不,用不了四十下,那麽大的元寶,卯足了勁一下子就能砸死,根本用不上四十個。


    侯爺這是要賴賬?殺人滅口?


    種種可怕的念頭浮現在腦海,胡三兒趕忙跪在地上抱住李牧的大腿,哭道;“侯爺,饒了小人的命吧——”


    “哼!”李牧抬腿把他踹開,道:“記住本侯的話,本侯做生意,丁是丁卯是卯,價錢說好了,你別差我的,我也不會差你的,我用得著你抹零啊,顯得你大方?你那麽愛抹零,你怎麽不抹六百貫,要一千得了?”


    胡三兒點頭如搗蒜,趕忙道:“行行行,一千就一千,侯爺怎麽說怎麽是!”


    “還沒記性是吧?丁是丁卯是卯,這話聽不懂啊?”


    “懂懂懂!”胡三兒要哭了,道:“侯爺,您到底是要怎麽樣啊!小人反應慢,領悟不了侯爺的深意啊!”


    “沒有深意!”李牧氣得大叫:“我一直就一個意思,該多少是多少,一千六就一千六,咱倆到底是誰磨嘰啊?九兒,拎走,按數給他錢,讓他滾蛋!”


    獨孤九走過來,把胡三兒拽起來,他沒有李重義的巨力,但也比平常人大不少,拽著胡三兒走了。


    李牧趕緊整理情緒,堆起笑臉,顛顛地跑到馬車旁,先跟高公公多了個眼神,道:“陛下,今天這麽閑著呢?視察工作來了?”


    袁天罡從馬車探出頭來,笑道:“逐鹿侯好久不見了。”


    “神棍?你什麽時候回來了!”李牧看到袁天罡,脫口而出,話已經出口,才意識到不合適,趕忙找補道:“心直口快,千萬莫要生氣啊,嗬嗬嗬嗬……”


    “什麽心直口快,朕看你是囂張跋扈慣了,誰都不放在眼裏了!”李世民從馬車下來,冷著一張臉看著李牧,道:“長安縣的差役例行公事而已,看看你那個樣子,活脫一個紈絝,看來朕是太慣著你了,把你縱容成了這樣!”


    “陛下、”李牧立馬換上了一張苦瓜臉,道:“臣冤枉啊,您讓臣怎麽辦呢?工廠人手不夠,您連一個書吏都不給,沒人幹活,訂單就完不成。您可知道這是一批什麽訂單麽?全都是明年春耕要用的貞觀犁的犁鏵啊,多做出來一個,就多造福一戶百姓,多產幾畝地的糧食。糧食多了,陛下就不用再受那些世家門閥的掣肘,還可以用來養兵,有道是大軍未動,糧草先行,臣者都是為了陛下啊!”


    李世民有點被繞暈了,皺眉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怒道:“朕說的是你的態度問題,你扯到哪裏去了?就算你著急,情有可原,那你也不該嗬斥差役。那差役頭兒說錯了麽?你弄這些衣衫襤褸的奴隸在街上,難道不有礙觀瞻?”


    “臣不覺得有礙觀瞻啊?”李牧一副驚奇的樣子,攤手道:“我大唐乃是天朝上國,就算是奴隸,那也是天朝上國的奴隸,他們這些夷狄之輩也是比不了的!再說,現在他們已經是工部的徒工了,臣非常有信心,他們很快就會賺夠贖身的錢,成為堂堂正正的大唐子民,高昌使節憑什麽瞧不起他們?”


    “你就是會狡辯,高昌也是行漢禮,說漢話,與中原人沒有多大區別……”


    “臣不管那些。”李牧一副傲嬌樣,道:“在臣的眼中,非我大唐子民,全都是猴子!”


    李世民被氣樂了,指了指李牧,道:“朕早晚有一天讓你氣死——罷了,不跟你掰扯這些事兒,朕今日來找你,是想問問你,朕讓高幹通知你那件事,你倒是去辦呐,朕限你七日,這都十幾日了,一點消息也無,不把朕放在眼裏麽?”


    李牧又開始倒苦水,道:“陛下,您講點理吧。是,您說了七日,可是頭三天,您不是讓臣在萊國公府張羅事兒麽?臣熬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把事情了了,馬上內務府的事情又接上了。您就給了一張聖旨,一文錢沒有,一個人沒有,辦公的地兒也沒有,那些商賈又催得緊,天天堵門口要訂單。臣不得一件件處置麽?”


    說著李牧快哭了,道:“臣又不是三頭六臂,讓不讓人活了呀,您是不知道啊,臣都把宅子抵出去了——”


    這可把李世民嚇了一跳,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道:“說的什麽話,哪個要你抵宅子了?內務府的缺口就那麽大,逼得你賣房子?你休要誆朕,看你剛才的架勢,你像缺錢的樣子麽?”


    “嘿嘿,什麽都瞞不過陛下的慧眼。”李牧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道:“臣確實是不缺錢,不過臣要搬家是真的。孫神醫臨走的時候,臣答應他,為百姓開一座醫館,讓他的徒弟坐診。臣打算把宅子空出來,先搬到鳳求凰住。陛下不是賞了臣一座山穀麽?現在也正在建,開春就能搬過去了,兩不耽誤。”


    “朕賜你的匾……”李世民忽然想到他蓋了題字的“逐鹿侯府”匾額,那上麵還蓋著傳國玉璽呢。


    “臣當然是要走哪兒帶哪兒了!”李牧義正言辭道:“陛下的厚賜,臣恨不得日夜守在旁邊,怎麽能夠有損傷呢?陛下放心,山穀的房子沒蓋好這些日子,臣卷個鋪蓋,睡在匾額上頭。”


    李世民沒好氣道:“你小子現在這嘴是越來越碎,越來越貧了。”


    “跟那些商賈混在一起,近墨者黑了——”李牧笑了笑,問道:“陛下既然來了,不如視察一下工部?工部新衙建好之後,陛下還是頭一回來吧,這幾日又增設了不少司部,還沒來得及上奏折給陛下,正好陛下看看,也省得臣費勁寫奏折了。”


    “那就看看吧。”李世民邁步往工部坊走,走出幾步,忽然想起來什麽,又道:“不說奏折朕差點還忘了,朕幾個月前讓你練字,你練哪兒去了?上次寫那個奏折,朕找了三個學士才翻譯出來,你寫的那叫什麽字,怎麽十個字有八個缺比劃啊?”


    “呃……”李牧有些尷尬,他總不能跟李世民解釋,一千五百年之後的新朝代,太祖皇帝要求簡化字體,現在可還是唐朝呢!


    無奈,隻好認下這個鍋,低眉順目道:“等臣有空了,一定好好練字。”


    李世民嚴厲道:“說沒空,都是狡辯。每日練字一幅,能用多少時間?王羲之練字的時候,便是吃飯的時候,都要把書案放在旁邊,你可倒好,淨是借口。”


    “陛下,臣又不是王羲之——”


    “朕也不指望你成王羲之,但是堂堂從三品的大臣,不能連個字都寫不明白吧?叫不叫人笑話?虧你還振振有詞地跟孔愛卿辯《論語》,字都能寫錯!”


    李牧心道好像有點不對勁啊,這怎麽還沒完了呢?莫非今日發生了什麽事情,讓老板不順心了,開啟了找茬模式?


    李牧偷瞄了高公公一眼,高公公點點頭,肯定了他所想。


    不行,不能當這個出氣筒,待會兒得想個辦法,哪怕知道是什麽事兒也好,不能兩眼一抹黑。在此之前,還是先穩住,別把炸藥包點著了。


    李牧再次認錯,道:“陛下說得極對,臣從今日開始,每日臨摹一遍陛下的字帖。”


    “胡說八道,你有朕的字帖?”


    “呃……”李牧也是有脾氣的人,我都這麽低姿態了,你怎麽還沒完了呢?難道說,正應了那句歌詞,是我給你的自由過了火麽?


    李牧深吸了口氣,壓著火氣,道:“臣家裏有陛下親筆所書的聖旨啊,臣臨摹聖旨就是了。”


    “你還想臨摹朕的聖旨?”李世民終於等到了李牧的紕漏,臉上浮現出了一副守株待兔成功的喜色,勃然大怒:“李牧,你小子是想造反嗎?”


    “……”


    這誰頂得住啊,太難伺候了吧!


    李牧的脾氣也上來了,道:“陛下要是非得這麽找茬的話,臣就啥也不幹了,回家練字去!”說著轉身就要走,李世民一愣,旋即忍俊不禁,喊道:“你給朕站住!”


    “不站,我要回家練字,臣忽然之間,醉心於書法,決心練不成王羲之,便不出家門了。陛下放心,斷不讓陛下失望就是了!”


    李世民也知道是自己的不對,故意找李牧的茬兒,眼看著沒有台階下,隻能自己找台階,道:“行啦,說你兩句耍什麽瘋啊!趕緊回來,朕還要視察工部呢。”


    李牧站住了腳,回頭看向李世民,道:“那陛下得先說說,今天是從哪兒生的氣,臣得知道,不然待會兒又變成陛下的出氣筒了。”


    “唉!”李世民歎了口氣,把太極殿的一幕對李牧說了,道:“朕托付大事給他們,他們一個個卻都隻想著天朝上國的顏麵,嗬!是了,就跟那些差役一樣,把麵子看得比什麽都重要。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他們可能是都忘了,怎能叫朕不氣呢?”


    說著,李世民斜睨李牧,又道:“朕心情煩悶,隻能找你撒撒氣了,你還不給朕這個臉麵,說你兩句就尥蹶子,真是可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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