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的包間,就在李牧所在包間的隔壁。


    本來按照規矩,這個包間隻有李牧的四個老婆有資格進來。但是王鷗考慮到,四個人單獨在一個空間裏,彼此都尷尬,便帶了一個丫鬟。李知恩見她帶了一個丫鬟,把隔壁的梅蘭竹菊四個大丫鬟都叫了過來,白巧巧見狀,為了不顯得太劍拔弩張,也把魏瓔珞叫了過來,一下子空落落的包間人滿為患了。


    幾個人也沒什麽話題,都默默地吃飯。忽聽得門外有人低聲說話,李知恩是個好信兒的人,便豎起耳朵聽,是兩個服務員在竊竊私語。


    “……不是說侯爺跟魏公不合麽?怎麽我看著不是那麽回事啊,醋芹五貫一碗,侯爺說可勁兒上,魏公能吃多少,就上多少……有這樣的對頭麽?”


    “哎呀,少嚼舌根,侯爺的想法,也是你能揣測的?好好伺候著,別多事。”


    隨後沒了聲息。


    李知恩卻聽得清楚了,瞥了魏瓔珞一眼,道:“小瓔。”


    魏瓔珞正低頭吃著飯,忽然聽到李知恩叫她,趕緊抬起頭,道:“管家,有什麽事麽?”


    “不要叫我管家!”李知恩怒道:“我現在是逐鹿侯府的二姨太、”她掃了一眼王鷗和張天愛,道:“地位隻在夫人之下哦,你也算是府裏的丫鬟,這一點要記清楚了,知道嗎?”


    “哦……”魏瓔珞表麵對李知恩恭順,心裏卻對她很是反感,忍不住道:“我不在府裏住,哪知道這些呢,以後便記得了,二姨太。”


    李知恩看得出魏瓔珞不服,但她說的話卻沒什麽挑理的地方,隻好忍下,眼珠一轉,笑眯眯道:“小瓔啊,你雖然是府裏的丫鬟,但是夫君對你可是不一樣啊,諸多的照顧,便是我,都羨慕呢。”


    此言一出,本來不怎麽關心這場對話的其他三人,也都看了過來。什麽?不一樣?難道家裏要有五姨太了不成?這也太快了點吧!


    魏瓔珞感受到了來自其他三位的目光,頓時覺得壓力徒增,心裏暗恨,這李知恩還是如原來那般壞,淨說些挑撥的話。魏瓔珞也不是那任人欺負的性格,她如今隻是一個丫鬟,沒有反擊的資格,但既然對方發難,她也不能什麽都不說,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許是侯爺可憐我孤苦無依吧,奴婢心裏不勝感激。”


    “嗬嗬,就沒有多想一些?”


    魏瓔珞正色道:“奴婢不懂二姨太的意思。”


    李知恩笑了起來:“懂不懂啊,你我心裏都有數。這個就不提了,不過,你可知剛剛發生了什麽?”


    魏瓔珞搖頭。


    李知恩繼續說道:“你爹爹喜歡吃醋芹對吧?這入冬的時候,哪裏來的綠菜,也就這天上人間的地窖深,能儲存一些,價格昂貴無比。但夫君為了款待你爹爹,已經吩咐了下去,可勁兒的上菜,隻要你爹爹吃得下,就讓廚子給他做。眾所周知,我家夫君與你爹爹是對頭,他為何要如此呢?依我看呐,多半是為了你了。”


    說到這兒,李知恩往其他三人那兒瞥了一眼,幽幽道:“真是好大的麵子呀!”


    果然,聽到這話,白巧巧三人的表情都有了些變化。白巧巧是知道魏瓔珞的來曆的,微微皺眉。王鷗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也知之甚詳,表情若有所思。張天愛則不認得魏瓔珞,仔細瞧了她幾眼,把身子側到白巧巧身邊,低聲詢問是怎麽回事。


    魏瓔珞覺得壓力更大了,但是聽到這個消息,心裏也不免有了一絲絲的甜蜜。聯想到李牧來之前,她與魏征單獨聊天時,魏征說的話,心裏忽然覺得,其實爹爹說的那種情況,也不一定就發生不了。


    但是眼前,卻不能承認,否則幾位夫人都把自己當成了眼中釘,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魏瓔珞心思敏捷,知道自己該說什麽,道:“二姨太多慮了,侯爺若對我有意,就不會讓我搬出侯府了。奴婢也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不敢高攀。”


    “那你……”


    李知恩還要再說,白巧巧出聲道:“知恩呐,快吃飯吧。”


    李知恩看了眼白巧巧的臉色,不敢再問下去了,給了魏瓔珞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繼續吃飯了。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魏征也幹了四晚醋芹,一點其他的菜都沒吃。那麽精瘦的人,能吃四大碗醋芹,看得李牧歎為觀止。


    飯吃飽了,該聊點正事了。今天都是來祝賀李牧店鋪開張的,旁人都沒有什麽事情。唯獨魏征,他自己已經說了,是有事來找李牧。但李牧剛因為他損失了二十貫,心情不好,故意不理他,卻找孔穎達說話。


    李牧把盒子拿起來,笑眯眯地看著孔穎達,道:“老孔啊,你把這三本書作為賀禮給我,心意我已經收到。但是呢,我這個人比較實在,心意是心意,錢財是錢財,你不像某人,窮得叮當響。你老孔是有錢人呐,據我所知,孔氏一門在山東地界,有良田千頃,你本人又收了上千的弟子,哪個沒有束脩,一千份束脩得是多少錢?別那麽摳門嘛,那點錢出來!”


    孔穎達氣得鼻子都歪了,張口就要爭辯,卻不想一下子打了個飽嗝兒,鬧了個大紅臉。


    李牧看見了,趕緊道:“你看看你看看,我招待得到位吧,你都吃撐了!”


    孔穎達好不容易順過氣來,氣咻咻道:“我給你的賀禮,千金都難求,你還不知足?再說了,讀書人的事情,豈能用銅臭之物衡量?你恁地侮辱斯文!”


    李牧嘿嘿直笑,這老孔,動不動就急眼,急眼了就飆方言,真是越來越有趣。


    “看你這守財的樣子,那麽摳門呢。行了,我也不指望要你的現錢了,這樣吧,咱倆談個買賣。”


    “買賣?”孔穎達警惕了起來,道:“我孔氏一族,千年以來都是耕讀傳家,從未沾染過商賈之事,你與我談買賣是什麽意思?想辱沒我孔家名聲麽?”


    “喲喲喲……瞧瞧你這樣,商賈怎麽了,做買賣怎麽了?沒有買賣,沒有交易,如何能夠國富民強?我就是看不起你這副清高的樣子,還耕讀傳家,有能耐你別買布做衣裳,光著出門呀!”


    論懟人,狡辯,孔穎達永遠不是李牧的對手。李牧隻出了一招,立刻把孔穎達給懟沒聲了,氣哼哼地瞪著他,就差離席而去了。


    李牧又堆起了笑臉,拍了拍手裏的盒子,道:“老孔,咱們倆鬥了這麽久,也算是鬥出感情了,我不會害你的,這生意先不要說做不做,你聽聽總行吧?”


    “哼!”孔穎達哼了一聲,沒說聽,卻也沒走。


    李牧自顧說道:“我說這門生意呢,對你也有好處。你是孔聖後人,宣揚聖人教化是你的責任對吧?我這個提議,便是能助你達成所願,同時還能賺錢,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聽到賺錢,長孫衝最感興趣,插話道:“師父,什麽生意,能不能帶徒弟一個?”


    “跟你有什麽關係!”李牧瞪了他一眼,繼續對孔穎達說道:“轉過年來,各地的貢生便要來長安,準備春闈大考了。你想想啊,我朝迄今為止,才那麽一次科舉,也是幾年前的事情了。明年的科舉,大家都是兩眼一抹黑,如果這個時候,能有一些指導,對於貢生們來說,不是一件好事麽?”


    孔穎達似乎明白了一點,道:“有話直說。”


    “喜歡你的爽快!”李牧又拍了拍手裏的盒子,道:“老孔你是知道的,我發明了印刷術嘛,印書,對我來說,輕而易舉。我找工匠,把這三本書雕版,然後印刷,科舉啊這可是,鯉魚躍龍門,三本一套,賣個十貫不多吧?書是你給的,我印的,咱倆二一添作五,賺錢一人一半,如何?”


    孔穎達執拗道:“我給你這書,是為了讓你感受聖人的教化,不是為了賺錢!讀書人的事情,豈能與銅臭之物……”


    “你看看,你這老頭倔脾氣又上來了。你也說了,是為了讓我感受教化。我感受啦!我已經充分的感受了,但是別人呢?我李牧可不是霸道之人,有好事大家分享麽?我一個人感受有什麽用,也不能宣揚教化,得是大家都感受才有用啊。再者說,若是我看了你給的書,明年高中狀元,傳了出去,好像我勝之不武似的,但是若公開售賣,大家都有幾乎看到,就非常公平了,你說對吧?”


    孔穎達也覺得李牧說得有道理,但他還是不想把自己的書跟銅臭之物聯係到一起,依舊固執道:“孔氏一族,耕讀傳家,從不沾染商賈之事,這是家規,不能在我這裏打破。你願意印書去賣你自去,我不摻和!”


    李牧哭笑不得:“錢都給我?”


    “給你就給你,我不要這種錢!”


    這人啊,十個有九個都逃不過‘真香’定律,真正不在乎錢的人,李牧兩輩子也沒見過幾個,孔穎達算是一個,但李牧還是想試一試,又道:“老孔,這可不是小錢,至少也得上萬貫,你確定不要?”


    孔穎達毫不猶豫:“不要!”


    “嘿!”李牧挑起了大拇指,道:“書還是要印,還是要賣,但是這錢你不要,我也不要,我給你蓋一個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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