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晌午的時候,李牧才起床,梳洗完畢,丫鬟們伺候吃飯,李知恩抱著她那隻比臉還大的碗,一邊吃,一邊幽幽怨怨地看著李牧,就像是李牧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似的。李牧的臉皮厚,能扛得住,白巧巧卻扛不住了,開口問道:“知恩,你的生辰是什麽時候來著?”


    “五月十六。”


    “哦。”白巧巧聽了,用胳膊肘頂了李牧的腰眼一下,對他使了個眼色。李牧含糊地‘嗯’了一聲,白巧巧笑道:“等你明年生辰的時候,我來給你做主。”


    “謝謝夫人。”得了這句承諾,李知恩這才開心起來。其實她不知道為什麽,李牧非要等她及笄,在高句麗十歲成親的人都比比皆是,如今大唐的皇後,不也是十三歲就嫁給了當今聖上麽?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再說……


    李知恩的臉忽然紅了,她想起了學過的那些花樣,隻是使出來一點點而已,就把李牧搞得神魂顛倒了,若是來真的,李知恩非常有自信能抓住李牧的心。


    若論保障,這才是真正的保障。不來真的,心總是在半空懸著。


    李知恩越想越覺得羞,也不抬頭,埋進大碗裏猛吃了起來。


    或許是到了長身體的年紀吧,李知恩的飯量最近是越來越大了,李牧覺得自己的飯量就夠大了,但是有的時候竟然也要被李知恩比下去,而且她每天還吃那麽多零食呢。


    看她的身材也不胖,真不知道那些東西都吃到哪兒去了。李知恩吃東西的方式也很奇怪,她有一個大碗,是她在西市買來的胡人用的那種裝湯餅的碗,一碗就能裝正常的碗兩碗的飯。她每次都要把碗盛滿,再把喜歡吃的菜都夾來,鋪在飯上,然後再吃,開吃的時候,就不會夾菜了,就像怕有人跟她搶似的。


    李牧說了她幾次,但就是改不了。李牧也就懶得說了,隻是覺得奇怪。隻是李牧這人很懶,一直也沒問,家裏又不是供不起,管夠了吃,想怎麽吃就怎麽吃,也不是什麽負擔。


    正吃著飯呢,李思文帶著娜紮來了。李牧讓丫鬟添了兩副碗筷,倆人坐下一起吃飯。其實他們來的路上已經吃過了,拿了碗筷也沒吃幾口,隻是跟著說話罷了。


    “哥,今天晚上是不是有熱鬧啊?”李思文瞥了李牧一眼,一副‘你懂得’的樣子。李牧故意裝作沒聽見,繼續夾菜吃飯,李思文有點急了,道:“哥,你別裝聽不見啊,今天晚上不是天上人間開業麽,你帶我也跟著湊個熱鬧唄。”


    “你跟著義父去不就行了,這麽大的場合,義父肯定在邀請之列。”


    “我知道……”李思文拽著李牧的胳膊搖晃,央求道:“這不是還有娜紮麽,她孤身一人跟我來到長安,我怎能隻顧著自己逍遙快活,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啊?再說了,天上人間開業是多大的一個熱鬧,錯過了這次,還不知有沒有下次呢?娜紮沒見過這樣的場麵,我得讓她見識見識。你也知道,娜紮在我爹那兒是見不得光的,我隻好來求你了。你是我哥,我的事情,你就說管不管吧。”


    “嗬嗬……”李牧也吃完了,拿筷子反手敲了李思文的腦殼一下,道:“你小子隻要叫‘哥’,就準沒好事。我倒是能把你帶進去,但若是給義父抓著了,你想過後果沒有?”


    “哎呀,不是有你在嘛!你可以說娜紮是你請來的舞姬呀!”李思文說著,極力推薦道:“哥,不是我吹噓。你弟弟我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了,長安的大小酒樓,有你弟弟我沒去過的麽?什麽燕來樓啦,春秋閣啦,我都去過。他們那兒的舞姬算什麽呀,跳的那叫一個什麽東西!娜紮的舞蹈可是一絕,胡旋舞見過沒有?娜紮的胡旋舞是我見過跳得最好的!要不你就安排她獻舞算了。”


    “獻舞?”


    李牧看了眼娜紮,娜紮見他看過來,有些靦腆地笑了一下。就像什麽也沒聽懂似的,李牧又看了一眼李思文,心中隱隱覺得奇怪,他明明已經提醒過李思文了,可是李思文還極力攛掇娜紮出現在公眾場合,倒像是在幫她一樣。


    而且李牧開始懷疑李思文和娜紮的關係了,如果娜紮真的是李思文的女人,他應該不會想去讓娜紮獻舞。至少李牧覺得,如果有人想讓李知恩去跳舞,他肯定不會同意。李思文就算是紈絝了一些,但是李牧知道他的秉性,也絕對不是那種互相贈送侍妾的人,他如此行事,肯定有貓膩。


    李思文既然這樣做了,如今再問他,怕是問不出什麽來了。李牧不動聲色,道:“好啊,那就安排娜紮獻舞吧。”


    “真的?”李思文高興不已,道:“我就知道,哥你肯定是幫我的。”


    李牧卻沒看他,而是留意娜紮的神色,果然,在李牧說出剛才那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神裏也閃過了一絲欣喜。


    李思文用胡語跟娜紮說了一遍李牧的意思,娜紮趕忙起身向李牧行禮。李牧讓李思文把她扶起來,心裏卻隱隱擔憂。今日天上人間開業,到場之人非富即貴。若娜紮在獻舞的過程中來一個袖裏藏刀,傷了哪個事情都小不了。


    到時候不但娜紮的性命不保,就連李思文這個混小子也逃脫不了幹係,若娜紮的目標是李世民……整個曹國公府,恐怕都要受到株連。


    若換了另一個人,李牧此時必定已經去告發了。但李思文……李牧不覺得他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假定娜紮是一個刺客,她想要行刺的目標,也必定不會是李績和李世民。李淵就更不可能了,他已經不理政多年。李靖?也不太可能。之前在定襄的時候,李思文可是對李靖大加讚賞過。


    排除一個又一個可能的目標後,李牧心裏隻剩下了一個人選,應該……就是他吧。


    差不多同一時刻,大安宮。


    李世民剛剛結束朝會,回太極殿的路上收到了消息,便匆匆地趕了過來。看到滿地都是箱子包裹,一群宮人也都在收拾清點東西,整個大安宮像是遭了抄家似的,頓時有些腦殼疼。


    “都給朕住手!”


    李世民高喝了一聲,宮人們聽到了,紛紛停了下來。


    “我看誰敢停?”李淵從內殿走出來,看到李世民,問道:“你管事情都管到大安宮來了?怎麽,要把朕幽禁不成?”


    “父皇說得哪裏話,兒臣怎敢幽禁父皇,隻是……”李世民指著滿地的箱子和包袱,歎了口氣,道:“這是幹什麽呀,像是被查抄了似的,父皇,前些日子不是說好了,您可以到宮外住,但隻是小住,主要還是在宮裏,如今您這樣……怎麽看著好像是不想回宮了?”


    “你算是聰明了一回!”李淵坐在一個箱子上,看著李世民,道:“如今朕就把話跟你挑明了吧,朕今日搬家,那就是徹底的搬了,除非買賣賠得精光,否則這宮裏,朕肯定是不回了。那個魏征怎麽說來著,天無二日嘛,朕給你騰地方,皇宮全是你的,你就是日頭,朕去做月亮。”


    “父皇啊!”


    李淵坐在箱子上說話,李世民總不能讓他仰著頭,這是大不敬。於是他隻好蹲下來,仰著頭看著李淵,姿勢著實是不雅,不雅又難受,但是攤上這樣的活爹,更難受……李世民近乎哀求道:“父皇,魏征那廝……那廝他就是個沽名賣直之人,您還看不出他的心思麽?若您真搬到宮外去了,豈不是遂了他的意?您若是生氣,兒臣替您收拾他。但是搬到宮外……這不合適,若傳將出去,天下人該說兒臣容不下父皇了。”


    “哼!”李淵把頭扭到一邊,道:“你就在意你的名聲,就不在意朕是否快活嗎?這天下朕如今已經傳給了你,朕在這皇宮無所事事,如此下去,用不了幾年就憋死了。你若是嫌朕命長,去拿鶴頂紅來,朕喝一口死了去。”


    “父皇,您能不能不要這樣頂著說話,兒臣到底是哪裏做的不好,咱們有事就不能商量著來麽?”


    “商量什麽!”李淵忽然發怒,吐沫星子都噴到了李世民的臉上,罵道:“你口稱孝順,哪裏孝順了?孝順孝順,你得順呐!朕想做什麽你都不讓做,與你的囚犯有什麽區別?李世民,你要是真想幽禁我,你明說,別找借口。你要是沒這個意思,那朕做什麽,你也別管!”


    “兒臣是擔心您的安危……”


    “你多派幾個人不就行了?”


    “可是……”


    “沒什麽可是!從此天下沒有李淵,隻有隴西李氏嘉誠公。你若是惦記我,多來捧場,算你八折。”


    李世民有些茫然,道:“父皇,八折是何意?”


    提到這件事,李淵樂了,抬手叫來小陳公公,從他手裏接過來一張金卡。這可是真正的‘金卡’,上麵有浮雕的雲紋,正麵四個大字‘天上人間’,背麵也是四個大字‘貴賓八折’。


    李淵把這張金卡塞到李世民手中,道:“你我父子一場,好歹給你點優惠,拿著這個,花十貫付八貫就行,現在明白八折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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