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規一直等在門口,見李牧出來,趕緊迎了上去。


    “大人,請移步下官的公事房,下官已經把所有工部在職的官員都叫來了,等候您的訓示。”


    李牧讚許地點點頭,這宇文規自從‘開竅’了之後,辦事是越來越得體了。


    來到宇文規的公事房,隻見屋子裏擺了三個條凳,坐著幾個官員模樣的人,看到李牧進來了,幾個人齊刷刷站了起來,像是排演過似的躬身施禮,道:“下官見過侍郎大人!”


    宇文規搬來一把胡椅,擺在正當中。李牧也不客氣地坐了,看了眼眾人,道:“都坐吧,以後都是自己人了,不必太過拘束。”


    沒人敢動,態度愈發恭敬:“下官不敢,請侍郎大人訓示。”


    “讓你們坐!”


    在場眾人,宇文規是接觸李牧最多的人,熟悉他的脾氣,聽這個語氣,知道是有點不耐煩了,趕緊道:“侍郎大人既然讓坐了,那便坐,遲疑個什麽。”


    眾人這才坐下。


    李牧掃視眾人表情,全數收入眼底,開口道:“陛下的旨意,各位都知曉了吧?”


    眾人齊聲答道:“知曉了!”


    “工部改革,勢在必行。承蒙陛下信任,將此重任交付給我,我深感責任重大,必要身體力行推動改革。那些我認為有礙於改革之人,陛下已經將他們清理出工部了,現在還剩下的人都是我認為可堪一用的人。但是你們也不要覺得,這次留下了你們,便萬事無憂了。工部,將不再是從前的工部。沒有混吃等死,沒有閑飯吃!若誰做不到他所在職位應該做到的事情,我還會將他開革出去,這一點,我希望各位能夠明白。”


    沒人敢出聲,李牧繼續說道:“工部在六部之中,本就位列最末。工部的官員,大部分也都沒有什麽背景。即便是被開革出去的那些有點背景的人,也都是各自勢力中不受待見的人。他們已經離開了工部,現在工部的官吏,都是沒有背景的。你們心裏有數,至於我為何要如此做……”


    李牧忽然提高了聲音,道:“……我就是想告訴你們,往後在工部,資曆、背景,統統沒用。我隻看你的能力,我也隻想看到你的能力。不要跟我談人情,不要跟我攀關係,也不要跟我找借口。隻要我覺得你不勝任了,你就隻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是降職,二是開革。當然你們也可以彈劾我,隨便你們,但在你們彈劾成功之前,就得按照我說的做!”


    “下官不敢!”


    宇文規在旁邊察言觀色,見李牧訓示得差不多了,趕緊遞上花名冊。


    “大人,這是工部自您以下所有官員的名冊,都在這兒了。”


    “嗯、”李牧接到手中,翻開看了眼,道:“工部下轄四司,工部司,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各設置郎中一人,員外郎一人,除工部司之外,各司都是主事兩人。工部司的兩名主事被我開革之後,也沒有補缺。加上今日開革的五人,一共有七個空缺。分別是工部主事兩人,屯田郎中一人,屯田主事一人,虞部主事兩人,水部主事一人。”


    “本次改革主要涉及的是工部和屯田兩司,虞部也有涉及,但是涉及很少,水部基本不變。工部的主要構架,也要稍作精簡。沒有那麽多閑錢,養不起這麽多人。”


    “工部員外郎宇文規,我已經舉薦陛下任命他為工部郎中。工部員外郎一職,由工部主事公孫康升任,主事隻留一席,由宇文規來指定。屯田員外郎陳憲,你暫代屯田郎中一職,我把屯田司交由你來管理,具體如何做,我會與你單獨談,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期望。屯田司剩下的那個主事,升任屯田員外郎,你再選一個得力的人做主事。虞部郎中呂文奉,你仍擔任虞部郎中,員外郎也不變,你也可選你得用的人,提拔一名主事。水部暫時不做變動,少一名主事不補。”


    “以後四司,就各有一名郎中,一名員外郎,一名主事。如此可明確責任,避免互相推諉。朝廷也可以少發一份俸祿。至於印務監,農器監,我另有安排,不再設置在工部司之下。陛下給予我任免六品以下工部官員的權利,主事為九品,各司有了人選報於我知即可。員外郎和郎中之職,我會觀察一段時間,在適當的時候,我自會上奏陛下舉薦,好好做事即可,不必多問。都清楚了麽?”


    “下官明白了。”


    眾人轟然應諾,李牧把花名冊遞給宇文規,道:“我已經與尚書大人商量過了,三五日後,工部官署就會搬到工匠坊。新的工部官署已近完工,各司都有單獨的公事房。除此之外,在新工部官署旁邊,還有一個‘工部大院’,蓋了一些住所,供給工部官吏居住,若有需求,可找宇文規申請,符合幾個基本條件,就可以搬過來居住。”


    見眾人露出喜色,李牧又道:“醜話說在前麵,房產不是贈與你們的,整個工匠坊的房產,都屬於工部。你們在任,則有權居住,你們不在任上,就要搬走,一定要區分清楚。具體的規矩,宇文規會跟你們講清楚的。”


    該當著眾人麵說清楚的,李牧都已經說完了。剩下的事情,都是需要單獨聊的。而目前各司人員不齊,聊了也是白聊。因此李牧便沒有再說,讓各司抓緊時間補齊空缺,在搬到新工部官署之前,一定要把所有空缺都補齊了。


    安排完了,李牧和李重義便走了。眾官吏送李牧離開,轉身便把宇文規給圍住了。李牧遠遠聽到,搖了搖頭,甩了一下馬鞭,讓馬走得更快些,他有點餓了,想早些到家吃飯。


    此時緊挨著西市的懷德坊內,一夥昨日剛剛租下這個後院的皮貨商人,也在生火做飯。


    他們做飯的方式有些不同,夥夫把帶來的牛肉幹撕開扔進鍋裏,加了水,幹菜,還有不知是什麽東西調成的醬料一混就算完事,等水煮開了,便是一鍋肉湯。每個人都盛了一碗,就和著幹硬的饃,談不上好吃,但也不算很壞。


    這家後院一共有三間房,兩側的房間,一半堆了貴重的皮毛,另一半用來住人,隨時可以看著貨物,其餘的皮子和車輛牲畜都放在院子裏,有專門打更的人。中間的房間,則住著這一夥皮貨商人的首領。


    此時中間的房間裏,皮革商人的首領正在跟商隊的幾個頭目開會。每個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愁雲慘淡的模樣。


    “咱們一直都是跟邊城做買賣,長安還是頭一次來。早就聽說長安富庶,今日一見果真是如此。西市這麽大,販賣毛皮的商賈也多的很。咱們的皮貨雖然不弱於任何一家,但是無奈咱們一個人都不認得,想要擺個攤都不成。倒是有個販子聯絡我,要收咱們的皮貨,可是這價錢,卻比在邊城販賣還低了三成……咱們來長安,都是想多賣幾個錢,沒想到卻遭遇了這種事。”


    說話的是一個老頭,他一邊說著,一邊瞥向坐在中間的商隊首領,不無埋怨道:“咱們早就不同意來長安,像往年一樣在寨子裏等著皮貨販子來收多好,廢了這麽大的勁,一路人吃馬嚼的,圖個什麽……”


    另一邊也有人接話道:“咱也覺得老胡說得有理,咱們在長安一個人也不認得。就算是有人出合適的價,咱們也不敢跟他交易。要是被騙了,咱們咋辦,還能去告官麽?”


    商隊首領旁邊的一個人忍不住了,開口道:“你們一個個現在都開始推脫了,當初小姐提議要來長安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麽說的。現在遇到難處了,都把自己摘出去,不就是想讓小姐承擔你們的損失麽?”


    “你這人怎麽說話呢?大家跟著張家寨討口飯吃,張大小姐說什麽,咱們哪有拒絕的份,還不是都得聽著。就算心裏不想來,也都不敢說呀,列位,你們說是不是!”


    一個陰陽怪氣的接話:“可不是麽,誰敢說啊。這幾年呐,張寨主的脾氣是越來越糟嘍,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不出兒子給憋的,哈哈……”


    “啪!”一聲鞭響!


    “哎呦,你敢打人?!”剛剛陰陽怪氣那人捂著臉,指著坐在當中的女子,道:“咱們都是你的長輩,跟著你爹出生入死,哪個輪到你甩鞭子,你……”


    張天愛把鞭子收回來,看也不看他一眼,道:“是我把你們帶到長安的,我也會把你們帶回去。咱們的皮貨質量不差,我就不信賣不出去。再等幾天,要是還找不到合適的買主,低三成就低三成,賠多少錢,都從我張家出。虧得你們還知道是跟著我張家寨混飯吃,誰再敢亂說話,小心我手裏的鞭子!”


    眾人見張天愛發怒了,嚇得都閉上了嘴巴。就連那個陰陽怪氣的人,也忌憚於張天愛的武力不敢再出聲了。


    就在氣氛尷尬之時,後門傳來扣門聲。外麵正吃飯的夥計去開了門,說了幾句話,跑過來道:“首領,各位頭目,昨天幫過咱們的那個牙人又來了,說是有位貴人要收皮子!大量要,說要是相中了,咱們這十幾車都能買了!”


    幾個頭目對視一眼,最先說話的老胡頭開口道:“會不會有詐啊?”


    張天愛沒理他,手一揮,道:“叫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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