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莫奕下意識地收緊手指, 文件的封麵出現細細的皺褶, 蛛網一樣蔓延開來。細瘦的指關節泛起用力的青白, 看上去觸目驚心。


    他的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唇色淡的幾乎消失。


    發生什麽事了?


    為什麽鈴聲消失了?


    難道是餐廳裏的倒計時……?


    莫奕猛的抬起頭,向餐廳的方向奔去,耳中被快步帶起的風聲灌滿,使他幾乎聽不到身邊的其他聲音。


    他在餐廳門口猛地收住步伐, 堪堪停住向內傾斜的身體, 然後眼疾手快地拉住跟著他跑過來的, 滿臉茫然的王澤之。


    王澤之踉蹌了兩下,扶住餐廳的門框才穩住身形, 他扶了扶歪斜的眼鏡,臉上帶著濃重的疑惑和不安,他張了張嘴, 用沙啞的聲音問道:“……怎麽了?”


    莫奕一臉凝重地翻過手腕,伸手指了指自己手表的表盤。


    王澤之愣了愣, 順著莫奕的手指湊近一看, 麵色瞬間變得難看了起來。


    不再打鈴的原因暫且不明, 但是這帶來的結果則是不言而喻的——舊的時刻表, 怕是不能繼續使用了。


    王澤之向後倒退了一步, 看著餐廳的眼神都變了,畢竟,他還記得,第一天時, 由於不知道時刻表而那個誤入餐廳的那個玩家死的有多慘的。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偷眼看向站在身邊的莫奕。


    莫奕正直直地看向餐廳內,一雙顏色極深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眯著,餐廳裏偏明亮的燈光和走廊裏昏暗的壁燈將他的麵容分割成了明與暗,越發顯得五官線條利落而銳利。


    他好像永遠都是泰山崩於麵前而不改其色,不管發生什麽都是那樣鎮定而理智的模樣,令人僅僅注視著他就感到安心。


    這男人身上仿佛有一種奇異的魔力,令人總是不由自主地將他當做主心骨,下意識地想要相信他的判斷和決策。


    王澤之深吸一口氣,開口問道:


    “我們現在怎麽辦?”


    莫奕聞言,快速地掃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脖子上的傷口停了一瞬,然後回答道:“先給你包紮一下,然後我在你發現的資料裏找找線索,再決定下一步怎麽做。”


    他從自己的背包裏翻出繃帶和傷藥,遞帶王澤之的手中,然後轉身向走廊外走去。


    王澤之接過傷藥,快走幾步跟上他的步伐,一邊走一邊疑惑地問道:“那,那你現在是準備去哪?”


    “大廳。”莫奕頭也不回地揚揚手,回答道:“時刻表裏,大廳基本上是個盲區,基本上很少明文規定大廳是否在某個時刻區間不允許進入。”


    王澤之一想:是了,現在其實還並不確定就有的時刻表是否真的作廢,在大廳待著是最穩妥和安全的方法。


    想通這一點,他也精神起來,跟著莫奕向外走去。


    大廳依舊是他們離開時的原樣,沒有任何變化的傾向,這讓王澤之的心中稍安,伸手擰開剛才莫奕拋給他的傷藥,開始動作別扭地給自己上藥。


    而莫奕則站在一旁,借著大廳裏較為明亮的燈光,將手中攥了許久的那份文件打了開來。


    紙張很新,平整而富有光澤,似乎是嶄新的一般,這似乎是一份極其簡明的協議,具體的交易內容被含混略過,隻有一筆極大的數字寫在紙張上麵,顯得格外紮眼。


    莫奕把正文整整讀了三遍,依舊感到一片雲裏霧裏,完全不知道這份協議的擬定究竟是為了交易什麽。


    他皺了皺眉頭,心中帶著疑惑,翻到了下一頁上。


    墨藍色的筆跡寫成的簽署日期瞬間越入眼簾:1919年3月11日。


    莫奕一愣。


    他記得,地下室的那兩個兄弟的記錄文件,日期是1919年3月10日,那麽就說明,這份文件是在兩兄弟記錄停止後的第二天簽署的。


    並且,這個日期,那個被栽贓陷害假院長應該已經入獄了入獄了才對,所以,這份文件的簽署人,應當大概率就是這個孤兒院的幕後掌管者了。


    莫奕若有所思地盯著文件末端簽署的一串花體英文,手指下意識地在上麵撫過:


    這份文件的簽署人,應該是一位男性的字跡——這讓他瞬間聯想到了那張集體照中,站在孤兒身側的那個平凡的男人。


    莫奕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頭,深沉的眼眸黑不見底,他收回置於紙頁上的手指,準備向之後翻去,但卻隻見自己捏過的地方留下了一個淡淡的墨藍色指痕。


    他瞬間一驚,看向自己的手指。


    指腹處被墨水沾濕了,沿著手指上的紋路緩緩暈染開來,在指尖正中留下一個模糊半幹的墨水印。


    ——等等,墨水還沒幹?


    莫奕撚著自己的指尖,若有所思地看著指腹殘餘的墨水被體溫碾碎擴散開來,變成了兩隻手指間淺淡的顏色,如同淡藍色的霧氣附著在手指上一樣。


    餐廳裏時鍾的倒計時。


    越來越嶄新的孤兒院。


    ——就像,時間在倒退。


    而1919年3月11日,就是這個倒退的終點。


    莫奕的心中陡然冒出這樣的一個可怕的想法——他們現在,或許進入了當天的時間線,而他們現在深處的,是當年的孤兒院。


    他的呼吸猛的一窒。


    剛才在餐廳門口時,莫奕看到,那個時鍾仍然在倒著走,並沒有停下的跡象——而那時,時鍾的分鍾和時針,正好指在5點40。


    莫奕低頭看看表:現在是5點20。


    也就是說,在10分鍾之後,那個正在倒著走的時鍾的時間……正好和他腕表上正著走的時間相重合。


    就仿佛是——兩條時間線的重合一樣。


    正當莫奕心煩意亂地思考著的時候,王澤之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將他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了過來:


    “那個……請問能幫我一把嗎?”


    莫奕的眼眸中閃過一瞬間的愣怔,仿佛沒有意識到這個房間裏還有其他人的存在似的,他循聲望去,看到王澤之正一臉尷尬地捧著一把淩亂的繃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他。


    一端的繃帶胡亂地纏在他的脖子上,另外一端則繞在他的手上和肩膀上,還沾著一些傷藥和半幹的血跡,看上去狼狽不已。


    莫奕了然:一個人給自己受傷的脖子纏繃帶確實不是很容易。正好,現在硬著頭皮思考也不會有什麽結果,不如換個思路。


    莫奕一邊想著,一邊將那份文件向自己的背包裏一塞,站起身來,走到王澤之的身旁,從他的手中接過繃帶。


    靈巧細長的手指裏,長而雪白的繃帶妥帖老實,一圈圈地繞在王澤之的脖子上,還在脖頸側麵用利落的手法用醫用膠布封的嚴嚴實實。


    莫奕的指尖無意識地擦過王澤之裸/露在外的皮膚。


    冰冷尖銳的觸感幾乎激的王澤之不由得一抖,溫暖光滑的皮膚上瞬間被激起一次雞皮疙瘩,他下意識地偏開頭顱,想要躲開,卻隻感覺,莫奕冰冷的手下一秒便離開了他。


    王澤之縮了縮肩膀,伸手摸了摸脖子,小心地不觸碰自己的傷口,用掌心溫暖的溫度把自己接二連三冒出來的雞皮疙瘩按了回去。


    他心下不禁有些疑惑:


    莫奕這是身體虛寒到什麽程度,才會讓手冷的像冰一樣呢。


    莫奕倒是沒察覺王澤之心裏的那點彎彎繞,他幫他最後封住繃帶之後,重新直起身子,漫不經心地環視著整個大廳。


    就在這時,莫奕發現了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整個大廳裏麵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不知從何時起,那三個人竟然不見了。


    莫奕的心頭狠狠一跳,一種奇異的不詳的預感如同充滿水的海綿一般,充滿支配了他的所有感官,壓迫的他幾乎難以呼吸。


    他向走廊的方向走了幾步,屏住呼吸,側耳諦聽著。


    走廊深處暗沉的死寂深處是透不進光的黑暗,仿佛吞噬了一切聲音一般,冷寂的安靜猶如浸了水的毛巾,沉甸甸地壓著人的口鼻。


    莫奕又湊近了一步。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腕表——5點30


    就在秒針劃過表盤上的數字“12”時,整個大廳突然開始隱隱地震動起來,讓莫奕猝不及防地踉蹌了一下,然後有些站立不穩地扶住牆壁,才勉勉強強穩住身形。


    他再抬起頭時,整個大廳都大變樣了。


    幹淨嶄新的吊燈在頭頂散發著明亮的光明,墨綠色的壁紙和暗棕色的地毯紋路清晰,門口的接待台上一塵不染。


    與之前塵土蒙蒙的孤兒院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建築了,令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當莫奕和王澤之麵麵相覷之際。


    黑暗的走廊深處,卻突然傳來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


    以難以反應過來的速度,向他們這裏逼近!


    幾乎下一秒就近在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累成狗的作者今天沒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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