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愚關前,眾人紛紛不吝讚美。


    四大戰神一人一句,以他們的豐富閱曆,誇人都不帶重樣的。


    哪吒則表態,在智慧這一塊沒遇到過對手,如今蘇羨魚算一個。


    臥龍鳳雛,惺惺相惜。


    妖後常曦就更不用說了,都已經表態要白給了,你還能要求她更多嗎?


    “嘶——”


    蘇羨魚倒吸一口涼氣,眾人這波讚美有點厲害,讓他有點招架不住。


    畢竟一位智者曾經說過。


    “人可以防禦他人的攻擊,但對他人的讚美卻無能為力。”


    是的,這個智者就是他自己。


    不過蘇羨魚很快就適應了,抖了抖身上的赤土,往若愚關中走去。


    畢竟他臉皮厚。


    眾人跟上蘇羨魚蕭瑟的背影,收斂方才的輕鬆與笑意,重新變得嚴肅。


    畢竟這才是第一關,後邊還有兩關要過。


    “若愚關往前七百裏,乃是‘幽冥河’,河寬三百裏。”


    “河中之水乃是那些隕落仙神的戾氣、怨氣、殘念所化,所以看似與尋常河水無異,其實卻是弱水,鴻毛不浮,飛鳥不渡。”


    “尋常的船筏,無法漂在幽冥河之上。想要飛過幽冥河,也是斷無可能。兩百裏寬,看似距離很短,但一旦飛到幽冥河上空,就會墜入幽冥河中。”


    妖後常曦開始給眾人介紹接下來要麵臨的困難。


    “那怎麽過河,肯定有辦法的吧?”哪吒問道。


    本來他聽到接下來的一關是河,還挺開心的。


    畢竟三壇海會大神不僅天然對龍族壓勝,還大道親水。


    人稱浪裏屠白龍,見水神通強三分。


    但幽冥河顯然不是一般的河流,他感覺自己“大道親水”的屬性,在那裏可能沒什麽卵用。


    “要想過河,隻有乘坐一條白骨打造的扁舟。”


    “隻有那一條白骨扁舟,能夠漂浮在幽冥河上。因為打造扁舟的白骨,就是隕落仙神的屍骨。”


    “白骨扁舟由隕落仙神的慈悲邪靈撐篙,想要說服那慈悲邪靈送我們渡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妖後常曦對眾人說道。


    瀛洲山無數仙神隕落,智慧、慈悲、殺意,化作三隻邪靈。


    都特麽不是省油的燈。


    在鎖神域中,眾人的速度遠不及平時,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走了七百裏的路。


    來到了幽冥河前。


    一條河道無比寬闊,河水幽森無比的河流,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與想象中的不同,這條河雖然又大又寬,但是河麵卻十分平靜,幾乎感覺不到河水的流動。


    像一溝深深的死水。


    清風吹不起半點漪淪。


    “喂,有船嗎?”


    妖後常曦先是抱胸,然後叉腰,見白骨扁舟半天不來,於是衝著河麵喊道。


    “船來啦!”


    河麵上遙遙的傳來一聲應和。


    蘇羨魚:“???”


    和想象中的場景有點不一樣,不太嚴肅。


    有種看潘老師小品的既視感。


    吐槽歸吐槽,在那一道應和聲傳來後,一陣幽風吹來,河麵上的血色霧氣被吹散開。


    一位白發老僧,脖子上掛著一串念珠,穿著一身麻衣僧袍,撐著白骨扁舟極速而來。


    白發飄飄,僧衣浮動,撐小舟行於江麵之上,畫麵說不盡的美感。


    盡是禪意。


    但仔細看去,會發現那老僧凹陷的一雙眼眶中,並無眼珠。


    而是兩團熊熊燃燒,但卻並無暖意,反而讓人通體生寒的幽冥鬼火。


    老僧所穿麻衣僧袍,上麵所繪繁雜的圖案,竟是一雙雙手,仿佛從地獄伸出,想抓住人間生人。


    再去看老僧撐船所用的長篙,也是由一截截大腿骨拚接而成。


    至於老僧脖子上的那串念珠,更不可能正常,每一粒菩提子,都是一顆仙神的人頭。


    總體而言,畫風和流沙河的老實人沙師傅,還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這位白骨撐船的麻衣老僧,不用猜,定然就是那隕落仙神們的慈悲所化的邪靈了。


    “幾位施主,可是要借渡船過河?”


    老僧將白骨長篙放在舟上,雙手合十向眾人問道。


    蘇羨魚上前兩步,同樣雙手合十:“是的,大師。想借您的渡船,到河的對麵去。”


    “好的,上來吧。等你們很久了。”


    麻衣老僧幹脆利索,抓起白骨長篙,就示意眾人上船。


    眾人麵麵相覷,齊齊看向妖後常曦。


    這老僧挺好說話的嘛。


    不像你說的那麽難打交道啊?


    常曦麵色尷尬,也搞不清老僧到底是什麽章程。


    明明按照慣例來說,麻衣老僧會各種刁難才對。


    你咋就這麽沒原則呢?


    我有一句m……有一句親切的問候語,不知當講不當講。


    “施主們還愣著幹什麽,趕緊上船啊。”


    麻衣老僧催促眾人道。


    他眼中的幽森鬼火不斷的閃爍,似乎在努力向眾人散發善意。


    “先上船再說,見機行事。”


    大地戰神給眾人傳音說道。


    眾人相視一眼,依次上船,蘇羨魚是倒數第二個,妖後常曦則落在了最後。


    她有些狐疑,總覺得老僧沒安好心。


    “咦,這位女施主我好像見過。”


    麻衣老僧看著妖後常曦,有些疑惑的說道。


    “沒有,認錯了,不是我。”


    常曦迅速來了個否認三連。


    上次來的是她,也不是她。


    是她留在瀛洲妖國的一個分身,擁有她左右的元神,用來看家的那種。


    當時她帶著整整一萬精銳妖兵,生生的是用妖兵堆死了這老僧,然後搶了老僧的白骨扁舟,這才渡過幽冥河。


    隻不過老僧沒有死透,又複活了。


    隻要幽冥河不斷流,麻衣老僧就永遠不會真的圓寂。


    妖後常曦心虛,上船後就緊挨著蘇羨魚坐下。


    她現在穿著尾崎久野子的包臀短裙職業裝,上身是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因為某些“懂的都懂”的原因,最上的三顆扣子是扣不上的。


    下身的包臀裙和黑色絲襪,更是襯托出她的曲線之美。


    她坐在白骨舟上,身體有些顫抖的挨著蘇羨魚,一副嬌柔虛弱的樣子。


    蘇羨魚看了她一眼。


    又來?


    雖然我活了6500萬年,但妖後你怎麽也活了上億年了。


    所以阿姨,請你自重好嗎?


    我根本就不吃你這一套!


    蘇羨魚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往旁邊挪了挪。


    並且眼神示意她,再靠上來跟她急。


    “嗬嗬,郎才女貌、一對璧人,你們這對兒道侶真是讓人羨慕。”


    麻衣老僧樂嗬嗬的說道。


    他以白骨為舟,腿骨作篙,行於幽冥河上,明明應該是鬼氣森森的畫風。


    但偏偏他卻滿目慈祥,聲音也如三月暖陽般和煦,讓人如沐春風。


    幾位仙神,包括妖後常曦都暗暗鬆了口氣。


    看來隕落仙神的慈悲所化邪靈,果然是慈悲為懷。


    妖後更是覺得這老僧,是個頂會說話的。


    會說話你就多說點。


    上次她的蠢貨分身與老僧大打出手,最後還把人給打死了,看來應該是個誤會。


    “諸位施主,且看我這三百裏幽冥河,風景如何?”


    白骨老僧一邊撐舟,一邊笑著與眾人閑談道。


    “風景……有風景嗎?”


    哪吒不是不給麵子,就是這人說話比較直。


    大地戰神用金毛爪子悄悄拍了拍他,示意他不會說話就少說點。


    “風景極美,三百裏河川,氣勢雄渾,入目皆是蒼涼、蕭索之意。”


    大地戰神讚歎道。


    這時候舔就對了,畢竟都還在人船上呢。


    “嗬嗬,施主真會寬慰老僧。這三百裏幽冥河,河麵之上盡是死氣,當不得蒼涼蕭索的讚美。老僧倒覺得,一切極美風景,盡在幽冥河之中。諸位施主不信,且往水中看。”


    麻衣老僧笑著說道。


    “哦?河裏有什麽,難道還有魚不成?”


    南極戰神說著,就趴在白骨扁舟的邊緣,探頭往河裏看。


    他也不知道咋回事,奪舍了一隻波斯貓後,竟然對魚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應該是物種本能。


    不過他一點都不慌,畢竟貓隻是愛吃魚而已。


    而他的幾個老夥計,奪舍的可都是狗。


    狗改不了吃啥來著?


    南極戰神探頭探腦的往河裏看,但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了破空聲。


    一條白骨長篙,宛若無常手中的哭喪棒,朝著南極戰神的貓頭就砸了過來!


    南極戰神心中大驚,特麽老陰嗶變臉這麽快。


    沒防備啊!


    這怕是要被一篙砸爛狗頭。


    不對,是貓頭。


    其他幾個戰神也盡皆錯愕,實在是這老僧偽裝的太好,笑容如沐春風,讓人不知不覺間就放下了戒備心。


    現在想想,這種“不戒備”,本身就有大問題。


    肯定是這邪靈老僧施展了什麽詭術,可以影響人心。


    不然仙神們怎麽會集體降智?


    就很離譜。


    但就在白骨長篙,即將砸在南極戰神的貓頭上,讓南極戰神領盒飯之際。


    一隻手憑空出現,將長篙抓在了手中。


    不是蘇羨魚,又是何人?


    姿勢很帥,又讓蘇羨魚穩穩的裝了一波。


    不是他非要裝,實在是自從上了這條白骨扁舟,就他一個人的腦子是清醒的!


    麻衣老僧確實施展了某種影響心神的秘法,給他們集體降智。


    這種秘法,類似在心神之中布下幻陣,種下一粒信任的種子。


    手段極其高級,再加上幽冥河乃是老僧的主場,所以眾人一開始就無人察覺。


    那麻衣老僧雙目中的鬼火,一直都是幽森冰冷,緣何會讓人覺得充滿善意?


    他雙頰凹陷,笑起來陰森恐怖,又怎會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無他。


    就是因為都是幻象,心神被動了手腳,看到的都是老僧希望他們看到的。


    唯有蘇羨魚,並沒有中老僧的降智大法。


    自始至終冷眼旁觀,沒有受到心神幻陣的影響。


    因為他有個掛,叫做“永不迷失的方向感”,是開啟造化宮.四方殿後發的終身成就獎。


    有此掛在,可以勘破任何幻境、幻象,心神永不迷失。


    所以他在看麻衣老僧明明一副鬼樣子,卻在假裝寶相慈悲時。


    心中始終冷笑連連。


    還跟我裝上了?


    你擱我這裝尼瑪呢!


    蘇羨魚一把抓住麻衣老僧的白骨長篙,在對方錯愕的眼神中,將長篙給奪了過來。


    然後毫不遲疑,一篙砸向麻衣老僧的狗頭。


    老僧驚了一下,倒也不慌,此地畢竟是他的主場。


    於是他操控白骨扁舟迅速轉了九十度,讓蘇羨魚這一篙打偏,隻砸在了他的背上。


    “都醒沒有?沒醒就再去心神幻境裏睡會兒?”


    蘇羨魚陰陽怪氣的怒嗬道。


    “醒了,來勁了!我們一起上,做了這老禿驢!”


    哪吒出離了憤怒,手中出現一杆火尖槍,槍出如龍,砸向老僧。


    四大戰神也各施手段,各種各樣的神通都不要錢似的往老僧身上招呼。


    妖後常曦自從進了鎖神域,就被壓製的厲害,一身實力發揮不出兩三成。


    但她還是祭出了一枚月鏡。


    月鏡在幽冥河上無法浮空,她就將月鏡拿在手中。


    從月鏡中映照出大片乳白色光芒,罩住了白骨扁舟。


    白骨扁舟上的死氣頓時一滯,紛紛被乳白色光芒排擠。


    這月鏡最大的作用,竟然是在爭奪主場優勢,要釜底抽薪,讓此地不再是老僧的主場!


    不愧是妖後,十二月神之母,手裏的寶貝就是多且好用。


    讓人羨慕。


    “妖僧,竟然想敲爆我的頭,看我不撓爛你!”


    南極戰神一猛子撲過去,直接落在了老僧的頭上,然後祭出了大煉後的貓爪子,凶猛的抓向老僧!


    這爪子已經不弱於虎爪、龍爪了。


    “阿彌陀佛!”


    老僧佛唱一聲。


    這還是蘇羨魚等人,從見到老僧起,第一次聽到他唱頌佛號。


    這一聲佛號之後,他身上的僧袍頓時無風自起。


    無數雙仿佛從地獄中探出的手,直接從僧袍中伸了出來,抓向眾人。


    這老僧有點東西。


    不好對付。


    “嘿嘿嘿,你們這些闖入者,想殺我,那就來殺我啊,嘿嘿嘿!”


    “你們殺不了我,我是不死的,而你們隻要半柱香之內不能渡河,河上陰風自起,到時候把你們都刮成飛灰!”


    麻衣老僧終於露出了他的本來麵目,笑起來陰森恐怖,毫無之前的和煦之感。


    蘇羨魚一篙砸在老僧身上,砸斷了無數雙手,也將老僧直接攔腰砸斷。


    但老僧跟沒事人一樣,上下兩截蠕動,迅速又接到了一起。


    眾人的眉頭盡皆蹙起,麵露凝重之色。


    好像真的很難殺。


    “老東西,想死是吧,讓我南極戰神成全你!”


    “本尊,借你力量一用!”


    波斯貓心中發狠,本就在用貓爪子撓老僧的他,渾身上下驟然亮起金色的光。


    “不要!”


    大地戰神、人中戰神、北極戰神同時出聲,想要阻止。


    但波斯貓暖萌一笑,說道:“不要個卵!老子本就是一道分身,炸了也就炸了。借本尊的力量,把這妖僧一波帶走!”


    他說完,四隻貓爪子緊緊的抱住老僧的頭。


    老僧空洞的雙眸中,鬼火跳成恐懼的形狀,但卻無法擺脫波斯貓。


    “轟!”


    波斯貓帶著老僧跳下白骨扁舟,而後直接在幽冥河中爆炸。


    平靜如一溝死水的幽冥河,第一次出現了波浪。


    還一浪又一浪。


    爆炸的威力實在太強,波斯貓的臨死一擊,可是借了上界南極戰神本尊的力量。


    相當於南極戰神本尊的全力一擊!


    任你老僧再強,又如何能不死!


    “老南!”


    北極戰神、人中戰神黯然的低聲自語。


    倒是大地戰神很快調整好情緒,拍了拍眾人的肩膀,說道:“確實不過是一介分身,有啥喪氣的。”


    他甚至覺得波斯貓領的這盒飯,應該還挺香。


    蘇羨魚瞧了一眼南極戰神自爆的方向,心中難免生出一些神傷之意。


    南極戰神雖是上界仙神分身,但在被人間七情侵染後,其實和上界仙神,也能算是兩個人了。


    就這麽死了……


    蘇羨魚驅散念頭蟲,用力的撐起長篙。


    半個時辰內,必須劃過剩下的兩百多裏,到達幽冥河彼岸。


    不然陰風一起,全部化作飛灰。


    而在幽冥河彼岸處,一個手執十米大刀,渾身被黑霧籠罩的人,站在了岸邊。


    祂深吸一口氣,說道:“闖入者,人間的氣息。”


    “人間……又汙穢了。”


    ……


    天啊,祂可真是太會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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