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自少年十二歲開始守祠起,父親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再三叮囑他關於魚符的事情。


    讓他見到手持魚符之人,務必用最全的禮數。


    但他其實是並不太以為然的,總感覺父親言語間,有點封建糟粕的意思。


    他是個接受了最好教育的現代人,思想先進,不搞農耕社會主子仆人那一套。


    可沒想到今天見到魚符的主人,還是沒逃脫真香定律。


    沐少爺坐都不敢坐,站在蘇羨魚的旁邊,有些手足無措。


    “坐吧,大家都是同齡人,不要這麽緊張。”蘇羨魚笑著說道。


    神特麽同齡人。


    沐小兮如果在場的話,肯定會罵蘇羨魚又在裝嫩。


    “你叫什麽名字?”蘇羨魚隨口問道。


    “您好,我叫沐小川。”少年說話帶著顫音,有點好聽。


    “你和沐小兮是什麽關係?”


    蘇羨魚問這個問題,底氣稍微有點不太足。


    “您好,沐小兮是我姐,比我大兩歲。”


    “親姐嗎?”


    “您好,親的。”


    蘇羨魚敲了敲眉心,站起來把少年摁在椅子上。


    唐突了。


    “其實你不用回答我每個問題之前,都加個‘您好’。咱倆正常交流就行。”蘇羨魚說道。


    “您……好的,可以。”


    然後就是長達兩分鍾,詭異的沉默。


    “冒昧問一下,您認識我姐,那您是不是也是花城一中的學生?”


    “是的。”


    “那您……不會是我姐的男朋友吧?”


    蘇羨魚:“……”


    這小孩子,真是……看人真準。


    “答應我,一會兒你爸來了,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蘇羨魚看著沐小川,心裏已經在盤算著,對方要是敢說不的話,要不要滅口。


    “好的姐夫,您放心,我嘴巴老嚴實了,在圈裏是有口皆碑的。”


    沐小川把胸膛拍得咚咚響。


    “姐夫,既然您是我姐的男朋友,那咱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我就不怕您了,方才挺拘束的。”


    沐小川說著,為了表示親近,還把自己坐著的椅子,往蘇羨魚這邊挪了挪。


    蘇羨魚又敲了敲眉心,這小子很有那麽點靈氣啊。


    沐小川這邊正打算發揮自己自來熟的本事,和未來的姐夫打下堅實的情誼。


    宗祠大門再次被推開,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步履生風走了進來。


    正是沐家掌舵之人,沐小兮和沐小川的父親,沐鴻儒。


    沐鴻儒見到蘇羨魚,雙眼頓時放光,一個箭步上前,雙手抱拳,兩腿一彎。


    這是又要跪。


    但蘇羨魚眼疾手快,一把摁住沐鴻儒的肩頭,讓對方想跪也跪不下去。


    咋地,你們家老祖宗也給你們留言,見我二話不說,先磕一個了?


    當年將沐君賜金放還,覺得沐君不像那樣的人啊。


    挺有氣節的麽。


    “都什麽年代了,封建糟粕要不得,咱們坐下來談就好。”


    蘇羨魚扶著沐鴻儒的肩膀,說道。


    沐鴻儒堅持了一會兒,發現對方的手簡直力大無窮,掙脫不了,所以最終還是放棄了跪的想法。


    “您說的對,隻是我乍然見您,心中難免激動,實在是不知該怎麽表達心中的欣喜與仰慕之意。”


    沐鴻儒微微彎著腰,說道。


    這下可把坐在一旁的沐小川,給徹底嚇呆了。


    他之前在電話裏,就聽出了父親的激動,但沒想到父親竟然會激動成這個樣子。


    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重視蘇羨魚,但沒想到還是大大的低估了對方。


    能夠讓父親見麵就要下跪,能夠讓父親說出那等傾慕的言語,對方到底是什麽人?


    方才他一聲聲姐夫叫得親熱,馬上就要稱兄道弟,現在再給他加個膽子,他也沒這勇氣了。


    今天見到的事情匪夷所思,太過驚悚,完全無法理解。


    要知道他爸爸,沐鴻儒,花城絕頂豪門沐家的掌舵人,誰有資格讓他如此作態?


    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請來花沐郎。


    沐鴻儒就是那個花沐郎,他還有個綽號,叫做“龍王爺”。


    這不僅是因為那一句在花城名流階層流傳的俗語,更是因為花家世代所做的都是水運生意。


    在花城,但凡要在水上討口飯吃,都繞不開沐家。


    有個有趣的說法,花城水運的收益有一旦,沐家獨占十二鬥,其他人還要倒欠沐家兩鬥!


    雖然是個誇張的說法,但足可見沐家的生意鋪得有多大。


    而現在,平日裏叱吒風雲的沐鴻儒,竟然會有這樣的表現。


    如果讓他的那些熟人看到,無論是朋友還是對手,肯定都會驚爆眼球。


    “你還在這裏幹什麽,還不趕快走,這裏沒你的事了。”


    沐鴻儒總算注意到了窩在角落裏的沐小川。


    沐小川正在瑟瑟發抖,聽到這話簡直如蒙大赦,趕忙站起來離開。


    “等下!”沐鴻儒又喊住了沐小川。


    “今天宗祠裏發生的一切,特別是你見到貴人這件事,一個字都不要往外說。不然我肯定打斷你的腿。”


    沐小川兩腿一軟,立即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爸爸說打斷他的腿,那是真的會打斷的,又不是沒打斷過。


    想想都是淚,除了沐家私家醫院的骨科護士姐姐,長得特別漂亮溫柔以外,那段記憶簡直不堪回首。


    沐小川立即回頭,朝著沐鴻儒和蘇羨魚九十度鞠躬後,拍著胸脯保證。


    “請您放心,我嘴巴老嚴實了,在圈裏是有口皆碑的。”


    蘇羨魚笑了笑,這小子方才挺靈性的,這會兒又有點冒傻氣。


    “快滾!”


    沐鴻儒眼皮子直跳,過會兒誰也攔不住,非得狠抽這小子一頓不可。


    等到沐小川狼狽跑出宗祠,不見蹤影後,沐鴻儒才轉過身來,說道:“小子頑劣,讓您見笑了。”


    蘇羨魚笑了笑:“無妨,我倒是覺得小川挺有靈氣的。”


    然後蘇羨魚拿出刻有“沐”字的魚符。


    “想必你們沐家也有祖訓,知道這代表著什麽。今日魚符給你,留作紀念,沐家與我債務兩清,再無糾葛。”


    八百年前,沐家先祖沐君,是他的府上琴師。


    一手琴藝,技近乎道,驚豔天下。


    蘇羨魚賜千金於他,賜金放還。而今八百年後來收,隻收回本金,利息分毫不取。


    沐鴻儒的眼中現出難色,一陣糾結,不知該如何開口。


    想了半天,他差點也是順勢一倒,就要跪下抱大腿。


    還好蘇羨魚再次眼疾手快,把他摁在了椅子上。


    蘇羨魚說道:“沒必要這樣,緣來緣去如風吹白雲,強求不得。”


    沐鴻儒實在不知該怎麽做,平日裏商界叱吒風雲的經驗,對現在的局麵毫無用處。


    但他真的想緊緊抱著蘇羨魚的腿不放開。


    老祖宗是傳聞中那麽有氣節的一個人,都在祖訓裏那樣說,他可不能讓祖宗失望。


    這條大腿,必須抱住。


    於是沐鴻儒心一狠,看向蘇羨魚,說道。


    “小川他有個姐姐,頗有靈性,如今馬上要上大學。您看您現在也是年輕人的神貌,不如你們年輕人見見麵,認識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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