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天寒地坼,一行人總算安然抵京。


    回到王家後,老夫人舟車勞頓,已先歇下,由語嫣和雲湖二人安置府中一應下人和物件,王彥則和劉明遠進宮麵聖。


    近傍晚,總算是安排妥當,語嫣令雲湖等人先去歇著,自要往院中去,卻聽下人通傳,說是歸雪登門來了,當下也顧不得疲累,忙帶著人往前廳去。


    近一年未見,姐妹兩個各有一番變化。


    歸雪打量語嫣,隻覺得她眉眼之間婉麗嬌媚,絕色更勝往昔,細看之下,仿佛還圓潤了些,想來這一年過得不錯,便放寬了心:“臉都圓了些,可見王大人是好吃好喝地供著你呢。”


    語嫣笑了笑,見歸雪雖氣色略有見好,眉宇間卻纏繞著絲絲愁鬱,不由道:“姐姐近日可是有什麽心煩事?”


    歸雪搖頭:“最近祖母的情形愈發好,總算不會再喊錯人,如此我也心滿意足了,沒有什麽好憂愁的。”


    “等過幾日,安頓下來,我就回去看看祖母,”語嫣按在她手背上,“姐姐,你心裏若有事,可千萬不要瞞我,我雖能耐有限,幫不得你什麽,卻也能聽你排解排解。”


    歸雪眼睛一濕,微微一笑:“女孩子果然是得嫁人,這才多久,就跟大人似的。”


    語嫣臉上一紅:“姐姐又取笑我。”


    “其實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歸雪一頓,“陸家那邊,不太好。”


    語嫣望著她:“是不是陸太醫?”


    歸雪一歎:“正是呢,你也曉得,陸夫人給關到了南陵寺,陸家又……他雖嘴上沒說,看著卻是把所有罪責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語嫣蹙眉:“那也怪不得陸太醫,分明是……莫非他是因為這個自暴自棄了?”


    歸雪搖搖頭沒說話,一旁連翹道:“陸太醫前一陣向咱們小姐透露,有意要辭去太醫院的職務……到南陵寺邊上開個醫館,陪伴陸夫人。”


    語嫣半晌才道:“這是真的?”


    連翹點頭:“陸太醫是把陸夫人的下場怪到自己頭上了。”


    歸雪道:“他為人孝順,肯定不會放任陸夫人這樣在南陵寺自生自滅。”


    “可若是如此,他的前程……”


    歸雪望向她:“正是這個道理。我如今是不知該如何勸他,要他辭去太醫一職去陪陸夫人並不妥當,可若讓他就此不管陸夫人自奔前程,似乎……也不妥當。他對我們宋家有恩,於祖母有恩,我總是想著能不能為他做點什麽報答他的恩情,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卻連勸他幾句都做不好,實在是沒用。”


    “話不能這麽說,姐姐這是真心實意地替他想才會如此,”語嫣輕聲道,“不管是怎麽選,還得陸太醫自己決定,旁人又哪裏幫得了太多?我聽著,到底如何,終究是看他想要權衡利弊還是想要講究對錯了。”


    歸雪目光微凝:“你說的不錯。”


    不管陸夫人是不是逼不得已,總歸是與晉王有過牽扯,已實實在在地得罪了皇帝。陸奉想要盡孝道,不僅要犧牲自己的前途,還會得罪天家。這種得罪,成不了罪名,卻比實在的罪名更能欺人。世間之人,最擅趨炎附勢、迎高踩低,陸奉若是擺出這樣的姿態,事必要遭到京城世家的隔絕和排擠,百利而無一害。可若與陸夫人撇清關係,雖然沒有任何弊處,卻是實打實的不孝。


    語嫣在歸雪眉心一揉:“我是知道姐姐的,不管陸太醫走哪一條路,你都不會不理他的。”


    歸雪一顫,霎時間淚盈於睫。


    方才與語嫣說了那許多,她心中酸苦愁悶,卻始終能忍住不哭,唯有聽到這一句,再也按捺不住,落下淚來。


    語嫣不意如此,十分慌神,忙起身將歸雪摟入懷中,笨拙地用袖子給她擦眼淚:“姐姐,是不是我說錯話了,你就當我是瞎說,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歸雪卻一把握住她的手,眼裏有淚,麵上卻帶笑:“才不是如此,語嫣是我的知心人,我這是……喜極而泣呢。”


    語嫣隻有摟著她輕聲安撫,再不敢說旁的。


    到夜裏,王彥回到院裏,聽三兒稟報完白日裏的事,方進屋去看語嫣情形。這會兒時候不早,語嫣已經沐浴過坐在床上。


    她半倚著床頭,一手托著下巴,顯然是在等他回來,卻熬不住睡了過去。他嘴角一動,上前去看她,卻見她眉頭輕蹙,眼睫發顫,似乎是極不安穩。


    他目光一緊,手從她背後越過,將人微微抱起,輕輕放落。沒想到她人還未沾著枕頭,就突然大為驚動似的睜開了眼:“是誰?”


    他神色一柔:“是我。”


    她費力地睜大眼看他,確認真是他無疑,便抿嘴一笑,伸出手臂摟住了他的脖子。


    王彥因這一笑心神飄蕩,一整日的風塵勞累仿佛也隨之煙消雲散、不見蹤影。


    “熱水一直燒著,您快去洗了,還有薑茶……”


    他在她額頭一吻:“我知道,你歇著,不必想這些無關緊要的。”


    他進府時,已聽管事稟報了各項安置事宜,知道她這一整日,先是由雲湖幾個幫著安頓家裏,還去照看了老夫人,傍晚又與宋歸雪見了麵,想必是累壞了。


    語嫣:“才不是無關緊要的。”


    他見她已經清醒,沒有半分睡意,幹脆將人抱到懷裏,在她耳邊道:“什麽不是無關緊要的?”


    她靠在他胸前,仰頭一笑,神色狡黠:“照顧好尚書大人,難道不是尚書夫人的頭等大事?”


    王彥情難自禁,呼吸驟沉,驀地低頭吻住那張小嘴,勾住她的舌尖,交纏廝磨。


    語嫣給他親得小臉通紅,眸光盈盈,直往他胳膊底下鑽,想要逃到床上去。這回他倒沒有糾纏,任由她逃進了被子裏,隔著錦被在她背兒上輕輕一拍,低聲道:“夫人且等著,我沐浴回來,自然要叫夫人好生照顧一番。”


    話音落下,那一團拱起的杯子就瑟瑟發抖起來。


    王彥沐浴罷,回到床上,見她故技重施、閉眼假寐,眉頭一挑,手指就滑到她腰間腋下,輕輕撓動。語嫣一個鯉魚打挺撲進了他懷裏,捉著他的寢衣前襟抖似篩糠:“夫君……”


    他原本隻想逗她一番,卻不料如此反而引得自己有些不大好……


    王彥壓下欲念,隻將人抱著一同躺進了被窩:“今日你姐姐來過了?”


    語嫣乖巧地伏在他臂彎裏,仰頭看著他:“您也知道了?”


    她想他今日一定忙得很,沒想到他還能騰出些許工夫來關心她的閑事。


    “我還知道,你們兩姐妹今兒抱成一團哭鼻子。”


    語嫣舉手在他胸前軟綿綿地一捶:“才不是哭鼻子呢。”


    他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按在心口:“是為的什麽?”


    語嫣就將陸奉的事與他一一說了,王彥聽後,並未露出一絲憂愁同情之色,反倒是望著懷裏的人微微笑道:“這話真是你說的?”


    語嫣:“那還能有假?”


    王彥臉上笑得愈發深,嘴上故作歎息道:“看來我的夫人真是一日日地在長大了。”


    語嫣驀地爬起來,惱道:“您再把我當小孩子,我就不跟您一塊睡了,明明在跟您說正事呢……”


    她的發絲垂落在他胸前,撐著身體,恰將美好起伏的曲線顯露無疑,尤其是那嬌小青嫩之處,這會兒看起來,仿佛比平素要……


    他眸光不可察覺地變深,輕聲道:“我可沒有把你當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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