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心上前把餘年抱走,薑染姝才騰出空來,衝著半夏招招手,輕聲囑咐:“炭百斤,棉十斤,素緞一匹,拿去永和宮老貴人處,客氣些。”


    她既然已經開這個口,自然要把情況給落實。


    半夏福身,笑著應下。


    她隨著錦心一道去拿庫房鑰匙,薑染姝懶懶散散的斜倚在軟榻上,對著窗外晴雪發呆。


    雪霽初晴,溫暖的冬陽照耀著大地,照的那雪似玉一般晶瑩。


    薑染姝心情有些不大好,一時有些說不出口的落寞感油然而生。


    矯情了一會兒,便提筆開始畫畫,因著心情緣故,下次色彩難免陰鬱蕭瑟,薑染姝望著這月中枇杷圖一會兒,想要扔掉,還是卷起來放進畫筒。


    “小阿哥醒了,到處在尋您呢。”奶母抱著孩子過來,笑著說道。


    其實這麽大點的奶孩子,哪裏知道尋人,不過是奶母說出口討主子歡心的。


    薑染姝都知道,隻聽著順耳,這才沒有多計較。


    “哎呀,我的小乖乖呀~”薑染姝接過胤祧掂了掂,著實有些重,想著給他稱一稱現在多重了。


    “拿秤來。”薑染姝道。


    等錦心千辛萬苦找秤過來後,薑染姝一看又懵了,像這種大秤隻有一個鉤子,總不能勾著繈褓稱?


    畢竟這秤跟現代的不同,不是說一放上去隻等著看數。


    萬一帶子散了摔著娃,她哭都來不及。


    沉吟片刻,她突然靈光一閃,笑道:“拿筐子來,花籃也成。”


    賴嬤嬤皺著眉勸:“怕不是有些不太好,這樣都是稱……”豬崽的。後麵的話她沒敢出口,到底有些不大好聽。


    “無事。”薑染姝淺笑,略帶陰鬱的心情在看到孩子的時候,倒是明媚起來。


    在筐子裏頭鋪上厚實的包被,再稱過重量記下,這才把胤祧放進去,正打算稱,就見康熙大踏步走進來。


    他腳步有些急促,腳下跟踩了風火輪似得,一陣風似得刮進來,在看到薑染姝擺出來的陣仗的時候,又忍不住腳步頓了頓。


    “這是做什麽?”康熙低聲問,乍一看到,還以為要論斤賣呢。


    薑染姝含笑招呼他過來,樂滋滋道:“也不知胤祧多重了,特意稱一下。”


    康熙看著躺在筐子裏揮舞手臂的胤祧,在想要不要阻止,看著禧嬪開懷的模樣,又沉默下來。


    犧牲他一人,讓她開心一番,也是應當的。


    遂主動上前,幫忙提籃子打秤,仔細瞧瞧準星,驚喜道:“二十五斤!乖乖!籃子多重?”


    筐子和包被合起來七斤,這小家夥體重可以的,怪不得抱著壓手。


    “把公主也抱過來稱一下。”康熙道。


    薑染姝抿嘴笑,點著胤祧鼻頭道:“怪不得翻身那麽艱難,都是肉贅著。”


    恰巧小公主也醒了,正在無聊的吐泡泡,把她往筐子裏一放,她頓時開心起來。


    康熙挽起袖子忙活,等稱過後忍不住開懷大笑。


    一個十八斤,一個十七斤,都是胖嘟嘟的,養的極好,完全看不出來剛生下來跟瘦猴兒似得。


    “你辛苦了。”遣散眾人以後,康熙將薑染姝摟到懷裏,溫柔撫摸著她脊背。


    說句實心話,這兩個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他瞧著就覺得心驚,旁的孩子瘦弱,好歹有孩子樣。


    這雙胎要更弱些,他總擔心養不活,暗地裏不知道神傷多少回。


    如今瞧著實打實的數字,終於放下懸著的心。


    “你養的很好。”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他偷偷紅了眼眶,難得感性一回。


    薑染姝搖頭失笑:“都是奶母們照看,我就沒出什麽力。”


    話是這麽說,心裏卻甜滋滋的,功勞被肯定,這心裏頭自然舒坦。


    奶母管著奶孩子,平日裏養啊帶啊,隻要她有空,都是帶在身邊的,其中辛勞付出無法言喻。


    可以說前後兩世吃過的苦,統共加起來都沒生孩子這麽辛苦。


    “皇上~”她想要去親親他,卻被康熙按在肩窩不許她動,薑染姝想了想,試探著伸出雙臂,緩緩的圈住他的腰。


    這是一個非常契合,完全沒有距離的擁抱。


    彼此能隔著錦衣聽到對方的心跳,一急一緩,卻是最安寧人心的節奏。


    康熙緩了緩神色,將她往懷裏又摟緊了些,她總是像浮雲一朵,在你頭頂溫柔漂浮,想要抓在手裏,卻怎麽也碰不到。


    又似是手間流沙,給你溫暖美好的觸感後,緩緩流失。


    她的心,他握不住。


    打從意識到這點以後,他的心裏就生出無限悵惘,又生出無限的征服欲。


    俯身擷住她嬌嫩的唇瓣,康熙動作霸道,為自己往日的愚蠢懺悔。


    總想著冷一冷她,免得恃寵而驕。


    如今她雲淡風輕,他來她欣然以待,他走她便當他沒來過。


    細細密密的悔意籠罩著他,康熙想,日子還長,一切都還來得及。


    薑染姝在他霸道的攻擊下,有些無力招架,雙手軟軟的抓著他衣服,低低的喘。


    待兩人唇分,薑染姝蜷著腿窩在軟榻上,塗了唇脂的唇愈加嫣紅,還帶著微微的腫意。


    一雙眼眸水潤潤的,似是外頭晴陽照雪。


    “姝姝。”康熙低低的笑。


    她的名字總是是喊不夠,在唇齒間打個轉,就能品出無盡纏綿悱惻。


    “嗯。”她回。


    兩人你來我往的,跟幼稚鬼似得叫名字,竟然樂此不彼。


    等送走康熙,薑染姝愈加慵懶了,畢竟應付康熙不是個輕鬆活。


    沒多大點功夫,安嬪抱著萬黼來玩。


    宮中孩子是不少,但是能安心在一處玩的難尋。


    萬黼現在對薑染姝很熟悉,見著她就親密的笑:“嬪娘娘~”說著還跟小大人似得,一本正經的行禮。


    矮墩墩胖乎乎的小孩子打千行禮,站都站不穩,瞧著著實好玩的緊。


    “嗨呀,我們萬黼來啦,趕緊坐,要不要吃甜糕糕呀?”薑染姝蹲下身,跟萬黼平視,輕聲問。


    萬黼都不用往安嬪處瞧,咽著口水點頭:“要的,要的。”


    薑染姝讓人牽著他去找兩個孩子玩,這才跟安嬪坐定,上茶上點心以後,閑聊幾句,李氏在她紅腫的唇瓣上一掃而過,揶揄道:“莫不是皇上剛走?我倒是來的巧了。”


    “呃。”這個話題薑染姝有些不知道怎麽接,畢竟宮中說是姐妹,其實都是競爭對手,說起康熙來,難免有些尷尬。


    就見安嬪噗嗤一聲笑出來,柔聲道:“我年歲大了,萬不會再有寵,如今隻盼著萬黼早點長大分府出去。”


    她若是能活的久,說不得還能出宮住住呢。


    前朝許多有兒子的太妃,不都是兒子奉養的。


    她盼著這一天,盼了許久,能支撐她的,就是這麽一個無望的念想。


    至於皇上恩寵,她連做夢都不曾肖想。


    既然她這麽說,薑染姝也就厚著臉皮全當沒聽見,轉而說起旁的小趣事來,兩人都有孩子,哪怕比劃著孩子長得快,也能聊上許久。


    隻今兒安嬪是帶著禮物上門拜訪的,顯然不單單是為了閑聊。


    果然等氣氛緩和下來,就聽她道:“今日來,實在是有事求你。”


    她麵皮子紅了紅,無奈道:“萬黼也不小了,一直都萬黼萬黼的叫著。”


    她這麽說,薑染姝就明了,這是說萬黼沒有正經名字,還未正經續齒呢。


    一般情況下,孩子生下來,先起個小名混叫著,等到大些,瞧著能站住了,自然就起大名。


    隻萬黼情況特殊,身子一直不大好,吃的藥比飯都多,也就一直混叫著沒改,時日久了,倒都忘了這茬。


    如今李氏提起這茬,尚有些心酸。


    佟貴妃處養的胤禛小阿哥,打從生下來便起名了,而禧嬪處莫說是阿哥了,就是公主,那也起過名了。


    薑染姝一時沉默,有些為難,她跟康熙向來隻談風月,不談其他。


    “這樣吧,禮物您收回去,為著萬黼可愛可親,我姑且一試如何?”她到底沒忍心拒絕。


    安嬪對她示好許久,她總得回報一二,這利益關係才穩固。


    “那真是謝謝您了。”李氏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半晌才起身行了福禮,柔聲道:“不管成不成,您的一片心意,我都記下了。”


    “快別客氣了,姐妹一場都是情誼。”薑染姝淺笑。


    李氏趕緊拉著萬黼,讓他跪下謝恩,在這宮裏頭,願意給她娘倆張目的人著實沒有。


    她手裏握著個阿哥,是她的優勢,也是她的劣勢。


    等閑能在皇上跟前說上話的,都忌憚她手裏的阿哥,畢竟憑空得來。


    “快起來,何苦為難孩子。”薑染姝拉著萬黼的小手,柔聲安慰。


    萬黼歪著圓乎乎的光腦門,咧著嘴笑:“我喜歡嬪娘娘,願意給您磕頭。”


    他懂事的厲害,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簡直無師自通。


    明明這麽小的孩子,卻嚐盡人間冷暖,看遍人情世故,從裏頭品出自己的道來,何其艱難。


    薑染姝心軟的一塌糊塗,揉了揉他光溜溜的澄亮腦門,笑道:“喜歡便常來,不必跪來跪去的,仔細傷著膝蓋,”


    她越是這樣說,萬黼心裏就越酸澀。


    前生今世,合起來這麽多年,從不曾有人將她摟到懷裏細細安撫,也從不曾有人這般溫柔以待,他嚐過最刻骨的滋味,也不過是饑餓,無窮無盡的饑餓。


    說起來也是含好笑,生在皇家,重生一世,竟還逃不過“餓”字。


    萬黼故作無措的抬眸,直直的望進她眼神深處,那裏是一片溫柔的海,隻一眼,便被那浪濤卷入,再也無法掙脫。


    “嬪娘娘……”他臉紅了紅,愈加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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