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寒打濟南過去往膠州, 然後乘船南下至瓊州, 這個計劃並沒有瞞著誰,跟他或是他的朋友略有交情的,都知道他想要做什麽。


    之所以去往膠州, 也是因為在這個年代,膠州的船業比瓊州要發達, 而且近海的業務也比瓊州那邊要強盛很多。傅子寒想著能不能去膠州挖兩個老船工前往瓊州指導一下瓊州的海船製造。


    “少雄說的那位老船工現在可能找到?”


    席間,傅子寒朝左手邊的高壯男人道出自己的打算,好運的聽到對方說認識一位老船工,因為東家出事兒,現在無事可做。


    “找是能找到, 不過這位老船工要跟你去瓊州的可能性似乎不大。”另一位好友放下酒杯, 摸了下短須,跟高壯男人對視一眼,轉頭解釋,“那船工的東家攤上大事了,現在那家船廠下麵的工人沒一個人敢去接觸。”


    這件大事擱後世就是惡性商業競爭造成的後果,但是在這個時代, 像這樣被世家把控壟斷的情況太正常不過了。問題就出在那個東家骨頭太硬, 在家破人亡之後, 還想要討回個公道。


    “那後來如何了?”


    “現在那個東家還被關在府衙大牢裏呢,至於原本的船廠現在已經被魯家拿到手了。不過那東家也是狠人, 在被抓之前,直接一把火燒了整個船廠, 現在魯家負責這事兒的人已經氣得想要殺了那東家。”


    單少雄低聲哼了下,輕輕道:“那家夥若不是仗著他妻子娘家跟孔家有關係,至於這麽蹦躂?”


    魯家在山東是本地的士族大姓,其先祖可追溯於春秋時期,後朝代更迭,先祖的魯家跟那時的魯家極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同一個祖宗,但即便這樣又如何?橫豎人家占了地勢人和之便,躋身於一流世家之末。若非還有曲阜孔家,鄒城孟家兩大先聖後裔家族,山東魯家可以說一家獨大。


    跟孔家,孟家注重學說不同,魯家純粹是土霸王的做派。因其離京城遙遠,政令不能及時傳遞,是以這邊的家族氏族幾乎壓製得官府成為他們對付政敵和欺壓百姓的武器。


    單少雄跟蘇屹二人來此為官三載,對於其中的局勢亂象深惡痛絕卻又無能無力。


    傅子寒敲著桌麵沉思,他倒是有辦法將這位東家撈出來,但是從蘇屹的口氣中已然得知,這位東家怕是要跟魯家不死不休。他怕把人撈出來後這人反而闖下更大的禍事,到時候不但救不了他的命,還要把自己和幫忙的人給牽扯進去。


    然明知有問題放著不管也不是他的性子,想來想去,隻能從長計議,最好是找個名頭將人直接發配流放至瓊州,魯家的手可伸不了這麽長,等到了那邊再想辦法將老船工等人接過去也是使得的。


    隻是傅子寒沒有想到,他這才從好友口中知道消息,沒過半個時辰,魯家的人直接找上門了。


    “請我赴宴?”傅子寒看著魯家來人,目光略深,這魯家來請人的年紀也不小了,哪怕是盡力掩飾,也掩不住那一絲倨傲。


    有點好玩啊,一個下仆而已,居然在三個現官和曾經的官員麵前露出倨傲的表情,這魯家還真把自己當土皇帝了?


    菜是好菜,宴也是鴻門宴。


    沒有陪客的人,魯家這位公子一上來就給放了個大招。


    “七公子的意思,是讓再下把那個船廠買下?”傅子寒莞爾,那個船廠不是已經被燒毀了麽,隻剩一片焦土而已,他為何要買下這樣一間“船廠”?


    “傅先生不是打算延請幾位船工去瓊州麽,這不正好?”


    魯七瞄上傅子寒也是做了功課的,而且他身後還有後台,就算不能把傅子寒怎麽著,也得惡心他一番。


    傅子寒淡笑沒開口,目光瞅著桌上的酒盞,似乎被精致的造型和描金嵌銀的花紋給迷住了。


    魯七公子也不著急開口,他胖乎乎的臉上帶著笑容,似乎是拿定了傅子寒不敢不接受他的“建議”。


    傅子寒還真的同意了。達成合作協議並簽下契書的時候,兩人都笑得很開心。


    “七公子,這個傅子寒也不過如此,之前咱們還那麽提防他真是沒必要。”


    “嗬,這人挺識時務的,知道在山東是我們魯家的地盤,他就算強龍也得給我老老實實的盤起來。”


    掃過那封契書,魯七公子因為臉胖而顯得細長的眼睛閃過一抹誌得意滿。有了這份契書,他夫人可得同意他將心愛的小娘子接回家了。


    “先生,您怎的就同意了那家夥的條件?”


    上了馬車,老蔣很不痛快的開口,有一種隻要傅子寒說話他就回去將契書給砍成兩半的架勢。


    “為什麽不同意?”傅子寒笑著將一式三份中屬於他的那份契書展開來細看,抿嘴笑,“有了這份契書,我就可以提前將那幾位老船工送走。”


    說到這裏,傅子寒轉頭跟老蔣道:“那船廠在琅琊,魯七公子卻偏偏跑到濟南來堵我,無非就是想著我並不知道那船廠的現況,你讓人連夜過去,拿著文書將船廠中的老匠人都給接走。”


    老蔣有點不樂意,他怕自己離開後沒人看顧好傅子寒,若是他出了事兒,隻怕聖人震怒沒人吃得消。


    “無須擔心我,有阿炳他們在,你還怕有人對我下手?”


    “就怕來個腦袋不清醒的,萬一傷著先生或是夫人小姐他們,掉腦袋的可是咱們。”


    傅子寒笑罵了他一句,讓他自己安排去,反正這事兒已經這樣了,他們必須得抓住這個時間差。


    老蔣不去也好,他一直貼身保護自家,若是他不在了,那些暗地裏觀察他們的人恐怕會立馬反應過來。


    接下來幾日傅子寒也沒急著趕路,跟好友們相聚了數日,又跟本地的文人喝了幾場小酒,這才在一群文士的相送下,慢悠悠的往膠州而去。


    魯地不愧是儒家文化的發源地和興盛處,這裏的文人跟錦繡江南那邊不同,更加的質樸一些,對學問的鑽研勁頭也很難有地方趕得上。


    或許是傅子寒這幾日浪到飛起的緣故,那魯家還真沒想到他已經派了人過去,以致於當魯家在琅琊的人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傅子寒早就繞道海州,從那裏登船往南而行。


    “先生是不知道,那魯七公子在知道先生已經識破他的計劃的時候,整張臉黑得跟什麽似的。還有那七公子居然是個怕老婆的,聽人說,那天晚上七公子可是被他夫人給罰跪了一個時辰,還有他新接進門的小妾,直接被賣到青.樓了!我的乖乖,這七夫人也是個狠角色啊。”


    負責在後麵打探消息並斷後的侍衛在回報的時候,眉飛色舞到像是親眼目睹了那一場好戲一般。


    傅子寒讓老蔣給了他賞錢,讓他請他的兄弟喝酒去,轉頭又招來宋嬤嬤,詢問那幾戶暫時住在底艙的船工情況如何。


    “大人不必擔心,他們都還好,這次大人將他們接走,雖然是遠離故土,但留得性命在,他們自然是感激不盡的。”


    宋嬤嬤因著本身身份的緣故,對待那幾戶船工的態度也算不上親和。不過到底是傅子寒親口吩咐她做這些事情,該辦到的她也沒有假手其他人。


    “遠離故土是很悲傷的一件事,他們怎麽可能不傷心。不過這也不是讓他們一輩子都不能回去,等到了瓊州,魯地那邊就該事發了,到時候解決掉魯七這個不講究的家夥,那些船工若是執意要回去,也就由他們去吧。”


    “大人其實不必對他們如此t恤。”宋嬤嬤的想法不同,傅子寒既然是買下他們的人,那就是他們的主子,那裏由得他們想幹什麽幹什麽,這不是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你啊,有時候就是太固執了。”


    傅子寒颯然一笑,也沒跟宋嬤嬤繼續掰扯,到底是兩人的觀念不同,也沒必要非要爭個輸贏出來。那幾戶船工到了瓊州該做什麽就做什麽,等到他們的付出達到了可以自己贖身的標準,傅子寒也不會扣著不放。當然了,他也有理由相信,到時候怕也不會是所有人都願意回去,特別是年紀還小的幾個孩子,在比較了自家的遭遇之後,很難說他們還會對故鄉有所期待。


    船行很快,比走陸路節省了至少一半的時間,這還是因為頭幾日尹珂跟兩孩子暈船得厲害的緣故。


    “夫人今日精神可好些了?”


    這兩天傅子寒沒有回去艙室休息,主要是他一回去,尹珂就會強撐著起來伺候她,看到她暈船那麽辛苦還得強打精神,傅子寒心裏疼,幹脆就借著處理公事的借口,讓醫女們貼身照顧她們母女。


    “夫人今日好了很多,早上還用了一小碗粥。倒是二小姐跟崎公子恢複更快,這會兒他們倆估計在甲板上看人釣魚。”


    甲板上釣魚什麽的在時間長達半月以上的航程來說是為數不多的消遣之一,兩個孩子頭幾日暈船,這兩日適應之後精力充沛得嚇人。讓他們自己去玩也好,傅子寒還得趁這段時間將要做的事情列個計劃出來,也實在是分不出太多精力去照顧兩個孩子。


    當然也不是就由著他們倆瘋玩,一早一晚的功課還是不能停的。傅崎不喜歡讀書,天天纏著老蔣他們教他功夫,現在也練得有模有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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