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這是怎麽了?”茫然不知所措的靜姝看著父親拂袖而去, 有點拿不準他是不是生氣了, 可看哥哥的表情又不大像,再轉頭看母親,發現對方比自己還茫然。


    “沒事, 我去看看。”安撫了母親尹珂跟妹妹之後,立文跟著父親去了中院涼亭處, 果然看到父親一個人在那裏喝悶酒。


    “父親。”立文跟傅子寒之間的父子感情很深,雖然兩人都不會在口頭上表達太多,但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比起其他人家的父子之間要輕鬆很多。


    “你過來幹嘛?”傅子寒回過神,捏了捏鼻梁, “我一走, 你又跟著來,你母親跟妹妹會擔心的。”


    “父親既然知道母親跟妹妹會擔心,那為何還要這麽任性的出來喝悶酒。所以為了她們不繼續擔心,兒子隻好來陪著父親喝酒了。”


    他家自釀的酒都是加了花果的米酒,度數不高,也就喝個氣氛而已。但是再不烈的酒, 一入愁腸那也是愁上加愁。


    還別說, 有個人陪著喝酒, 哪怕隻是偶爾說一兩句話,也能讓人心情好很多。


    傅子寒本身是個曠達的, 突如其來的小鬱悶也不過是因為窺見了冰山一角而產生的。


    但是現在轉念想想,曾經的冰山早就坍塌, 留在水麵上的不過是當年殘存的一塊冰坨子,隨波逐流而已,大不了換個地方浪,還能把人給逼死了?


    這麽一安慰自己,頓時神也清了,氣也爽了,更是有心情和兒子討論哪家的小娘子可以去下聘了。把個傅立文臊得連耳朵尖都紅透了。


    他哭笑不得的看著父親,隻覺得有時候父親幼稚起來連袁小胖都拍馬難及。但這樣的父親卻有一種讓人很心疼的感覺,也很慶幸,這是自己的父親,別人家都沒有!


    其實這點是傅子寒特有的毛病,在喝得微醺的時候就容易暴露出來。


    當年他爹不疼娘不愛,隻能自己哄自己開心。那個時候他偶爾也覺得壓力大得他喘不過氣來,便會放縱自己在獨居的小公寓裏痛飲,卻又下意識的克製不能喝得爛醉,是因為知道除了自己外,並沒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並且在這個過程中還養成了一個無傷大雅的小毛病,就是特別喜歡對著鏡子精分,鏡子裏的自己幼稚任性,鏡子外的自己成熟穩重。那麵鏡子裏住著的,是他平日緊鎖在心中的小公舉。


    來到了這個世界,若說他一點不惶恐根本不可能,但他真的很好運,有個貼心穩重的兒子,有個乖巧溫順的女兒,現在還有個滿心滿腦子都是他的妻子。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暢飲沉醉之後的第二日,傅子寒開始了他繁忙的公務。繡坊的考察,染坊的改革,還有他自家緙絲工坊的建立等等,讓他都恨不得把十二個時辰翻倍來過了。


    跟他同樣忙碌的還有那七個少年。


    這個文章的題目看上去很簡單,你可以照著書本上的內容來答,也可以想到什麽說什麽。但是少年們像是憋著一口氣似的,非要說出個子曰來,這就費大功夫了。


    太學的學生還好點,他們家裏的品級五品以上,三品不到,也是京城裏最大的一個二代群體,夫子們對他們也不會緊迫盯人,隻要不鬧事就是個好的。


    可國子監不一樣,不說博士們會一一盯著,就是同窗之間的競爭都讓他們時刻不敢鬆懈。


    原本柳博立跟文昀進入國子監之後還是很老實的上課,下課之後也會留下來跟同窗交流。可最近幾日大家發現這兩日似乎在做其他的文章,不但各種翻閱書冊資料,還常常一下課就跑出去不見人影,整天忙得連打招呼的時間都要沒有了。


    這麽著過了三四天的時間,文昀的後桌同學實在忍不住了,趁文昀埋頭寫字的時候伸頭過去看了一眼。


    “這麽簡單的題目你這麽大陣仗?”才一看題目,那位同學就呲鼻,覺得文昀徒有其名,這麽簡單的題,隨便就能寫個三四篇出來。


    “哦,我沒寫過呢。”文昀倒是脾氣挺好的回了一句,也不生氣,但也不理睬那位同學,仍舊埋頭寫寫寫。


    有其他好奇的便問那位同學題目為何。能在國子監裏留到現在的,便是天生愚笨也有限,轉眼就提筆將題目寫了下來。|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班上成績不錯的幾位在拿到題目的時候,先是不以為然,而後便是凝神細思,最後竟然也忍不住提筆開始寫草稿了。寫著寫著還不時停筆,去翻閱書冊。


    難道這題目裏真有玄機?覺得很簡單的諸位同學也不敢再發表鄙視的言論,紛紛皺眉苦思到底哪裏深奧了。


    在一眾學子抓耳撓腮冥思苦想的時候,傅子寒也坐立難安的在衙門後堂等著老大召見。


    今天右侍郎私下跟他講,說他們報上去的方案已經呈到聖上跟前,成與不成,今晚就能知道。


    尚書大人從散朝之後,就叫了王大人進去,有讓人囑咐他別急著走,說等會兒要見他。這才會有都過了散衙的時間,傅子寒還在後堂等待的事兒。


    “傅大人,喝點熱茶吧。尚書大人怕是還要等會兒才能見你。”


    衙役對這位態度溫和的傅大人也很有好感,不需要招呼就給換了熱茶。還悄聲的囑咐了他一句。


    “尚書大人今兒下朝的時候臉色不大好,剛我去送茶水,王大人頭上的汗都滴衣襟上了。”


    傅子寒心裏一凜,寫過衙役後開始苦思到底哪兒出了紕漏惹得大人如此震怒。


    他將接受桑蠶一事之後的大小事情都在腦袋裏過了一遍,一一尋思琢磨,愣是沒發現有出錯的地方。莫不是王大人的其他事情惹惱了尚書大人?可也不該如此啊,王大人跟他一塊兒接的這件差事,若是公務上出紕漏,肯定有他一份,若是私事,尚書大人的性子斷不可能讓私事耽擱了公務時間。


    所以還是哪裏有不妥當?


    傅子寒斂目垂眼靜坐在那兒,手指無意識的在桌案上敲擊,心裏再一次將經手的事情分條理順的默了一遍。還別說,他這麽來來回回的想了兩次,真讓他發現了一些細小不易察覺卻又至關重要的問題。


    但是這些問題就算他們忽略了,也不可能讓尚書大人震怒,畢竟人無完人,有沒想到的情況發生也是正常,最多責令他們返工就是,也混不到責難的份上。


    在天色暗淡下來之前,王大人終於出來了。傅子寒一見他那樣子,頓時一驚,不由自主的迎過去,遞去一方手巾。


    “王大人,這……”


    眼前這位王大人哪裏還有之前的風光,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十來歲,三層的官服都透著隱隱的濕意。


    王大人接過素白手巾,苦笑一聲啥話也沒說,朝傅子寒抬手一拱,快步離去了。


    “傅大人,尚書大人請您進去。”


    一旁的衙役等到王大人出了後堂繞過照壁,才輕聲請傅子寒進去房間。


    他可不敢讓尚書大人等他,趕緊整理了衣冠,撣了撣袖袍,傅子寒抬腳進了內室。


    桌上已經收拾幹淨了,連茶水都換了新的上來。


    尚書大人的臉色也不是太好看,微眯著眼,靠坐在太師椅上,手指輕揉額角。


    “大人召喚下官不知有何事吩咐。”


    “坐下說話。”尚書大人淡淡的聲音也聽不出喜怒來。


    傅子寒半邊屁.股挨著凳子,心裏也是七上八下。


    “茗山繡莊一事,你可經手了?”


    傅子寒怔了一下才想起尚書大人說的茗山繡莊是什麽事兒。


    之前太傅去蠶莊視察的時候,他不是提議將茗山繡莊搬遷到青川來嘛。回來之後很快便通過了,大概是前天,工部派遣了他跟王大人負責此事。但是一件事不能兩個人同時去管,所以他們倆內部分工,王大人負責了繡莊的搬遷,他則負責染坊搬遷。


    這樣分配的原因是傅子寒覺得染坊的汙水不能直接排入河流中,所以他想要選一處地勢迂回的地方建立染坊,然後再建一個簡單的汙水處理係統。這個汙水處理係統自然不可能是像他生活的那個時候一般先進,隻采用了活水沉澱淨化的方式,引河水混合了汙水,再通過人工水道的一層層進化,最後得到的汙水再注入河流中。這樣一來就減低了汙染的程度。也給染坊外麵修建了額外的景觀,說不定還能引來遊人,依靠販賣小型的染件繡件,附近村子裏的人也能多一點額外收入。


    他這兩天就忙活這事兒去了,跟工部負責挖掘水渠的工人天天早出晚歸的,根本不知道繡坊那邊進行得如何。今日若不是尚書大人說起,他恐怕都忘記繡坊搬遷的事情了。


    傅子寒心裏雖然想著會不會是繡坊出了事情,但是嘴裏也沒耽擱,將自己跟王大人分工的事匯報了一遍,然後又取出自己這邊的工程進度以證明自己說的都是事實。


    尚書大人翻看了傅子寒隨身攜帶的冊子後,總算有了點笑顏。


    “做得不錯。如果這水渠照你的意思修建出來,倒是個不錯的景致。”


    “這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完工。另外,下官也有一事兒還要求教於大人。”


    說罷,傅子寒將袖子裏早早準備的一本薄冊子呈了上去。


    “這是下官在實地考察染坊所在的清源村的時候想到的。之前聖上有另開四門的意思,柳老先生和我老師文先生就是應召而來。下官鬥膽建議四門所需學堂可以開設在此處,正好能將這一片利用起來,而後開拓出去,再建一園圃,周圍可建民宅,到時候出租也罷出售也好,都是可以增收的。”|


    傅子寒想要開發房地產掙錢也是被戶部那些人錙銖必較給逼的,拿他們一點銀子還得說不盡的好話,就算分撥下來,到他手上,也至少去了五分之一。


    這事兒他不好說什麽,都是慣例了,當朝一品大員都伸了手的,他能拿到五分之四都算是給他麵子,聽說還有人到手的隻有三分之一,也難怪會出現偷工減料最後出事故的事兒來。


    都是沒錢給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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