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尚書, 美姿容。這是朝野內外都知道的事實。


    然而真在眼前了, 才知道這六個字是多麽貧瘠的形容。


    看看方尚書,再看看方曦城,傅子寒按捺不住的想莫非是自家姨娘給拖了後腿?還是說, 曦城的來曆不能說?


    方尚書站在那兒看了他們一會兒,朝傅子寒點點頭:“一起走走。”|


    傅子寒恭謹的行禮, 落後小半個身子,跟了上去。


    “誒,這,這是怎麽回事?”


    老頭子出招太飄忽,方曦城都沒反應過來, 他就領著自己新認識的朋友拐過花樹到一邊兒去了。


    “大方你是不是傻, 很明顯你爹是認識傅兄的。倒是你,真的是第一次跟人見麵?”


    柳芩也很好奇的看著遠處隱隱綽綽的兩道人影,心裏揣度他們在談論什麽。


    “你記起來了?”


    “沒有。不過來之前老師跟我提到過,之前並不知曦城的身份,今日到了莊子上,聽他兩位好友說話就明白了。”


    方尚書麵朝湖泊站立良久, 若有似無的歎了口氣。


    “你別怪你姨娘, 她到底隻是個婦人, 所有的責任都在老夫身上。”


    “不不,姨父誤會了。”傅子寒躬身道, “子寒從未記恨過姨娘,隻是那時候年輕不懂事, 到後來便也不能再回頭了。”


    這點上傅子寒說了一半的實話。原主的記憶中沒有了姨娘的存在,說明他是不記恨的,但是也沒再將其當做自己的親人。而傅子寒這樣說,隻是想要讓方尚書別將注意力放自己身上。他實在拿不準這人的心思,算計不過就不如相忘江湖的好。


    方尚書不知道在想什麽,久久沒有說話。到傅子寒都要以為對方已經忘記他的存在的時候,他才再度開口。


    “十五的殿試你不需擔憂,但是你自己也得有個準備,這名次上或許不會如你所願。再有,你可有想要以後要做什麽?”


    “倒是沒有特意想過。”傅子寒靦腆一笑,“以前孩子還小,我自己也沒想明白,所以白白耽擱了好些年。今次下場其實也隻是想要了一個心願。”


    說完他停頓了一下,臉色變得有點怪異,特別的不自在的樣子。方尚書的眼神閃了閃,臉色還是絲毫未動。|


    “立文今年虛歲都十四了,再過一兩年也該相看人家,到時候外甥再下場的話,豈不是惹人生笑?所以我才趁著這兩年想要試一試,過得了自然最好,若是過不了也不怕,橫豎我也沒想過高中。”


    方尚書轉身打量了傅子寒兩眼,露出個難得的笑容:“你倒是想得通透。既然如此,那就姨父幫你通通路子,先到下麵做點實事,跟曦城一樣,如何?”


    “那自然是好的,麻煩姨父了。”傅子寒深深一躬,“子寒還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姨父幫著參詳一二。”


    傅子寒的請求其實很簡單,他自覺不是那些善於打肚皮官司的材料,所以就算下去縣裏,也希望能做個督學之類的文職。


    “若是你僅想做教授博士,那倒不必下去,不如找機會進入國子監,做個主薄或直講,待以後有機會再謀個外放的差事。”


    方尚書估計也沒想到傅子寒的要求這麽低,出乎了他的意料。但是再一想,這樣其實也好,既有了官職,又不影響到別人的利益。再說以傅子寒的出身背景,進入國子監妥妥有餘。


    拐彎抹角的又問了些其他,傅子寒都老老實實的應了,一個問得有心,一個答的有意,這對話間就將想要知道的想要透露的做了個交流。


    等到方尚書表示自己要走的時候,傅子寒再度行禮,臉上的笑容都真心多了。


    “曦城是個不懂事的,你平日裏提點著他一些。這孩子被寵壞了,以前的事情也不知道。”


    “表弟是很好的性子,就是欠了些磨礪。姨父讓他去縣裏從縣令做起倒是極妥帖的,慢慢來,以表弟的聰慧,要不了多少時間他就能體會到姨父的苦心。”


    方尚書笑著點頭:“曦城若是有你的一半,姨父這心就不需要焦慮了。”


    這話傅子寒自覺沒法接,再說人家也不需要他接,隻不過是客氣自謙而已。他真要說了方曦城一句不好的,轉過頭這位尚書大人就能挖坑埋了他。


    “你自去跟他玩吧。少喝些酒,還沒過殿試,當心落人話柄。”


    “外甥曉得,等會兒就跟曦城表弟回去。”


    送走了方尚書,傅子寒才鬆了口氣。不管對方信不信他不是來找茬的,總歸第一關是熬過了,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


    回到方曦城他們喝酒那兒,又是一頓“逼問”,這會兒都見過他爹了,傅子寒也沒再隱瞞,將自己跟他的關係說了出來。


    “這麽說,你是曦城的表哥?”


    “是。當年其實曦城是見過我的,隻不過那時候他養在老婦人跟前,見的時間少了。再加上子寒其實是我的字,我本名叫傅修茗。”


    “茗表哥?!他們不是說你……”


    方曦城捂住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傅子寒。一個在他印象中已經死去多年的人活生生的站在跟前,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傅子寒沒有跟他們詳說,其實是他自己都知道得不甚清楚,隻說當年家變,自己在外遊學,後來就再也沒回過京城。


    這其中柳芩還記得一些當年的事情,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又沒出聲,隻將眉頭皺了起來。


    傅子寒默默的看了他們幾眼,沒說話,後來還是方曦城的那個發小哥們兒拍了拍手掌,出聲道:“總歸你們表兄弟能再見就是一大喜事。當滿飲三杯。”


    說完就開始倒酒,傅子寒也沒拒絕,很是豪氣的一口悶下,這氣氛才又熱鬧起來。


    他們仨中除了柳芩,另兩個都是心大的,好奇的追問了一下當年的事情,見傅子寒有些為難,便知趣的沒有再問,隻聊了些地域風光和風土人情。


    他們都是注定要外放出去做官的,傅子寒也不吝將自己知道的那些都一一講給他們聽。


    這做官也是有學問的,傅子寒雖然不善和人勾心鬥角,卻對該怎樣做實務有著他們仨拍馬都難及的本事。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日後若是小弟有難事,子寒兄可得多幫幫小弟。”


    之前隻是將傅子寒當做一個外地來的頗有實力又脾性相投的普通朋友對待,現在既然知道了他是方曦城的表兄,這關係就更親近了,一口一個子寒兄叫得特別親熱。要不是傅子寒的名次比他們都好,他們仨都有種想要把傅子寒打包帶著去上任的衝動。


    在三月十五殿試之前,傅子寒又參加了幾場文會酒會,估摸著他是方曦城表兄的事情已經傳了出去,那些世家出身的進士們,有的對他和顏悅色稱兄道弟,有的卻很是看不起他,覺得他是靠抱方尚書大.腿才過的會試。


    對於前者,傅子寒秉著人怎麽待他他就怎麽待人的理念和氣來往,而後者麽,傅子寒都懶得搭理。抱大.腿能有這功效,那方曦城就不會排名還在他後麵了!


    轉眼就到了十五這天,一大早他們到了宮門前等候。


    站定之後,傅子寒左右張望了下,看到不遠處的方曦城和柳芩二人,另一人則在更遠處,隻能遙遙一拱手當做是打招呼了。


    “表哥你可別害怕,今兒殿試之後就能授官了,最不濟咱還能謀個縣官。”


    方曦城安撫表哥的方法夠另類的,反把傅子寒逗笑了。


    “為兄倒是不緊張,表弟可得平靜平靜才行,若是今日殿試表現不好,估摸著姨父會給你家訓。”


    方曦城瞬間苦臉,看得一旁的柳芩都忍不住笑出聲。


    “傅兄,待殿試之後,找個時間到我家喝酒。”


    柳芩這人不是那種很容易就跟人勾肩搭背一同喝酒的人,特別還是去對方家裏,很顯然是有事情要跟他說。


    傅子寒含笑點點頭,對方也像是鬆了口氣,嘴角一勾,露出笑容來。


    說話間,鴻臚寺的官員已經在招呼他們排隊進入內城皇宮了。


    傅子寒站在隊伍的前端,提著考籃,目不斜視的盯著前方人的袍角,努力壓抑激動的心情往裏走。


    如無意外,這輩子他就這一次進入皇宮的機會,回去有跟閨女吹噓的本錢了。當然不會跟立文吹牛,畢竟如無意外,立文也會來此一遊的。


    他們進入大殿的時候,朝中重臣們都在,盯著他們這些貢士竊竊私語,偶有帶笑的,怕不是回憶起了自己當年的模樣?


    殿試是辰時開始,天光大亮,但是大殿角落裏依舊有些陰暗。


    傅子寒的會試名次比較好,座位自然在前麵。他端正的坐下,將紙筆放好,便平心靜氣的等待令下。


    殿試沒有四書五經,隻考策問。這是傅子寒的長項。


    答題的時間很長,兩篇策問看上去簡單,但想要答好那是極難。


    傅子寒原本就不醉心於官場,這個時候更是盡力做到最好便足以自.慰。是以,在天色將暗未暗的時候,他就交了卷。|


    比他快的還有十來個,剩下的考生隻要答題不超過三更天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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