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文會那天。


    傅子寒跟立文的夫子約好,兩人都帶著兒子過去,哪怕不能參與也能讓他們見識見識。


    至於閨女靜姝則拜托給了夫子的妻子暫時照看。


    跟他們一樣打算的人也不少,甚至還有帶了不止一個兒子前來的。


    到了縣城裏這一個多月,傅子寒也認識了幾位同好,哪怕隻是點頭之交,在這樣的場合也自然顯得比旁人更親熱兩分。


    尹家的文會在同縣算是最大的一場,附近村子裏的秀才也大多會來參加,年輕的秀才們往往會跟已經成家的分席而坐,他們更多了一個任務,就是希望得到尹家兩位少爺的賞識,娶回那個鑲了金子的大小姐。


    傅子寒自然不會去想這事兒,他跟著夫子等人帶著孩子坐在一邊,跟天下所有的傻爸一樣,開始交流起教育孩子的經驗來。


    傅立文的早熟懂事也是在學堂有名的,他溫和謙雅,待人真誠,從不捧高踩低,在學子中的聲望也不低,連山長都對他再三稱讚。


    “我看立文今次下場應該沒有問題,子寒兄大可放心。”


    “小弟不是不放心,是擔心他壓力太大。其實他年紀還小,若是再等一年也無妨。”


    才十一歲的少年就要參加高考預備役,這簡直有點反人類了。


    可惜現在的社會情況就是如此,他兒子想要出人頭地,科舉是唯一出路。年紀小也有年紀小的好處,多見識兩次,心裏也能有個底,反正他是不會給自家乖兒子增加一絲一毫壓力的。


    “學生跟父親承諾過,若是此次不過,那就靜下來多讀兩年再下場。父親也隻是擔心我年少,怕考場簡陋折騰壞了身體。”


    這也是個不容忽視的問題。考場的情況他們這些經曆過的都知道,連好多成年人都不能承受,更別說一個十一歲的孩子。


    “其實這一年學生也做了準備,在學堂裏跟著武夫子練習,等閑也不會生病,再說童生試的時候,天氣已經逐漸開始轉暖,多注意一些就成。”


    看到兒子信心十足,傅子寒也不會一味的潑他冷水,隻叮囑他抓緊時間向諸位叔伯請教,更要聽夫子的話,不可自己魯莽行事。


    縣試在開年的二月,時間已經不算充裕。


    傅立文是幾個同齡孩子中最先參加縣試的,跟他一起準備下場的另外幾個學生,最小的都比他大三歲。


    他們在這邊聊天論文,間或還會將自己孩子所做的文章拿出來讓幾位好友點評,一來是給孩子漲點臉麵,二來也是敲打一下,讓他們知道人外有人。


    跟帶孩子來的人不同,年輕的秀才們則更多的是在表現自己,談詩論文簡直到了情緒激昂的程度,就差沒有直白的對著尹家少爺喊叫自己才高八鬥學識豐富,是尹大小姐的絕世良配了。


    這一群應該就是最招搖顯擺的。然後還有一群人,坐最角落,擺著清高自傲的姿態,斜睨著那些花孔雀一般的年輕秀才,心裏不知道在怎麽唾棄他們丟了讀書人的臉呢。


    傅子寒去茅房路上聽到的隻言片語就帶了不少對尹大小姐的森森惡意。


    傅子寒沒見過尹大小姐,卻也聽過一些她的傳聞。其實就他看來,這位尹大小姐雖然腦子是有點問題,可也並非他們口中說的傻子,最多就是反應慢點而已。


    上輩子他教書時間雖然不長,可也見識過一些反應慢的孩子,生活上自理沒問題,就是反應速度不夠快,算不過大部分的同齡人。這樣的學生想要自立,要麽出賣勞動力,要麽就是單純的搞學問。


    尹大小姐家裏有錢,父母兄弟都疼她,若不是擔心幾個媳婦容不下,她爹娘都考慮過養她一輩子的可能性。


    他一邊想著,一邊擦著手往回走。一轉身沒注意,撞到了人。


    這裏是尹家的文會,來的人都是有功名的文人,傅子寒也就快速的作揖道歉,態度謙和有理,等閑也不會有人因為他的無心之過而跟他糾纏不休。


    “不礙事,也是在下沒有注意,走快了一些。可撞到子寒兄了?”


    誒,來人認識他?傅子寒抬眼看,對方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頜下一縷美須,穿著的衣袍雖然樣式簡單,可衣襟袖口下擺上都是手繡出來的精美雲紋。腰間還綴著一顆龍眼大小的珠子,另一邊則掛了一隻清水透碧的蝠形玉佩。


    單就這兩樣東西的價格就已經足夠普通人家吃個十年,還別說這人手上的那把扇子,也是玉骨雕成,名家作畫。


    好羨慕啊!傅子寒有些舍不得的將自己的目光從扇麵上挪開,心裏在暗惱那家夥就是個愛裝的,大冬天拿什麽扇子?這不是顯擺就是有病!


    尹二少爺雖然已經快三十了,誰讓他還在家裏,上麵有阿爺有父親,他可不還是尹家的二少爺麽。


    傅子寒是沒有跟尹二少有過交流,但尹二少對他不算陌生。


    他剛才跟尹二少相撞,人沒事,衣袍擺角被樹枝勾破了一個小口子。他沒覺得有啥問題,跟尹二少告罪一聲就打算去找兒子。可尹二少不肯放他走了。


    “今次是在下莽撞,毀了子寒兄衣袍。不如給在下一個麵子,去花榭那邊坐一會兒,讓在下長隨去取了衣服更換的好。”


    傅子寒有原身的記憶,知道這個時代跟自己上輩子不同,這樣的場合若是穿著有損壞的衣服出門交際,那就是打臉,打自己的臉!


    他不想占人尹二少的便宜。這相撞的事兒,兩邊都不是故意的,衣服壞了該他倒黴,回去想辦法補一補就行了,實在補不好,再做一件也不是為難的事。他缺錢還沒缺到做不起衣服的程度。


    但二少很熱情,拉著他就往花榭那邊走,還特意讓小廝去跟傅立文知會一聲。


    縱然有原身的記憶在,但傅子寒這畢竟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場合,他不知道要怎麽拒絕才能不傷了對方的麵子。可一猶豫,就把自己猶豫到花榭門口了。


    他眼尖,隔著一段距離就看到花榭前麵站了兩個丫頭,於是趕緊往旁邊避讓。


    “二少爺,這花榭有女眷在?”


    尹二少正在跟傅子寒說他在外遊曆時的見聞,突然聽到這麽一句,又看到傅子寒往旁邊樹下避讓,疑惑的扭頭過去看。花榭是他提前就安排好的地方,照說是不該有女眷在的。


    等看清楚了守在外麵的丫頭長啥樣之後,他頓時著急了。


    “是舍妹的丫頭。她們不是在冬暖閣那邊賞花麽,怎麽跑這邊園子來了?”


    這一著急也就顧不上傅子寒,鬆了他的手腕,一撩衣袍角擺,小跑著進了花榭。


    進門就看到妹子在抹眼淚,尹二少頓時怒從心頭起。


    “紫蘇,黃芪,你們兩個給我滾進來。”


    站在門外的兩個丫頭顫巍巍的進來,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讓你們看著小姐,你們幹了什麽?為何小姐一個人在屋裏哭。”尹二少怒不可遏,差點上去踹兩個丫頭,“白芷跟青蒿呢,跑那裏去了?”


    “二少爺,白芷去給小姐取藥去了,青蒿在烘衣服。”


    紫蘇年紀大一些,搶在尹二少動腳之前,趴跪下去,把她家小姐為何而哭的事情說了個十分的清楚明白。


    傅子寒讓尹二少的長隨伺候著到旁邊的抱廈裏更換了外衣。換下來的衣服自然有人給他送家裏去。


    因為尹大小姐在旁邊花榭,傅子寒為了避嫌,連水都不敢喝一口,急匆匆的讓長隨回稟尹二少一聲,他則快速回去了花園子裏。等看到自家兒子和友人之後,才輕喘了口氣,喝了口熱茶壓驚。


    “父親這是怎麽了?”傅立文知道父親跟人相撞撕壞了衣袍,也知道他是去更換外衣了,但沒想到父親回來得這麽匆忙,還有點驚魂未定的感覺,“父親是不是感覺不舒服了?不若我們先告辭?”


    文會是要管一頓午宴的,這時間還早,起碼還得半個時辰才會設宴。這會兒要走也不是不行,但這麽難得跟人交流學習的機會,錯過了實在可惜。


    “沒事兒,為父就是擔心你一個人在這裏害怕,著急了些。”


    這理由找得他自己都不相信,可他家早熟兒子卻認下了,還很親昵的靠著他的胳膊,說父親真好,不過也不必太擔心他,他已經不小了。


    看著倆父子膩歪的樣子,雖然也不是那種特別黏人的膩歪,但就是跟其他父子之間有著明顯的不同。他們在一塊兒的另外兩對父子中的兒子,看著傅家父子的眼睛都按捺不住羨慕了。


    又過了一會兒,小廝們過來相請入宴,這也代表著正戲上台。


    每年這個宴會都會行酒令,花樣百出。也不是人人都會玩,但被點到了,也不會有人怯場。做得好不好先不說,給主家和其他學子文人留下個好印象才是真的。


    傅子寒不擅長這個,唯一熟悉的就是飛花令,還是當年那個節目大火的時候才知道怎麽玩的。原身也有行酒令的記憶,但是原身也是個渣,不可依靠!


    他運氣好,幾次行令都完美的避過了他。也不知道是那些人故意的,還真是他吉星高照。反正他自個兒挺樂嗬,帶著兒子吃吃喝喝玩玩,看那些年輕人意氣飛揚的表現自己,他真的有種老父親般的滿足感。


    酒過三巡,有年紀大一些的開始告辭離開,傅子寒帶著兒子立文也打算跟隨大流一起走人。剩下的都是些小年輕,他們還想繼續,不管是博個文名還是趁這機會吃夠大戶,總之不到天黑他們不會輕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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