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養兒才知父母心,宋師竹素日並不是小心眼的人,可從昨日到現在,童氏喂奶時看著喜姐兒的愛憐目光,好幾回都讓她心中酸酸的。


    人同此心,宋師竹是真能明白她娘的心情。


    沐浴在閨女亮晶晶的目光中,李氏伸手摸了摸閨女的臉蛋,歎氣:“你二嬸其實待你也是極好的。”


    她頓了一下,可就是太好了。


    馮氏前年回縣裏時,便對宋師竹十分不一般,李氏當時隻覺得多一個人對閨女好也是不錯的,可如今妯娌想要跟她比著來,李氏就不樂意了。


    宋師竹安慰她娘道:“娘,我明白的。”雖然這麽說對不起二嬸的一腔真情,可她和她娘才是天然一夥的,這一點,宋師竹一直記著呢。


    李氏聽著閨女這句話,心裏格外舒暢,笑道:“去了京城一趟,嘴跟抹了蜜似的。”


    “我這是真心話呢。”


    李氏莞爾,又叮囑道:“等有機會,你就把房契還給你二叔二嬸……你二嬸對你好,咱們也不能得寸進尺。大郎幾個都沒成親,要是讓你以後的堂嫂知道你二嬸把那麽好的宅子給了你,心裏肯定會不舒服的。”


    並不是不願意讓宋師竹接受妯娌的饋贈,而是這份禮實在太重了。李氏說著,便在心裏算了一下自己的私房,覺得全拿出來,給閨女在京城買一處三進宅子應該是沒問題的。


    宋師竹:“娘,你就別操心了。”她敢打賭,她娘肯定在想著怎麽要補她一座宅子。


    李氏搖頭:“再不操心,你就喊別人當娘了。”


    “當然不會!”宋師竹倚在她娘身側,蹭啊蹭的,就把馮氏送她房契的前因後果說了。


    當時小馮氏姐弟那樁事,宋師竹寫信回家時,隻跟李氏說了一個梗概,現在麵對麵,才原原本本把全部經過說出來。


    李氏才知道她閨女在府城時,就為妯娌的事情出了不少力氣。


    她喝了一口茶,把酸意壓在心裏,道:“你費心費力幫你二嬸解決了這樁心事,回縣裏之後,你爹和你祖母肯定都要誇你的。”


    這話酸的,宋師竹笑:“廚房要是今日包餃子,待會兒都不用倒醋了。”


    李氏瞪了一眼閨女:“嫁了人也還是這樣沒大沒小的。”


    宋師竹心中一樂,好久沒聽她娘凶她,她居然覺得還挺好聽的。不過正好說起馮族長,她便問道:“馮家怎麽送了那麽多的禮物過來?”


    她還以為小馮氏兄妹倒黴後,馮族長必要夾著尾巴做人呢。這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宋師竹看著那些禮物,都覺得馮族長肯定心裏冒壞水。


    “說是想跟你和女婿道個歉。”李氏道。自從女婿中狀元後,府城裏許多人都過來送禮,就連瓊州府府尹徐家和河道總督高家都讓人備了禮過來,接待過徐家人和高家人後,李氏還真沒把馮族長放在心上。


    她說完話後,就把她這些日子記下來的一本厚厚的禮賬拿過來遞給宋師竹,宋師竹翻了一下,這回才真的滿足了。


    不止徐家高家,周遭好些地主商賈都送了東西過來,宅子田地商鋪應有盡有,她再詳細看下去,還有人送下人奴仆的。


    雖然這些禮物她隻會酌情收下一部分,可這才是狀元的派頭啊。


    宋師竹心裏高興,聽李氏說起馮族長的事也沒那麽抗拒了。一聽李氏說馮族長想要見她和馮氏的怪異語氣,宋師竹很上道,立刻道:“長輩的事,還是得娘和二嬸商量著處理才行。我這裏事也多,就不參合進去了。”


    先前是她二嬸不在,她才不得不出麵和馮族長周旋,現在馮氏回鄉為父母上墳,還是得她處理才是名正言順。宋師竹這些關係還是捋得清的。


    李氏含笑看她一眼,覺得她閨女還真是越來越會哄人了。


    宋師竹確實有許多事撂不開手。


    狀元在京城不吃香,府城裏識貨的人還是很多的。他們進城當日動靜不算大,可沒兩日府城裏的帖子就跟雪花片一樣飛進門房。


    諸如封恒府學的師長和徐家高家,都要先寫個帖子,備份禮過去拜訪,同窗同學倒是沒那麽複雜,可也要封恒一一應酬交際,還有一些慕名而來想要請教他經驗的,總之胡同路的車馬一時間真是絡繹不絕。


    宋師竹前麵幾日都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每日都是堆起滿麵笑容,跟上門道喜的夫人太太言語寒暄,視相熟程度決定收禮和回禮,忙得連童氏都沒心思去嫉妒了。


    她抓了倆個壯丁,宋師柏和封惟雖然還要上學念書,可放學之後幫忙寫個禮單還是沒問題的。


    這幾日,家裏分工涇渭分明,封恒帶著宋二郎出門應酬,李氏馮氏一塊行動,隻有封惟和宋師柏在家裏幫忙。


    宋師柏對姐夫的稀罕還沒下去,幫忙也幫得心甘情願。就是封惟,才過兩日,宋師竹就另外給了他一個任務。


    她同封惟商議:“喜姐兒不大喜歡你二哥抱她,你要是有空,多帶著她到你二哥身邊轉轉。”封惟和封恒長得極像,沒道理她閨女喜歡白白嫩嫩的封小三,倒把親爹扔一邊去。


    因著回家第一夜發生的事,宋師竹是下了狠心想要把她閨女扭過來的。


    他們回家當日,封惟正好去了城郊趕不及回城,當夜喜姐兒哭聲震天,直掉金豆豆,兩人哄了一個時辰才把閨女哄睡,隔日封惟一回到家,她閨女便立刻伸手要他抱。


    這種區別對待,真是讓人難忍。


    封惟手裏抱著侄女,也有些不好意思。他這幾個月跟宋師柏同進同出,看侄女也是一塊過去的,結果喜姐兒硬是對他表現出非一般的喜愛。


    就跟現在一樣,屋裏坐了三個人,喜姐兒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也是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許是覺得他說話時不斷張合的嘴巴有趣,幾個小手指硬要往他嘴裏扒拉,讓封惟立刻就不敢出聲了。


    他這個年紀的少年還是要些麵子的,何況還是在他素來喜歡的二嫂麵前。封惟緊閉嘴唇不願跟侄女玩耍,喜姐兒啊啊叫了好幾聲,鍥而不舍了好半會兒,才打了個小哈欠睡過去了。


    宋師柏在一旁小聲地對他姐道:“這是不是叫得到什麽,就要付出什麽。”


    小夥伴得了喜姐兒過度的喜愛,麻煩事可不就纏身了嗎,喜姐兒隻要封惟在,都不愛別人抱了。


    宋師竹幫封惟把閨女放入悠車裏,才壓低聲音道:“再幸災樂禍,就罰你綁個背帶,帶喜姐兒出去轉一圈。”


    宋師柏立刻就不說話了。在家裏就算了,他再喜歡外甥女也不能在外麵幹這種事,這可是關乎男子漢尊嚴的。


    封惟臉上笑眯眯的,心裏卻給二嫂喊了聲好。柏哥兒這張嘴太氣人,封惟好幾回都快被他氣死了。


    因為覺得宋師竹打抱不平,封惟幫她做起事情就格外賣力,還自個總結了一套喜姐兒的日常習慣和愛好清單送給宋師竹。


    這真是幫了宋師竹的大忙。


    宋師竹一高興,就帶著兩人去了耳房,將李隨玉送給喜姐兒的玩具箱子打開,在裏麵挑了幾樣顏色鮮亮的玩具。


    宋師柏和封惟都好奇地湊過來看,宋師柏很土包子地道:“京城小姑娘玩的東西真奇怪。”


    宋師竹道:“……哪裏奇怪了,天子腳下不知道聚了多少好東西,等你們會試時到京城了,我帶你們出去見識見識。”


    見弟弟和封小三都點了點頭,宋師竹也十分滿意,又從箱子裏拿出一隻裝飾精美的木匣。


    她剛才想起來這箱子玩具,就想給他們看看這個了。


    木頭做的,顏色塗得五彩繽紛,做工卻有些粗糙的一隻……發條小鳥。


    宋師柏本來見他姐小心翼翼的模樣,還十分期待,沒想到最後卻是一隻木鳥。他忍不住道:“大姐姐,你不會把我們當喜姐兒了吧?”就連他外甥女,也不愛這種木頭東西了。


    宋師竹道:“你耐心一些。”她說完,便把發條擰了幾圈,鳥喙突然張開,發出幾聲咕咕。


    這一點聲音,讓封惟和宋師柏立刻就呆住了。


    見著他們的反應,宋師竹終於笑了。當時李隨玉介紹時,宋師竹還以為這個時代有別人跟她一樣穿了,後來才知道這是由海外夷人帶回來的一件舶來品。


    總之宋師竹第一回看到時,真的覺得挺稀奇的。


    不過她還是很奇怪,有了發條小鳥,怎麽沒有發條時鍾。


    要知道他們現在還在用銅壺漏看時辰,若是有個鍾表,計時就更準了。想起她當時問李隨玉時,李隨玉對時鍾這個詞的陌生,宋師竹便有幾分遺憾。


    封惟聽著宋師竹的介紹,想了想:“我隻聽過京城有個用風車發動的水運儀象台,二嫂說的時鍾倒沒聽過。”據說水運儀象台計算時辰比壺漏更準,可就是大得跟個小屋一樣,想在屋裏使用,還真不方便。


    他好奇地看著宋師竹手裏的發條小鳥,宋師竹察覺到他的目光,便把小鳥塞到他手裏,大方道:“活差不多幹完了,你們先出去玩會兒。”這兩人其實也還是小少年,對玩具感興趣是難免的。


    封惟還有些不好意思,宋師柏臉皮不知道比他厚了多少,“誒”了一聲,抄起小鳥,拉著小夥伴就跑了。


    之後一整個下午,宋師竹都不見他們的人影,直到夜裏封恒提起,宋師竹才知道他們做了些什麽。


    府城裏的瑣事處理得差不多,還有幾日便進入臘月,封恒盤算了一下,打算後日便動身回縣裏,正好天氣還算暖和,否則等到了大雪紛飛的日子,出門就不方便了。


    另有宋師柏和封惟兩人,這幾個月一直是在附近的私塾就學,現在回去正好能趕上豐華書院的歲考。


    宋師竹聽著封恒的計劃,也沒什麽意見,就是他說完事情後,話題一轉,便笑道:“惟哥兒和柏哥兒不敢過來,讓我跟你說,他們想借你的小鳥研究一下怎麽做個時鍾。”


    宋師竹:“……”時鍾這個詞,她也隻在他們麵前說過一次,還真是活學活用。


    她忍不住道:“碎成多少塊了?”發條小鳥李隨玉送了她三隻,她箱子裏還有一對。宋師竹心疼倒是還好。


    封恒被她的語氣逗笑了,他回憶了一下那兩人沮喪的表情,毫不猶豫就把弟弟和小舅子給賣了:“鳥屁股裂開了,裏麵的鐵條都散了出來。”


    那小鳥是木頭做的,居然能把屁股折騰成這樣!


    宋師竹都懷疑他們是不是用手把鳥屁股給掏了,不過,她還是認真點頭道:“你跟他們說,我等著他們的成果。”


    以她如今十分單薄的高中物理知識,發條裏麵運用到的機械知識,應該是杠杠原理,《墨子》也是有所涉及的,要是這兩人能做出點什麽……宋師竹心裏忍不住生出一些望子成龍的小小期待。


    封恒看她想要逗人玩,也沒有通風報信,而是轉述了宋師竹的意思,還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鼓勵道:“玩具是太傅家的李姑娘送的,滿京城也沒有多少隻,我也不敢幫你們求情,隻能先瞞著,你們好好琢磨一下,要是真能做出你姐姐想要的,她許就不計較了。”


    封恒鼓勵了他們一番之後,便出門了。


    可他一走,宋師柏的胖臉立刻皺得跟吞了黃連似的:“這回可慘了。”


    小鳥摔壞之時他就說應該去承認錯誤,可封惟在他姐麵前一向要保持乖巧形象,硬要扯謊騙人。


    他仰天大歎,得罪他姐不要緊,可他們都快回縣裏了。縣裏可還有一個黑爹等著他,要是他姐一氣之下告狀說他撒謊,黑爹準保對他下手,他前年除夕時,屁股可是腫了大半個月。


    宋師柏耷拉著腦袋,封惟也沒有好多少,他咬了咬牙:“二嫂不是說原理跟水運儀象台差不多嗎,我不相信咱們做不出來。”


    宋師柏看他一眼:“你見過水運儀象台嗎?”


    “我二哥見過。”封惟理直氣壯道,他二哥記憶強悍,隻要他開口問他要,他二哥肯定能全部畫出來。


    封惟對他二哥就是這麽有信心,他二哥都能考上狀元了。茂林胡同因為出了一個狀元,附近房價都高了不少,就沒有什麽是他二哥做不了的!


    說起來,封惟還有些可惜,他哥當時要是住的是自家宅子就好了,這樣他們家就是狀元宅邸,而不是把名頭讓給了死活不願賣院子的屋主。


    要不是屋主不願意賣,他們這一回也不會為了收拾家當,在府城逗留這麽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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