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月底到現在,宋師竹終於能鬆下一口氣。


    她一開始到京城時,還是有些新鮮感的,可大半年下來,她早就想閨女了,不僅想閨女,還想她娘她爹弟弟和祖母,想得還沒出發就是滿心雀躍。


    為此,宋師竹在準備帶回家的禮物清單時,簡直什麽都想帶上。


    除了上回跟李隨玉逛街時買的那些,宋師竹還抽時間給每個人又挑了一些京城時興的布料玩物,婆家人也沒有落下。


    回家的行李箱籠比來時多了兩倍有餘,到碼頭時,宋二郎看到後便對封恒打趣道:“竹妹妹把家當都搬回縣裏,你也不阻止一下。”


    封恒麵色不改道:“這才是會過日子,都備齊了,路上才好安心。”


    得了,這是個一腔心思護著妻子的,宋二郎滿麵春風,也不計較,看著丫鬟把馮氏從馬車上扶下來,他趕緊上前接了一下,轉身對著下了馬的宋大郎宋三郎和宋文朔,卻垂手而立,極為收斂。


    沒法子,因為他說動了馮氏陪他一塊回鄉,家裏父親和兄弟現在都把他當敵人呢。


    宋文朔對著這個極給他爭臉麵的兒子,難得的黑著一張臉,道:“回去之後,好好在老太太麵前盡孝,一路上要照顧好你娘,別總是不著三四。”


    宋二郎恭敬應是。


    一旁的宋三郎看他的模樣還是十分不爽,轉身對著宋師竹忿忿道:“竹堂姐,你說我二哥是不是不厚道,把我娘帶走了,我們三個今年過年就要冷冷清清的了。”


    宋大郎也用譴責的目光看向弟弟,宋二郎為自己爭辯:“也不能不讓娘回去拜祭外祖父外祖母。”


    宋師竹忍笑道:“沒事,我回去肯定跟我爹和祖母說一說他的罪行,保管讓二堂兄被人譴責到底。”


    宋師竹也才知道宋二郎是如何說服馮氏。


    真是打蛇打七寸。馮氏多年沒有回過家鄉,今年家裏好事頗多,宋二郎便以此為由,攛掇他娘到外家墳上看看,馮氏被他磨個幾回,也是意動了。


    結果便導致朝考後這兩日,即使宋二郎考上了庶吉士,家裏都無人為他慶祝,眾人都覺得他是個黑心肝,就連宋文朔看兒子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宋文朔看宋二郎還要為自己找理由,立時便轉過身,幫著馮氏理了理鬥篷上的係帶,才道:“幫我在嶽父嶽母墳前多上幾柱香……不用擔心家裏,照顧好自己便是。”


    馮氏點頭應下了,又對大兒子小兒子道:“好好上學讀書,今年過年的章程,我都跟管事說了。你們分工合作,正好讓娘看看你們的本事。”


    二兒子把他大哥小弟得罪得這麽狠,要是她不出聲,肯定還得在這裏掰扯好久。馮氏這幾個月也是深深感受了一回兒子們的熱情,溫暖之餘,也有幾分頭疼。


    宋大郎和宋三郎麵對親娘的吩咐,都拍著胸口保證自己會幹好。不過直到帆船遠離碼頭,宋師竹還是能看到三人站在原地,宋三郎不斷地揮手道別,手臂揮動弧度之大,宋師竹總覺得他待會回去之後一定得貼服膏藥才行。


    這回跟著他們同船回省的榜眼夫人看著這一幕,笑道:“宋夫人還真是好福氣。”


    宋師竹立刻就點頭附和道:“我家的堂兄堂弟都是最孝順的,家裏家外人人見了都要誇一句。”


    夏夫人忍俊不禁:“所以有這樣的堂兄弟,封夫人也是有福氣的人。”夏榜眼和狀元在船頭相談甚歡,她也是有心上前搭話,沒想到狀元夫人的性子這麽隨和。


    馮氏聽著兩人的對話,心裏也是覺得她這輩子所有的福氣,就是生了這三個兒子。不過剛剛經曆離別,她也沒什麽心思說話,隻淡笑站在一旁。


    深秋將冬,江風寒冷,宋師竹一邊和夏夫人閑聊,一邊也時時注意著馮氏的情況,見她攏了攏領口似乎是有些冷,便和夏夫人告辭,扶著馮氏進了船艙。


    新科進士回家搭朝廷官船有優待,來回均能免費乘坐。總體來說比不上李家當時包的座船舒服,可宋師竹卻覺得自在許多。


    這一艘船會一路向北,經京陸渠在幾個渡口停靠,宋師竹隻希望江麵不要那麽快上凍,不然他們就得半路換乘馬車,一路得耽擱多少時間。


    早在封恒中狀元後,宋師竹就算過了。豐華縣靠近邊疆,按照朝廷標準,這一趟加上來回時間能有三個半月的假期,要是出發早點,路上順風順水的,在家裏能待一個半月左右。


    為了能在家裏呆久一點,宋師竹這一夜又把跟著她走南闖北的神牌擺了出來。


    封恒洗漱完之後,把透著冷風的窗格子關上,轉身正好瞧見宋師竹在牌位前嘴裏念念叨叨的,神牌擺在香案上,隨著江水起伏還有些晃動。


    等她站起身後,他好奇問道:“這回又求了些什麽?”


    “讓老天爺保佑咱們順順利利,別再有突發情況發生。”宋師竹一字一句認真道。


    封恒想了想,也認真過去上香磕頭,宋師竹對他虔誠的態度點了點頭,見他又先一步上床暖好被窩,心裏就更滿意了。


    她掀開被子躺進去,封恒立刻就把她摟在懷裏。腳尖一股暖意往上冒,宋師竹舒服地歎出一口氣,轉身看著他,道:“今日夏夫人跟我提了一件事。”


    榜眼夫人想找她一塊做北地的皮毛生意。


    今日夏夫人知道她家鄉靠近邊疆,親爹又是縣裏二把手後,立刻就熱絡了三分,說是瓊州府皮毛的成色,比別的地方都好,格外保暖,價格還低,總之把瓊州府誇了一遍,之後就提出一塊合作的主意。


    宋師竹管過鋪子也試手做過買賣,就是不知道夏夫人為什麽才認識就這麽相信她。


    封恒幫她掖了掖被子,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在京城買地置業嗎,這也是個好機會。”他倒是知道夏夫人為何如此。


    榜樣夏思齊許也看出皇上的意思了。以往朝廷開科取士,江南才子才氣過人,每回金榜都占絕對優勢,可這一回幾乎七成出自北邊,皇上想要扶北抗南的想法,真是十分明顯。


    同是北地學子,夏思齊應當是想著提前抱團。


    宋師竹聽封恒解釋了一回,還是有些猶豫。有個來錢的路子當然是好的,可做生意要權衡的事情甚多,貨源銷路門店和夥計還在其次,拿她在豐華縣的好友慕清婉來說,她家名下兩家酒樓,如今還得拿出大半收益拿出來分潤給宋家求庇護。


    京城達官顯貴那麽多,宋師竹還真擔心自己擋了哪家的門路,惹出麻煩。


    而且除了這點外,合作夥伴的人品家世也很重要,她和夏夫人才剛認識呢。


    隻是睡前無事閑談,封恒也順嘴道:“要是不相信夏夫人,不如你問問二嬸想不想一塊幹?”


    “這些顧慮都不是什麽問題,要是能說服李姑娘也入個股,有李家站在那裏,一切便無妨了。”


    宋師竹對李隨玉是真的上心,出發前,兩人去了一趟李府和魏家拜別師長,妻子跟李隨玉在屋裏說了一下午的話,之後李隨玉還給他家閨女送了一箱禮物,這也是這一回行李為什麽這麽多的原因。


    不僅魏姨母給她娘帶了東西,李老太太財大氣粗,問過宋師竹,倆家裏每個有名位的人也都備了禮,這份慎重,明顯是把他們當正經親戚對待的。


    要是宋師竹想借一借李家的麵子,肯定是沒問題的,主要還是看她想不想做買賣。


    宋師竹想了想,突然道:“要是我能做成功,你殿試上的那篇策論就有試驗的機會了。”


    封恒忍不住笑道:“那你可得把生意做大一點,否則一縣的貨源就要栽在手裏了。”他那篇文章的內容,是官府統一收購百姓手裏的貨物,免了流通上的麻煩,宋師竹要是真能做到這個地步,許是皇上都要高看她一眼。


    宋師竹覺得封恒在笑她,心裏哼哼了兩聲。


    成親一年多,宋師竹也明白一個道理,一個妻子要是想讓丈夫尊重,有能力讓人刮目相看才是最重要的。皇上能點封恒為狀元,對他那篇文章肯定也有某種程度上的讚同,要是拉著李隨玉一塊幹,又真能做出些成績,就是皆大歡喜了。


    她在心裏衡量了一下,覺得這件事應該是能做,但是一定得耗費許多精力,而且時間上肯定得拉長個幾年。


    她歎了一聲,封恒見她現在就考慮起來了,哭笑不得道:“別多想了,夏思齊明日便要下船,你要是真有興趣,等到回京後再找他夫人聊一聊。”


    宋師竹想了想,也覺得現在說這件事為時尚早,便道:“要是以後我真想做買賣,肯定是要做出一番事業的。”


    封恒見她認真,就附和道:“這是必須的。娘子既有才能,怎麽能一直呆在家裏呢,到時候就讓我當一回你的後盾,我一定全力支持娘子。”


    宋師竹這才滿意地點頭睡覺。


    第二日送走了夏夫人後,之後的行船也十分順利,宋師竹上一回路過京路渠時刀關劍影,這一回江上卻連隻野鴨子都見不著。


    船過一半,天氣也真的變冷了,江風猛烈異常,封恒和宋二郎等人原先還愛在船上吹簫彈琴,後頭幾日也不愛出去了。


    宋師竹早有準備,給自己和封恒換上了厚襖,等到某一日見著雨夾雪時,官船終於停靠在京安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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