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因著賴床錯過了一樁大事的封惟,苦惱地問道:“二哥,大嫂真的變好了嗎。”饒是剛才在慶雲院裏見著一身傷勢的黃氏,封惟也不能相信她就真的改過自新了。


    他總是覺得過了年之後,家裏許多事情都十分奇怪。


    他大哥跟妻子先頭感情如何,除了他娘看不明白外,其他人都是眼亮心明。但是這一回回來後,大哥態度上的軟化肉眼可見,封惟總覺得他忽略了些什麽事。


    看著弟弟白淨可愛的臉上皺成一個包子,封恒敲了敲他的腦袋,道:“以後在家裏,大哥說什麽,你就聽什麽。”封惟年紀小,對黃家的敵意再如何掩飾,都逃不過大人的眼睛。以前便也罷了,但大哥已經決定接受現在的這個嫂子,他們這些做弟弟的也隻能緊跟其上。


    “我就是覺得嫂子變得太奇怪了。”封惟抓了抓腦袋道。就連他這等不常在家的,都能察覺到異樣,他就不信他娘和大哥感覺不到。


    封恒神色不變地忽悠弟弟:“人都是會變的,大嫂被娘家打了一頓,傷了心,自然就會偏向夫家。不能總是用老眼光看人。”總歸今日的結果是好的,封恒也不打算繼續追究嫂子變化的原因。


    封惟小大人一樣歎口氣道:“連二哥都這麽說了……”封惟心裏雖然還有些許古怪,卻架不住兩個哥哥都已經倒戈到嫂子那邊了。


    封恒看著弟弟這樣,突然道:“你要是不喜歡呆在家裏,明年就爭取考中秀才,二哥在瓊州府等你過來。”


    封惟成績向來不錯,今年不知道什麽原因,十拿九穩的縣試居然考砸了,聯想到小舅子沒有得到縣試下場資格一事,封恒揉了揉腦袋,突然覺得真是兩個糟心孩子。


    封惟在二哥的目光下,心虛得一塌糊塗,為了掩飾心中的不自在,他掀開車簾,又詫異道:“這不是回書院的路?”


    “去慶緣寺。”封恒道。宋師竹昨夜一直提及了緣方丈在這件事中的影響力,又有他娘今日這般輕鬆就接受了嫂子的詭異——無論是出於為人子還是為人夫的責任,封恒覺得他都得去問個明白。


    封恒疑惑的事情,宋師竹倒是一下子就猜到原因了,她覺得婆婆肯定把這些歸諸於到她的運勢上頭。


    她嫁進來了,黃氏就突然想通了,變好了。


    這應該就是婆婆的思路了。


    宋師竹也有些感歎婆婆的單純,也深深覺得宗教信仰的可怕,了緣方丈不過三兩句話,趙氏那些優柔遲疑就全都化為雲煙。


    宋師竹想一想都覺得要是了緣方丈是個壞人,家裏肯定就要滿城風雨了。


    不過在這上頭,婆婆真是比她娘好忽悠多了。看著接到她要去瓊州府陪讀的消息,就直接上門的李氏,宋師竹不禁笑眯了眼睛。


    她本來還想著明日趕個大早再回娘家說一聲,沒想到她娘聽到消息後,午後就殺將過來了。


    今年院試剛過,三月初正好是府學開學之時。宋師竹不想耽誤了封恒讀書的事,就想要趕在開學前到府城安置好。


    親家第一回上門,趙氏免不了親自接待,隻是她看著李氏頻頻看向閨女的目光,就知道這母女倆肯定有話說,寒暄了一盞茶的功夫後,就很爽快地推說自己犯困,讓宋師竹帶著親家母在家裏轉一圈。


    這是婆婆的好意,宋師竹也沒有推辭,帶著心中不快的李氏回了自個院子。


    宋師竹一出慶雲院的門,就做好被李氏收拾的準備了,不過沒想到她娘倒是平靜下來了,看了她一眼後,就順從地跟她在府裏轉了一圈,又把她的陪嫁都敲打過一頓,才跟著她到屋裏去。


    一進門,李氏就道:“書院夫子人才濟濟,女婿怎麽那麽突然就要到府學了?”她先前把閨女嫁到封家,是想著離家近,家裏可以時時照拂於她,沒想到嫁了還不到半個月,宋師竹就要跟著一塊去府城陪讀。


    李氏自從早上接到消息後,一口氣就一直鬱悶在心裏。


    宋師竹琢磨著李氏肯定要問的,立時就把府學將有大儒坐鎮的消息說了出來。


    這個原因無可批駁,李氏心中氣悶,瞪她一眼,又說不出讓閨女和女婿兩地分居的話來,就連趙氏這個當婆婆的,都樂見他們小兩口在一塊過日子,李氏當然不會拖後腿。


    宋師竹笑著湊了過去,摟住她娘安慰道:“我也想到外頭看看,府城有舅舅一家在,我不會受委屈的。”


    李氏的娘家就在瓊州府,宋師竹也跟著去走過親戚的。想到封恒口裏的李大儒,她不禁道:“都是姓李的,李大儒跟舅舅家有關係嗎?”


    李氏一族在府城也算是大家族了,要是有的話,這關係就更好攀一些。


    宋師竹走捷徑的心思一望即知,李氏點了點她的腦門:“你就想好事吧。要是李氏出了個大儒,我早就把你弟弟送回娘家念書了。”


    同為姓李的,關係當然是有的,不過李大儒是李氏另一宗的族人,本人又跟她娘家那一支交往泛泛。李氏想想也有些可惜。


    她歎了一聲,看著閨女和趙氏剛才的態度,她就知道宋師竹肯定是不會留在縣城了,心中想著自己得寫封信跟哥哥說一說,又提起讓宋師竹住到娘家的事。


    宋師竹立刻搖頭道:“還不知道要住多久呢,我不住舅舅家。”要是隻有她一個人便罷了,還有封恒呢。封恒肯定不樂意住她舅家的,不僅出入不便,頭頂上有那麽些長輩在,做什麽都不快活。


    李氏一眼就看明白了宋師竹放飛的心思,哼聲道:“你現在嫁了,就不怕我生氣了?”封親家是個萬事不理的性子,她樣樣為她打算清楚,宋師竹居然還不願意。李氏深覺自己是一片好心被當成驢肝肺。


    宋師竹從小哄她娘就極有心得,出嫁了也沒把這項技能放下。


    她將李氏的手臂提起來,接著就往她懷裏鑽,又將臉貼在她的胸口,聽她娘的心跳,還要數出聲來。


    弄得李氏好氣又好笑,不禁在她手臂上打了一下,氣惱道:“我還不是為了你著想,你就說你願不願意?”一個新嫁媳婦跟著相公到外頭住著,上麵又沒有長輩照看,李氏想一想都怕會出什麽事,尤其是閨女時不時還要做些讓人憂心的預感,李氏更覺得擔心。


    宋師竹當然還是不願意的,她心平氣和道:“一來,封家在府城有宅子,要是不住自家屋子,肯定會有人嘀咕的。二來,古話都說,久住令人賤,頻來親也疏。娘跟舅舅舅母關係好,我也不願意為了我和相公兩個,讓你們之間有不快。”


    她想了想,又道:“若是有事,我自會上門找舅舅幫忙。”李氏出嫁十多年,如今每年還能收到府城送來的禮物,宋師竹是真不願意因為她的關係,壞了李氏跟舅母的情分。她娘是愛女心切,怕她在外頭有麻煩,她就更不能這麽幹了。


    李氏見著閨女在她麵前一套一套的,十分有條理,知道她是再難讓閨女改變主意了,歎了一聲:“你都想好了,就按你想的做吧。”她私心裏當然做好了嫂子會不願意的準備,不過她想的是多往家裏送些貴重禮物,嫂子看在禮物和以往的情分上,應該也不會多說什麽。


    就是耐不住宋師竹這一股拗性兒。


    李氏平靜下來後,也知道自己是說服不了宋師竹了,搖了搖頭,也不在這上頭多做掙紮,她娘家就在府城,總不能閨女在她娘家的地盤還要受欺負。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寫信回去讓哥哥多照顧照顧外甥女,嘴上卻問起這兩日黃家上門鬧騰的事情。


    宋師竹雖然經常往家裏送消息,可不知道是不是她把閨女教得太好了,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宋師竹極有分寸,趙氏這些日子一直聽她報喜不報憂,心裏總是不太得勁。


    宋師竹倒也不是怕娘家知道這些醜事不好,她就是覺得沒什麽好說的,反正都解決了。就跟她出嫁前對她娘說起她心中那些關於嫂子的憂心,李氏卻覺得絲毫不是問題一樣,在絕對的優勢麵前,黃家人真是沒有一敵之力。


    不過此時聽她娘問起來,她還是把事情都說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梳理清楚了,她心中一動,突然覺得黃氏不會是跟她一樣穿了吧?


    想著今日一早黃家人灰溜溜離開時嫂子眼底的高興,她心中更是一陣疑慮。


    李氏看著她閨女說著說著,就火急火燎地讓人起了香案,在神牌前焚香擲起杯茭,神色一片古怪。


    不過宋師竹倒是安心下來,她連擲了三回杯茭,都是月牙麵雙雙朝上,心中總算消了懷疑。


    李氏問她做什麽時,她也沒有隱瞞:“我就是覺得嫂子有些奇怪……”她問老天爺黃氏是不是跟她一模一樣的情況,老天爺爽快地給了她一個否認的答案。


    李氏看著閨女理論結合實際地跟她談起封建迷信,總覺得今日的話題偏得十萬八千裏,她揉了揉腦袋,又看著前頭神牌前嫋嫋升起的香煙,突然笑了出來。


    老天爺比她還操心閨女的安全,她還憂慮個什麽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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