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師竹這件貼心小棉襖不僅能穿在娘身上,有時候爹也能換著穿穿的。


    見宋文勝一臉憔悴,還要喝這麽難喝的解酒茶,在李氏的高壓目光下眼巴巴地等她拔刀相助。


    她在她娘似笑非笑的眼神,硬著頭皮勇敢道:“娘,你是知道我確實有事的…不如讓嬤嬤上些正經早膳,要說事,爹得有力氣才行。”


    李氏看一眼她特地讓人送來的解酒茶和山楂糕,冷麵含霜:“我看你爹喝酒就夠了。”李氏平時極少發怒,可每回生氣,一家子都不敢惹她,就怕她火氣上來後,沒個幾日都平息不了。


    宋文勝欣喜於閨女的眼力見兒,諂媚地對妻子笑道:“年前也就這麽喝一回了……我保證今年不再犯了。”


    他那不是錯誤估計了女婿的酒量嗎,百密一疏,要是早知道封恒這麽能喝,他就不會親自下場了。如今不僅沒逼出封恒的酒後真言,還讓妻子氣成這樣,宋文勝簡直悔不當初。


    宋師竹看著她爹伏低做小的,也想幫他一把,便伸出手捂著臉,從手縫往外看人,做出一副看戲的姿態,臉上的笑容璀璨得十分可惡。


    李氏見閨女作妖,心中又羞又惱,也不好在閨女麵前和丈夫繼續鬧下去,微微一頓,還是帶氣道:“你就幫著你爹吧。”


    “爹做錯事了,我也會幫娘的。”宋師竹趕緊討好道,她可不想為了幫宋文勝,讓她娘遷怒到她身上。


    李氏被丈夫和閨女哄了幾句,心中那股氣也差不多消停了,又讓丫鬟上了些能吃的早飯,待到宋文勝吃飽之後,他也聽明白了閨女嘴裏的事了。


    他砸吧一下嘴巴:“怎麽你又做夢了?”


    他這閨女也是神了,每回做夢都沒有什麽好事。宋文勝現在一聽她提起做夢,心中就古怪得緊。


    宋師竹無辜地看他:“我也不知道啊。”不過想了想,又道,“我覺得是事態太嚴重了,老天爺怕我不放在心上,才慎重提醒我一下。”


    說起來,她上輩子還真沒遇到這種事,誰這麽倒黴周圍要天天死人。她以前不說諸事如意,也差不了多少的了。不過兩輩子環境不同,宋師竹還是認真總結了一下這幾回做夢的經驗,都是一些涉及到她前程性命的大事。


    這其中具體的邏輯應該是,要是這兩回祖母和二叔一家真的出事,那她爹就要丁憂。這一丁憂回去,宋家在衙門裏前頭十幾年的經營就化為烏有了,直接導致她宋大姑娘的地位要打一個折扣。


    宋師竹想想還是心有戚戚焉,以後要是做夢夢見的,她都要小心些。


    宋師竹在心裏把做夢的等級優先標注一下,接著就看到她爹眼睛皮卡皮卡地看著她。


    宋文勝這些日子都沒有閑暇坐下來和閨女詳談,這回剛好話趕話到了,他的好奇心也忍不下去了。雖然閨女嘴裏說出的事十分緊急,他還是提了一句別的話題:“除了做夢,你還會什麽?”


    宋師竹想了想,突然看著宋文勝的肚子,宋文勝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就聽到他閨女道:“我還知道,爹差不多要犯胃痛了。”


    剛才那一瞬間的直覺全都集中在宋文勝的肚腹上,宋師竹想都沒想就說出來這句話,說完後,越發覺得可信,還點了點頭。


    宋文勝:“……”閨女不說還好,這麽一說,他確實感覺自己胃有些不舒服了。


    李氏看著他額上冒出的冷汗,又心疼又生氣道:“就數你活該,大冷天的喝成這樣,盡找罪受。”她邊說邊吩咐丫鬟去找藥。


    宋文勝也沒想到閨女一說完,胃痛就立刻發作了。他苦笑地在妻子嚴厲的目光下,服下了幾丸胃藥。


    覺得胃裏舒服了一些,他才道:“以前家裏人有些小病小痛的,都沒聽你提醒過一回,真是個小沒良心的。”想了想,還是不甘心道:“你就沒預感到我這回會醉得犯胃痛嗎?”


    不能吧,他在閨女那裏就那麽沒有存在感嗎。


    “……老天爺要讓我知道的,都是跟我性命前程休戚相關的,爹你這點小事算什麽。”宋師竹覺得她爹有點惡人先告狀,醉不醉酒全憑自製,這點老天爺也沒辦法決定啊。就跟宋禎禎的事情一樣,命由天定之後,還跟著一句事在人為呢。


    父女倆打諢插科了幾句,宋文勝也在這過程中把閨女說出的事吸收完了。


    反正明日衙門就要封印了,如今他手上也沒什麽事,他想了想,走到書案後,提筆作畫,用細毛筆勾勒出剛才宋師竹特地強調的飛魚玉佩,問他閨女:“你說的玉佩是不是這個形狀?”


    宋文勝畫工還是很不錯的,幾筆下來一目了然,宋師竹一下就認出來了,她連連點頭:“就是這個。”那個男人掉在地上的玉佩就是這個形狀的。


    宋文勝輕笑了一聲:“還真是自找死路了。”見他閨女目露不解,宋文勝還給她科普了一下這個飛魚玉佩的含義所在。


    皇帝親軍錦衣衛的信物啊。最主要的是,這個玉佩,他在昨日過來接封恒回家的人身上見著了。


    宋文勝感歎了一下,先前宋文朔與他道州府過來的人中有錦衣衛時,他為了避嫌,知道他們住在哪家客棧後,就沒有讓人繼續盯著,沒想到那個人居然住到封府去了。


    封家跟京裏的人還有這等交情。


    李氏插口:“封大老爺在京中當了十年翰林,生前交往下一些人脈也不稀奇。”


    宋文勝見李氏終於說話,也是鬆了一口氣。為了討好妻子,他不惜把侄子拿過來做話題,道:“二郎還真是招人,回縣裏還不到半個月,出門救個人都能救到張家人身上,不僅姑娘要賴他,姑娘她爹也要賴上,這倒黴勁也是夠了。”


    李氏看他一眼,知道丈夫是在拿侄子做類比,說他自個老實呢,想著宋文勝這些年確實十分規矩,李氏心裏對丈夫醉酒後的惱怒也消失了不少。


    哄好妻子後,宋文勝看著還在眼前的閨女,也道:“張家要結親以及城門的事,都要跟你二叔通氣。”他知道閨女答應了宋二郎不把張姑娘糾纏他的事告訴宋文朔和馮氏,可如今不是事態不一樣嗎。


    從姑娘自個上心,上升到張知縣也起心要聯姻,兩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宋師竹也沒啥意見的,她一聽到錦衣衛這個名詞出現在宋文勝口中,就知道她爹不會跟她繼續商量。


    這已經不是普通家事的範疇。豐華縣靠近邊疆,雖不是邊防重鎮,可離得也不遠。


    看慕清婉的酒樓能弄到許多關外野味就知道,邊防內外的口子紮得不是很緊。她爹是怕城門出事時突然趕上戰事發生,會出現大意外呢。


    宋師竹也不能保證沒有意外,她的金手指一直都是被動觸發,臨到頭了才能知道禍事出現,要是真的這麽倒黴,一個縣內的人都要完了。


    想到城門,宋師竹立刻道:“爹你不知道,張知縣旁邊還有一個很可惡的師爺。”張知縣還算有點底線,不想引匪作亂,反倒是那個師爺一直在勸說他。


    這種人就是居心叵測,蛇蠍心腸。


    她氣憤地把這個重點和宋文勝一說,宋文勝沉思了一下。


    張文遠畢竟比他高一個品級,宋文勝一直就知道自己如此架空上官,要不是老張家隻有張文遠一人當官、無人可做臂膀,他都敢立刻讓人把他拿下。鄰縣的縣丞不就是這麽被京城來的世家子知縣處置了嗎。


    這一年,宋文勝一直在一點點試探他的底線。如今看來,張知縣隻想鬧出一場大火毀掉證據,還是有點腦子的。但是他身邊的那個就不一定了。


    涉及到匪亂,就豐華縣衙門這點人手,給土匪塞牙縫都不夠。


    想著那個住在封府裏的錦衣衛,宋文勝沉吟了一下,覺得倒是可以把這些事跟他透露。


    宋師竹午後知道了兩個消息,第一個是張知縣給家裏遞了請帖,門房火速就送到她爹手裏了。


    第二個,就是她爹看到帖子後,就借請未來女婿過門一聚的名義,把錦衣衛大人請進府裏商量事情了。


    說起來宋師竹對大慶朝的錦衣衛還是很好奇的。提起錦衣衛,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繡春刀,不過想想也知道這些人便衣出行,不會帶那麽一身行頭出現在府裏。


    除了好奇錦衣衛外,她還很想知道那個人是不是跟夢裏長得一樣。


    每一回見到夢境落實到現實,宋師竹都有種很強烈的新奇感。上回二叔一家到府裏後,她還特地跑去馬廄看了一下,就想看看那幾輛馬車跟她夢裏的有沒有區別。


    不過……她想了想,覺得自己這一回的心願大概是不能滿足了。


    她爹招待客人肯定是在前院,她也不好隨便過去。


    螺獅見著自家姑娘一臉的遺憾,還以為她是在可惜不能見到未來姑爺,就道:“封二少爺在前院做客,晚上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來用膳。不如我去跟老爺身邊的宋管家打聽一下。要是老爺要留飯,姑娘也好早點吩咐廚下準備幾道好菜。”


    宋師竹還沒說話,就有一個小丫鬟過來傳話,說是二堂兄和封恒要一塊過來她這兒。


    宋師竹:“……”看來她爹為了卸磨殺驢,是下重本了。


    螺獅一臉的驚喜,眼睛仔細在她的衣裳發飾上看了看,鬆口氣道:“幸好今日一早沒聽姑娘穿那件半舊的襖子,不然現在要重新梳妝打扮,時間來不及了。”


    宋師竹今日梳了一個淩虛髻,頭上的金鑲玉鳳凰展翅步搖是前些日子馮氏送給她的禮物之一,墜著金珠的流蘇在屋裏熠熠生輝,襯得她皮膚十分白皙。


    “封二少爺還是第一回過來姑娘院子,我得去跟小丫鬟們交代一下,讓他們都規矩一下,不能在姑爺麵前給姑娘丟臉。”


    人還沒到,螺獅就像個老母雞一樣擔心得不行,宋師竹被她影響的,摸了摸胸口,也覺得心跳有些加速。


    宋二郎剛才被他爹罵了一頓招蜂引蝶,正鬱悶得緊,宋文勝就給他下了一個陪客的任務了。


    他嗬嗬笑了兩聲,堂妹說話不算話,明明說了不讓他爹娘知道這件事,轉過頭大伯父就把他和他爹一塊找過去了。天知道他當時被他爹罵得都快暈頭轉向了。


    封恒一路走來,心情都十分好。他畢竟先前在外頭鍛煉了一年,雖然一早起來腦袋就跟有人拿著錘子砸一樣,喝了解酒茶後就好了不少了。


    宋二郎正好跟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跟一朵被人蹂躪而枯萎的嬌花一樣。尤其是在踏入宋師竹院子時,封恒這種感覺更重了。


    丫鬟們的視線都在他身上。


    雖然這種優越感不合時宜,不過封恒隻要一想到待會宋師竹也會第一時間就把目光落到他身上,心頭就突然火熱起來了。


    他想起魏大哥方才在路上跟他說的宋二老爺的救命之恩,就忍不住想笑。


    宋老太太病中想念兒子、讓人半路去迎接、進而發現石橋出事,這種波折離奇又化險為夷的事,也隻有宋師竹能做出來了。


    封恒能感覺到的事,宋二郎當然也察覺出來了,他憋屈地看著與他並排而行的封恒,總覺得自己這個陪客,待會肯定是要一直淪為陪襯了。


    宋二郎的預感沒有出錯,兩人進了屋後,宋師竹雖然表麵上對著他們一視同仁,可目光卻總是悄悄地跳到他隔壁的封恒身上,就連問及兩人昨夜醉酒之事,他也是後麵才被問到的那一個。


    封恒猶自不知宋二郎心裏的鬱悶,他一遍又一遍地看著屋裏的擺設,隻覺得未婚妻的眼光就是好,就連布置個屋子都那麽順眼。


    “……昨夜我回去時,也是不省人事了。我就不應該和宋伯父喝那麽多酒,夜酒傷身,不知道宋伯父今日起來後如何了?”


    宋二郎目光沉沉地看著封恒,大伯父怎麽樣了,他剛才不是見到了嗎。這句話肯定是故意說來招他妹妹的!


    他覺得宋師竹今日也跟瞎了眼一樣,居然也回答了他。


    “我爹起來也犯惡心呢,你們吃飯就吃飯了,多了那麽多酒錢,錦繡樓的人可要高興得不行了。”


    宋師竹說完還看她堂兄一眼,給敵人的姘頭白白送錢了。


    封恒覺得宋師竹話裏的重點有些奇怪,不過他也來不及思考,很快接道:“我不愛喝酒,以後酒錢就能省下來了。”


    說完,屋裏突然安靜了下來,封恒才發現他這句話會帶給人一些關於未來的無限聯想。


    他清了清喉嚨,看著笑容仍舊璀璨耀眼的宋師竹,心中越發地期待下個月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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