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跟李氏嘚啵了一頓悄悄話,宋師竹的心事消解了不少。朝中要選秀的事情不是她這種小胳膊小腿能阻止的,她隻能安慰自己,多祈禱一下這段日子不要出什麽意外,讓族中小姐妹們都能順利過關。


    她不是聖母,也並不覺得穿越了有金手指就有能力庇護全世界。


    要是必須得有人去填這個鍋,宋師竹隻能祈禱不是自己人受罪了——總是得有倒黴姑娘入選的。


    隻要老皇帝還存著這個心思,選秀今年沒有,明年也會有。


    看閨女不再露出一幅苦瓜臉,李氏也放鬆了,午膳過後,她正想要帶著宋師竹把今日收到的禮單理一理,突然就接到丫鬟通稟的消息。


    李氏看了一眼不自覺正襟危坐的閨女,對丫鬟道:“把人領過來吧,讓人注意些,不要衝撞了未來姑爺。”


    丫鬟答應了一聲後,就下去了。宋師竹看著陡然安靜下來的室內,想了想,試探道:“封家還是挺講禮節的。”


    這一個日夜發生了太多事,她都快把昨日早上那一場雪中邂逅給忘了。要是沒昨夜那回事,她肯定會記得跟她娘聊一聊封恒的八卦,探討一下未婚夫瘦成標準體型的過程。


    這個經驗對想要減肥的姑娘家來說,肯定是值得借鑒的。


    李氏看她一眼,道:“你去看一下楨姐兒,順便也跟她說說老太太交代下來的事情。”


    宋師竹一向聽話,她從善如流站起來,收獲了親娘一枚滿意的眼神。


    封恒進屋時,帶了些寒氣進來,他穿了一件天青色滾毛邊的素錦袍,發髻上插了根白玉簪,整個人就像雪地裏的冷竹,挺拔軒朗,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李氏看了一早上的夫人太太,驟然間眼前換成個俊俏書生,也覺得眼前一亮。


    先前女婿胖成那樣,兒子還跟瞎了眼一樣一直說他好話,縱使封恒身上真的不乏閃光點,李氏一想起來就覺得堵心。不過人的心情,總是隨著情境發生變化的。


    這會兒再看封恒,卻覺得封恒就算有別的缺點也算不上什麽大問題了。想著今日見到的那些火急火燎的女眷,李氏心中著實鬆了一口氣。


    李氏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封恒自然是有感覺的。


    他剛讓人遞了拜帖到嶽家,小廝就帶回了宋家老太太生病的消息。


    大慶朝以孝治國,孝道在上,所有讀書當官的人家都得冀望家裏長輩長命百歲。封恒自然不希望嶽家有壞事發生。


    被丫鬟領進屋時,他突然嗅到了空氣中一股殘餘的奶香味,心中不禁一動,不動聲色地看著左右,發現屋裏能藏人的屏風都被撤走後,立時起了一絲失望。


    李氏如何能看不出來,她笑了笑,道:“竹姐兒剛才被我打發出去了。我想著,婚期還有一兩個月就到了,你們要見麵也不在乎這一會兒。”李氏再疼愛閨女,也不會在老太太生病的當口讓人留下話柄。


    丈母娘語氣雖然十分溫和,話卻直白得讓人臉紅。封恒頓了一下,才道:“伯母說笑了。今日家下人過來送拜帖時才知道老太太病了,回家一說,我娘與我都十分擔心。不知道老太太現在如何了?”


    李氏仿佛沒有發現封恒的異樣,她笑道:“老天爺保佑,老太太已經無恙了。”


    為了不讓閨女在這時節太打眼,李氏與相公已經商量好,把功勞推到宋文勝身上,說是宋文勝昨夜夜裏回來時想著去正院看看老太太,才發現出事了。


    這段話她說了一個早上,再度出口也是駕輕就熟,麵色毫不心虛。


    封恒的嘴角卻不自覺地翹起一個弧度。丈母娘說得太過流暢,反而讓他覺得這中間有些別的事。


    不由自主的,他想起那個喜歡背著人跟丫鬟說悄悄話的小姑娘,出口的話比外頭算命的還要準幾分。


    先前幾回見麵,宋師竹雖然沒記住他,可他卻把她深深刻在腦海裏了。


    封恒臉上起了一絲笑意,既然宋家對外是這樣的說辭,他也不會討人厭的隨便質問。


    他又問了幾句宋文勝身子如何,李氏當然都說好。


    這一回見麵,主賓皆是其樂融融。


    李氏娘家和婆家都是書香世家,對科舉諸事如數家珍。兩人一個有意打破立下的堅冰,一個根本就沒把先前的冷落當一回事,說到後來,李氏見丫鬟進來回報老太太醒了,還開口出聲邀請封恒過去見婆婆。


    封恒還在想著剛才李氏透露出來的事情。


    封恒這一年自北到南,拜訪了好幾個大儒,幾乎人人都預測朝廷接下來會模仿前朝,把明算科列入必考科目之中。


    剛才李氏也隱晦告訴他,太子年末剛立,這兩個月官員們的奏折都習慣了在其中加幾句數據分析,就連宋文勝這等算學苦手也不例外,問他在算學上資質如何。


    本朝延續至今,科舉幾乎隻考詩賦、經義、論、策。要是這件事真會成為現實,封恒已經預感到今年二月的春闈,豐華縣一定會有不少學子遭殃。


    李氏也不催他,閨女二月就要出嫁,嫁夫隨夫,嫁狗隨狗,她總是希望封恒能在仕途上有所斬獲的。隻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太子酷愛算學,且研究頗深,以後科考中這部分的比例肯定會占不少。要是女婿真的在算學上沒有天賦,她和宋文勝也好為他早做打算。


    她歎了一聲,要是封恒在算學上沒有天賦,那他在科考上也前進不遠了。


    儲君上個月還發了一道詔令,讓各地縣學加重對算學的教學投入。縣學教諭太太先前還跟她訴苦,說是她家老爺愁得頭發都快沒了,縣裏就找不到幾個在算學上有能耐的人。


    不,有一個。


    同進士出身的張知縣科舉經驗紮實,對算學的了解也比旁人要深。


    聽說縣學教諭還真的異想天開,想過要請張知縣兼任教學。


    隻是宋家跟張家的關係勢同水火,想也知道就算張知縣答應了教諭的非分要求,也不會對宋家女婿有多少照顧,不挖坑就不錯了。


    屋裏安靜的氣氛突然被人打破了。


    “娘,祖母生病怎麽沒人去通知我!”


    少年郎飛揚的嗓音帶著一種跳脫的天真直率,直直地衝向屋內。過不一會兒就見到人了。


    頭上綁著兩個童子髻的小胖子麵色活潑,臉上的急色卻昭然若現,一見著封恒,立時把臉上的表情都收起來了,矜持道:“姐夫怎麽過來了?”


    頓了一下,他又對著李氏不滿道,“娘,姐夫都比我先來了,你們怎麽沒個人去學裏告訴我?”


    李氏略帶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宋師柏不自在地移著眼神,又轉了回來,理直氣壯地看著他娘。


    他叫一句姐夫怎麽了!


    本來就是姐夫,他娘一直想著棒打鴛鴦,忒壞了。


    兒子素來喜歡胳膊往外拐,李氏已經習慣了。所幸她今日考察了女婿一番,心情還不錯,便音調溫和道:“二郎也是剛剛才過來的,我還沒說你,家裏沒人去接,怎麽就回來了,黃夫子要是在你爹麵前告你缺席,看你怕不怕?”


    宋師柏所在的豐華書院遠在縣郊,通常是半月一回。李氏本來就有打算這幾日接他回來,老太太一病,都把這事給忘了。她摸了摸腦袋,有些懊惱。


    宋師柏哼了一聲:“我早就跟夫子說好了。夫子還誇我有孝心呢。”他眼珠子在封恒身上轉了一轉,就知道他娘這嫌醜愛美的毛病又發作了。


    宋師柏心中不由得十分憋悶,胖怎麽了,他從小就胖,他娘這麽看不起胖子,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嗎。


    宋師柏又鬱悶地看了一眼大變樣的姐夫。先前封家小三說他哥哥比他還胖,現在倒是倒過來了。


    宋師柏心緒十分複雜,看了封恒一眼又一眼。


    其實他跟這個姐夫也不怎麽熟。


    他熟的人是封家小三,也就是姐夫他弟。兩人同在書院念書,又同住一屋。


    當時姐姐選婿時,他聽他娘嘴裏一個個不靠譜的對象,心都快操碎了。畢竟是親姐姐的終生大事,宋師柏當時整日唉聲歎氣,誰想到封小三居然幫他哥毛遂自薦,宋師柏才知道兄弟的兄長不知道什麽時候看上了他姐姐。


    宋師柏氣當然是氣的,不過諸多考慮下,他也沒立刻就把封恒給否決了。


    主要是,別的野男人他不清楚底細,封家兩兄弟好歹都在豐華書院念過書,宋師柏那段時間背著封小三,悄摸著把封恒當年的夫子同窗都走訪了一遍,腿都快走細了,這才把姐夫人選定了下來。


    當然不是因著姐夫比他還胖,這方麵宋師柏還是很靠譜的,這個姐夫在師長嘴裏心性豁達,潔身自好,讀書上又有靈性,且他覺得,兩家要是結了親,他和封小三就是名正言順的親戚了。


    眾多原因下,這個姐夫才算入了他的眼睛。想到封小三,宋師柏終於客氣了一些,道:“小三在書院裏還一直念叨著姐夫呢,要是知道姐夫回來了,肯定會很高興的。”


    小舅子在這樁婚事上幫了他許多,封恒對宋師柏有著天然的好感。封恒也不介意他態度上的刁鑽,微微一笑,道:“我本來打算明日就去書院跟夫子說話,也順路看看你們,沒想到你先回家了。”


    宋師柏終於想到自己為何回來的,看著麵露著急的兒子,李氏無奈地看他一眼,索性帶著兩人到千禧堂去了。


    老太太來了縣裏半個月,還未曾見過孫子和未來孫女婿,想來也是希望好好看看他們的。


    千禧堂裏,宋師竹和聽完她的話後執意要過來看看老太太的宋禎禎並排站著,也沒想到她娘過來時居然把封恒也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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