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穩穩停在悅來酒樓外。


    俞景行下得馬車,伸手扶宋嘉月下來,而後牽著她走進酒樓。


    他們上得二樓事先訂好的雅間。


    店小二送上熱茶、鮮果和點心,問過一聲,便去交待廚房開始準備。


    略遲一刻鍾,衛琅也到了。


    聽到外麵的動靜,俞景行和宋嘉月起身相迎。


    雅間的門被酒樓的店小二從外麵打開,宋嘉月瞧過去,隻見外頭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男子,麥色皮膚,玉冠束發,身上一襲利落的玄青色織雲紋窄袖錦袍。


    來人正是衛琅。


    看到俞景行的一刻,他臉上笑容燦爛如夏日陽光:“俞大哥!”


    衛琅這一聲招呼打得可謂中氣十足。


    話音落下,他大步走進雅間,視線在宋嘉月身上一轉,咧嘴笑問:“大嫂?”


    又是大哥又是大嫂……


    宋嘉月想起俞景行曾經口中說過的“朋友”,禁不住懷疑人生。


    她以前確實認為,俞景行應該也一樣有自己的朋友圈子。隻是不太能想象,他的朋友會是什麽樣的性格,他和朋友相處的時候又到底是什麽樣子。


    當初聽到俞景行說出衛琅的名字,聽他說他們是朋友,宋嘉月更多是驚訝於他和衛琅之間的交情,從未深想過也從未懷疑過。這句“俞大哥”算讓她醒悟過來。


    這個人其實是當真沒有什麽交心的朋友。


    自然不能說衛琅不是朋友,然而分明存在一些差別麽不是?


    宋嘉月仔細想一想,覺得倒也是。衛琅在年齡上要比俞景行略小兩歲,俞景行在外人麵前談不上平易近人甚至略顯冷淡,難免無法把他當同齡人看待。


    衛琅把他被當成大哥看待也不錯。


    畢竟她跟著他沾一沾光,輩分往上抬,又多一個喊她大嫂的人。


    他們久未見麵,俞景行縱使不是什麽話多的人,架不住衛琅見到他高興,一肚子話往外倒。於是從邊關的風土人情和生活開始聊起,聊到鄴京近幾年來的變化。


    宋嘉月聽他們兩個人聊天聽得津津有味。


    她同樣能覺察到俞景行的放鬆,是不同於在其他人麵前的狀態。


    衛琅平日裏多和將士們相處,而邊關相比鄴京少了許多的規矩,或因如此,他身上那種不拘小節的性子十分明顯。哪怕初次見麵,宋嘉月也不覺得很有距離感。


    曉得俞景行身體不好,衛琅不要他一起喝酒,更不至於慫恿宋嘉月。不過,到得後來,大約是因為今天心情不錯,俞景行破例陪衛琅喝得幾杯。


    張神醫沒有特別交代過俞景行不能沾酒。


    以往不碰,純粹出於身體狀況考慮,他又克製、有分寸,宋嘉月便未阻攔。


    衛琅酒喝得越多,話也越多。


    他和俞景行倒起苦水:“我才剛回來,我爹娘便催起婚事……”


    “我如今哪有心思成家?他們竟然說再遲幾年,當心教別人看不上。”衛琅說著激動得瞪大眼睛,“我一個大男人難道在乎這個?更不提,大丈夫何患無妻!”


    衛琅最後一句話說得豪氣幹雲。


    宋嘉月卻想到原著裏,他對葉明珠愛而不得,到最後便是終身未娶。


    從情理上說,哪怕單單衝著衛琅今天喊她的一聲大嫂,她也沒道理會希望他孤獨一生。現實卻是,感情的事勉強不了、強求不了,誰也無法替那個人左右。


    除非她能夠變成月老,否則管不上衛琅動心或不動心。


    但如果事情真的那樣發展,如果可以開解他,宋嘉月肯定沒有二話。


    他們三個人一場小聚直到戌時一刻方散。


    衛琅或認為今晚十分盡興,從雅間出來到走出悅來酒樓都是笑嗬嗬一張臉。


    “俞大哥,你和大嫂成親的時候,我不在鄴京,沒有趕上,挺過意不去的。所以這次回來也是備下厚禮向你和大嫂請罪,另外還有一些邊關帶回來的玩意兒。”


    “東西明天我派人送到侯府。”


    衛琅咧著嘴笑,“也談不上是多稀罕的東西,你們千萬不要嫌棄。”


    盡管衛琅有些喝多了,卻堅持讓俞景行和宋嘉月先走。俞景行不推辭,交待衛琅身邊的隨從要小心照顧他,便同宋嘉月登上馬車,回宣平侯府了。


    回到壽康院。


    一進裏間,俞景行便歪到羅漢床上。


    宋嘉月看過去,見他眉眼間掩不住疲憊之色,時辰已晚,猜他應是勞累,便立刻叫小丫鬟送熱水進來。她想著他們兩個人趕緊洗漱,也好早一點休息。


    “要喝水嗎?”


    宋嘉月坐到俞景行的旁邊,問一聲,待他頷首,才幫忙倒杯熱茶。


    茶盞遞過去,俞景行卻又不接。


    宋嘉月意識到些許不對勁,將茶盞輕輕擱到小幾上,起身走到他的麵前。


    “怎麽了?”


    伸手試一試俞景行額頭的溫度,宋嘉月問,“哪裏不舒服嗎?”


    俞景行掀起眼簾,望向她。


    燭光下,仿佛含著水光一樣的眼眸,流露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宋嘉月沒有看懂俞景行眼裏的情緒。


    卻也根本來不及看懂,她已被他帶入懷中,被迫趴在他的胸口。


    丫鬟們很快是要送熱水進來的。


    這像什麽樣子?


    心下認定俞景行這會奇怪,宋嘉月想要推開他起身。


    他卻收緊手臂,將她緊緊抱在自己的胸前。


    “你怎麽了?”


    宋嘉月甕聲甕氣又重複問俞景行道,“是哪裏不舒服?還是有什麽事?”


    可是回府之前不是都挺好的麽?


    何況,他們回來一刻鍾不到,什麽都沒有發生,能怎麽了?


    俞景行沒有說話。


    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要從哪一處說起。


    有些話,他從未與任何人提起過,也沒有對她說過。


    它們被藏在心底最深處,在日複一日中,不知不覺便已經變得沉甸甸。


    俞景行說不出話,凝視過宋嘉月半晌,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他吻住她的唇,撬開她的牙關,迫切親吻她。


    宋嘉月被親得犯懵。


    越不明所以,不明白他怎麽回事。


    不同於大多數時候溫柔繾綣的親密,此時的俞景行身上有淡淡的酒氣,舉止亦仿佛因此而帶著幾分躁動。在這種情緒之下,舉止間似隱約有不易被察覺的不安。


    宋嘉月依舊不清楚俞景行的反常行為是什麽原因。


    隻是在感知到他的這些以後,她試圖努力去撫平他的種種情緒。


    放軟身子,宋嘉月回吻俞景行。


    她不再試圖開口,而是借著這樣的親密,讓他感知自己對他的綿綿情誼。


    一如俞景行過去所說,他喜歡她,心裏有她,就必然會想要她。


    她又何嚐不是?


    事實上,感情都是相通的,很多東西與性別無關。


    宋嘉月不認為這需要覺得可恥。


    她捧住俞景行的臉,耐心的、細細地親吻他的眼睛,親吻他的臉頰,也親吻他的下巴和喉結。最後繞回來,又一下一下吻他的唇。俞景行此時幾乎任由她擺布。


    “感覺怎麽樣?”


    宋嘉月慢慢停下動作,嘴邊有淺淺的笑意,“是不是也不錯?”


    “是。”


    俞景行聲音微啞,話卻老不正經,“夫人對我好。”


    “以後也要這樣對我好才行。”


    他額頭輕輕抵上宋嘉月的,垂下眼,低聲問,“我賴上你了,怕不怕?”


    “不怕。”


    宋嘉月學著他小聲道,“而且,誰賴誰還不一定呢。”


    ……


    前一晚分開的時候,衛琅說東西不稀罕,讓他們不要嫌棄。


    翌日上午,衛家三輛馬車過來了。


    吃的、用的、玩的都不少。


    其中還有一些小玩意是從外麵傳進來大齊的。


    東西稀罕不稀罕不提。


    光這個數量,就讓宋嘉月和秋月一起帶著兩個小丫鬟整理了大半天時間。


    俞景行到得後來也不說自己那天晚上究竟怎麽了。他不說,宋嘉月向來不會刨根問底,隻是記在心上,想著留個心眼,平日裏多注意一些,沒準將來有所收獲。


    下過幾場大雪,新年便悄然來臨。


    又到了一年最熱鬧的時候。


    大年初二。


    有事情要找妹妹俞舒寧,俞景榮一路往風荷院去。


    他離開掛著一排大紅燈籠的長廊,步下石階,穿過堆滿積雪的庭院,卻在轉過月洞門時,被一個人攔住去路。那人眼眶泛紅,見到他,徑自跪到冰冷的地麵上。


    地上那樣冷,她動作沒有絲毫猶豫。


    且又明明白白事先特地等在這裏,等待著俞景榮出現。


    “求表哥救我!”


    跪在地上的人正是朱倩,她仰頭哀求看向俞景榮。


    “表妹有什麽話,先起來再說。”


    俞景榮一邊讓跪在地上的朱倩起來,一邊示意自己的隨從暫且退下。


    朱倩不肯起。


    她雙手捂住臉啜泣中道:“表哥救救我,我當真活不下去了。”


    俞景榮眉頭緊擰,稍稍思索,最後沒有伸手去扶朱倩。他避開朱倩兩步,四下掃一圈,方才重新開口:“無論發生了什麽事,表妹也完全不必如此。”


    “隻是不知,我能夠幫到表妹什麽?”


    朱倩張了幾次嘴,艱難道:“母親……母親要把我嫁給高大人做填房……”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一更又一更,嘻嘻嘻,我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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