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回來那日, 嚴帝直接讓趙忠去接了宣王進宮, 甚至連王府都沒能去。


    看著腳跛了的弟弟,嚴帝沉默了許久才問道:“傷得重嗎?”


    宣王笑了下, 和以前每次打仗回來一模一樣:“就是太疼了,不過沒什麽關係。”


    就連話都是一樣的, 隻差了一句,活著就夠了。


    那個時候他們每次下戰場都覺得活著是一種幸運的事情。


    嚴帝直接問道:“你需要我嚴查這件事嗎?”


    這話中是試探,如果這件事是宣王安排的, 那麽嚴帝也不會死盯著了,總不好把最後的一點遮羞布給扯開的。


    “當然了!”宣王像是沒聽出來一樣:“我身邊不僅有王府的侍衛, 寶姐怕不安全,還安排了人護著, 就這樣都有人在我的馬上做了手腳,如果不是我的速度不快, 怕是要出大事了。”


    嚴帝心中鬆了口氣, 看著宣王的態度,這件事怕是宣王真的不知情的:“你想離開京城?”


    宣王沒有絲毫猶豫, 直視著嚴帝的眼神,說道:“是,臣弟想帶著家人離開。”


    “為什麽?”嚴帝忍不住問道:“是因為寶姐的事情嗎?”


    宣王說道:“不是的, 和寶姐的事情沒有關係, 隻是覺得累了,而且……我對家人虧欠了太多,想好好補償他們一下。”


    嚴帝沉默著。


    宣王笑了下說道:“在寶姐、貴哥剛入京的時候, 我就答應過他們要教他們騎馬射箭的,可是我沒有做到,我答應過他們很多的事情,一件都沒能做到。”


    嚴帝看著宣王,發現宣王說的是真心話。


    宣王說道:“其實我有時候會想,我給了妻子和孩子們榮華富貴,但是這是他們最需要的嗎?”


    想了想,宣王又說道:“是需要的,要不然讓他們過苦日子,我也覺得心疼,隻是除了這些以外,我還想多陪陪他們了。”


    “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宣王感歎道:“我不想後悔。”


    嚴帝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平靜,說道:“皇後的死,你怪我。”


    宣王許久沒有說話:“她在你心中,隻是皇後,可是、可是在我心中,她一直是救過我命的嫂子,是伺候過咱爹終老的嫂子,當初我媳婦生完孩子,也是嫂子照顧的……”


    說的快了些,宣王也沒有了故意裝出來的那種文雅。


    宣王眼睛滿是血絲,說道:“哥,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我一直很崇拜你,但是、但是我覺得你越來越陌生了。”


    嚴帝握緊拳頭,其實在皇後沒有了,他偶爾會做夢,夢到過去的事情,隻是等他醒來又覺得自己很陌生,可那不過是還沒清醒的時候:“我現在就兩個兒子,幼子更是體弱多病。”


    宣王說道:“哥,你還年輕,就我知道的,有些五六十了還有幼子出生的。”


    嚴帝搖了搖頭,沒有解釋更沒有多說什麽:“我想過過繼貴哥。”


    宣王臉色一變,詫異地看著嚴帝,趕緊說道:“這不合適。”


    嚴帝看著宣王的表情,像是覺得很有意思一樣,說道:“後來我發現,確實不合適。”


    宣王鬆了口氣。


    “並不是別的,而是貴哥的性子。”嚴帝沒有再看宣王,隻是說道:“貴哥壓不住。”


    宣王心中忐忑,過繼這樣的事情,雖然有可能最後貴哥是太子當上皇帝,卻也沒有那麽容易,如今是嚴帝隻有兩個兒子活著還都不合適,可是以後呢?萬一再有了合心意的兒子或者是孫子呢?


    那麽貴哥的位置就很尷尬,甚至會有危險,若是這樣的話,他還不會好好當著世子,起碼自己就這麽一個兒子,以後的位置一定是他的。


    嚴帝沒有再提這件事,隻是說道:“你也是王爺,卻一直沒什麽封地,西南那片給你了,等你好了,就帶著家人過去吧。”


    西南……


    宣王沉默了下說道:“是。”


    西南卻不是那樣好辦的,石將軍怕是已經把西南當成了自己的地盤,宣王過去就像是搶食的,石將軍會如何對待宣王可想而知。


    怕是嚴帝也察覺到石將軍不受控了,但是又抽不出手來處理,如果西南是宣王的封地,那麽等於把石將軍可能和朝廷的矛盾直接轉成了石將軍和宣王之間的矛盾。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的事情,如此一來朝廷的支持就格外重要了,特別是對於石將軍來說,因為福州還有個永福公主,宣王和永福公主聯手的話,怕是石將軍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所以石將軍隻能靠著朝廷的支持,如此一來自然要討好嚴帝了。


    嚴帝可以說是一石二鳥,限製了宣王又能逼著石將軍做出選擇。


    宣王也不是傻子,可是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而且就地方來說,西南離福州比較近,妻子想要見女兒也更容易一些。


    宣王行禮道:“臣領命。”


    嚴帝看著跪在地上的弟弟,說道:“以後無召不得入京,你……多保重。”


    宣王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說道:“陛下,你也多保重。”


    嚴帝聽著宣王的稱呼,覺得挺不是滋味的,說道:“好。”


    宣王見沒有別的事情,就先離開了,隻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轉身看著坐在龍椅上的嚴帝,說道:“哥,你多注意身體。”


    嚴帝心中一暖,說道:“好。”


    宣王這才離開,趙忠是親自去送的。


    趙忠把人送到宮門口,說道:“王爺,提前祝您一路順風。”


    宣王聞言笑了下說道:“我也祝趙公公前程似錦。”


    趙忠行禮,說道:“多謝王爺。”


    福州公主府內,嚴舒錦看著手中的地圖,神色變了變,說道:“這件事都誰知道?”


    孫橋恭聲說道:“隻有屬下的一位下屬。”


    這東西是從嚴舒錦的老家找到的,正是因為皇後的那封信,嚴舒錦派人過去,還畫了幾幅圖,如今已經送去京城了,而這地圖就是在嚴家望和嚴舒錦小時候經常爬的那棵樹下找到的。


    這樣的東西,也不知道陳皇後什麽時候藏的,而且還一直保存到嚴舒錦去找回來。


    是京城的地圖,還有皇宮的,皇宮有很多暗道,每一條都被標的清清楚楚的。


    嚴舒錦咽了咽口水說道:“一定要保密。”


    孫橋也知道這東西的重要性:“是。”


    嚴舒錦盯著地圖,她有一種感覺,這樣的東西怕是連嚴帝都沒有,那麽陳皇後是什麽時候發現又是什麽時候藏到了家鄉的樹下:“恐怕伯母知道的比我們猜到的時間還早。”


    孫橋沒有聽懂嚴舒錦在說什麽,其實嚴舒錦也不是在告訴他。


    嚴舒錦咽了咽口水,應該說伯母想要報仇的這個心思甚至布局,比他們以為的都要早許多。


    這樣的東西,如果嚴帝發現了,怕是連皇後都不會知道,除非是陳皇後先一步找到並且隱瞞了起來。


    嚴舒錦伸手使勁揉了揉臉,說道:“你仔細把這地圖都背下來,然後……除了皇宮的,京城的地圖也找幾個可信的背下來。”


    孫橋沒有問為什麽,隻是說道:“是。”


    嚴舒錦看著孫橋,說道:“這些可能一輩子都用不到,但是……以防萬一。”


    孫橋反而笑了起來,說道:“公主,我當初還以為你一輩子都是在京城當土匪呢,誰能想到今日?”


    嚴舒錦被逗笑了,手指輕輕摸著地圖說道:“是啊,誰能想到今日。”


    怕是嚴帝永遠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失去了什麽。


    孫橋正色道:“公主,那冊子上的東西,已經試過了。”


    嚴舒錦看向孫橋,他口中的冊子正是楚先生畢生的心血。


    “按照冊子上的方法來鍛刀,比工部那邊送來的刀鋒利很多,用全力在同一個地方三刀就能砍斷工部的兵器,而冊子上的鍛刀隻會留下個豁口。”孫橋格外興奮:“最重要的是,還可以改變鍛刀的顏色,如果變成黑色的話,在夜裏……”


    嚴舒錦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給私兵慢慢替換了,隻是要保密。”


    孫橋歎了口氣說道:“就是太不容易,而且工匠太少,一個月也就能弄幾百把,實在不夠。”


    嚴舒錦想了一下說道:“看看還沒不能找到可靠的工匠,除此之外那就先慢慢提換著用吧。”


    孫橋也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說道:“是。”


    嚴舒錦問道:“我記得還有護甲方麵的。”


    “有,士兵穿著會更加靈活。”孫橋說道:“而且在顏色上也不那麽引人注意。”


    還沒等嚴舒錦說話,孫橋就接著說道:“可惜這東西比兵器還要複雜,根本弄不出來多少。”


    嚴舒錦歎了口氣,說道:“慢慢來。”


    孫橋猶豫了一下說道:“要不要再選一批人?”


    嚴舒錦皺了下眉頭,說道:“怕不穩妥。”


    這些工匠身邊都是有徒弟的,而大部分都是嚴舒錦他們選出來送過去的,隻不過暫時還沒辦法獨當一麵。


    孫橋知道急不得,說道:“是,那我接著盯著。”


    嚴舒錦點了下頭,說道:“辛苦你了。”


    孫橋倒是不覺得辛苦,這些都是他喜歡做的事情,而且他有一種預感,這世間不會太平太久,說不得……


    嚴舒錦猶豫了一下問道:“程姐姐去南中了,你……”


    孫橋想了一下說道:“我覺得很可惜,不過這種事情強求不得。”


    嚴舒錦見孫橋自己想明白,也就沒有多勸什麽。


    孫橋說道:“公主無需擔心,娶妻生子對我來說,並不是必須的,如果不是喜歡,我也不用去想這些。”


    作者有話要說: 皇後:我雖然死了,但是處處都有我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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