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震動充斥了四肢百骸,眼前天旋地轉,耳鳴嗡嗡作響。


    伴隨著「轟」聲響起,小妹情緒徹底崩潰。


    他,一襲白袍,鋪成在怪石嶙峋的地上,鴉發如水藻般鋪開,謫仙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


    「容崢,你不要死!不要!」


    踉蹌著從他身上爬下來,小妹匍匐在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旁邊,喊得撕心裂肺。


    可是,無論她怎麽呼喊。躺在地上的人,始終都是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回應。


    眼淚模糊了視線,小妹顫顫巍巍地伸手至容崢的鼻翼下:「不!」


    涯底女子泣血的喊聲,直衝雲霄,響徹了涯底的每個角落。


    不知過了多久,她眼中的淚水已經流幹,除了酸澀,再也擠不出多餘的眼淚。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摟著容崢的身體,拚了命地用她的體溫,卻溫暖懷裏男人漸漸冷卻的身體。


    她拖著渾身的狼狽,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隻緊緊地摟著容崢,從天光做到天黑。


    涯底,陰風陣陣,無情地捶打著小妹單薄的身體,入夜後,隱秘在暗處的危險,漸漸復甦。


    毒蛇,吐著血紅的信子,朝著她癱坐的位置,緩緩遊移逼近……


    「你走了,逍遙了。留下我一個人,在這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還不是白白等死。哎,你不是天縱奇才嗎?在這種絕境下,你救我做什麽?反正,我都要死的,早死晚死有什麽區別。容崢,你還罵我蠢,我看你才是最蠢的。不是說為了解毒,才跟我好的嗎?既然你把性命看得那樣重要,現在又是為了什麽?容崢,別以為你這樣子,我就會原諒你!告訴你,沒門!這輩子,我最討厭欺騙,你這樣不清不楚地吊著我胃口,以後陰曹地府裏再相見,我也不原諒你的……」


    小妹雙手死命地抱著容崢,臉頰緊緊地貼著容崢的額頭,梗咽道:「容崢,你醒來啊,跟我說清楚,到底是為什麽……呃……」


    花斑毒蛇亮出獠牙,朝著情緒激動的小妹發出致命的攻擊。


    她吃痛地蹙眉,忍不住嚶嚀出聲,隨即渾身麻痹,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毒蛇緩緩地遊移在倒在地上的一女癡男怨女身上。那斑斕的色彩在純淨的白色映襯下,愈發地詭異妖冶……


    親不知懸崖頂,耶識忽律猛地感覺到心髒窒痛,幽藍色的眼眸裏,控製不住地染上了痛苦之色。


    他手覆在胸口,衝著旁邊氣定神閑站著的藍鳳凰。陰冷出聲:「小妹若是有事,吾讓你陪葬!」


    三日後。


    從來不參與政事的長老會,忽然現身在金殿之上,他們統一口徑,提出讓國主取消跟前叛逃天聖女遺孀傅小妹的婚事。


    國主大怒,踹翻了殿前九轉爐鼎。拂袖而去。


    群臣叩首,山呼國主息怒,以大局為重。


    之後,又三日。


    耶識忽律不朝不見,將所有的人,全部都擋在了朝華殿外。


    即便是藍氏四位輔政大臣。也無法見他一麵。


    至此,南詔國國主荒蕪政務,令朝中大臣惶惶不可終日。


    日復一日,一晃過去半月之餘。


    原定耶識忽律和傅小妹的大婚日期,因為新娘生死不明,而被無限延期。


    而與此同時,親不知涯底。


    有一女子,正在泥沼中,拚命地掙紮,似有甦醒的趨勢。


    「容崢,你有沒有愛過我?」


    「夫君,我們生個孩子吧。」


    「他喜歡你。寵著你,娶了你,都是騙你的,都是騙你的,都是騙你的!」


    「不是,不是這樣的。」


    密林深處的草廬。發出一聲尖銳的喊叫聲,驚得旁邊安睡的鳥雀,翅膀亂拍。


    「啊!容崢!啊!容崢!……」


    七彩鳥兒,在籠子裏上竄下跳,不停地重複著同一句話。


    小妹吃力地張開眼睛,模糊的景象漸漸地變得清晰起來。


    「容崢!容崢!……」


    小鳥學舌的古怪聲音。將她混沌的神智拉回到現實之中,小妹猛地掀開被子起身。


    「啊!」


    結果,腳才落在地上,雙腿打軟,整個人就摔了出去。


    身體砸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咚」的聲音,痛得小妹呲牙咧嘴。


    她什麽都來不及思考,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


    仰頭的瞬間,隻見風拂起眼前的紗簾一角,有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紗簾輕墜,遮住了小妹的視線。


    不假思索間,她慌亂地跌撞到了對麵的床榻邊。入目便是一張蒼白無血色的謫仙臉龐。


    「容崢!」小妹失控地喊出聲,梗咽的音調裏,帶著驚恐的情緒。


    她秀氣的眉蹙緊,那隻伸出去想要觸碰容崢的手,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


    「怎麽不摸了?」


    「誰?」小妹警惕地轉頭。


    門口的光影,被一個瘦巴巴的小老頭擋住了大半。小妹眼睛微眯,看對方頭髮亂糟糟的,髮髻隨意地用一根枯枝固定,整個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是你救了我們?」


    小妹下意識地開口,試探道。


    話音落下,隻見那小老頭踢了腳上的草鞋。俯衝到小妹麵前,整張臉幾乎要黏在她麵上了。


    「像,真像,實在是太像了。」


    小老頭的話,讓小妹聽得莫名其妙。


    她眉心蹙了蹙,身體往後倒,僵在半空中的手,不自覺間,已經落到了床榻上。


    指尖在觸及到那抹身姿的剎那,她那顆吊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是鬆了下來。


    「熱的吧。」


    「嗯。」


    耳畔,突然冒出的話,小妹下意識地應了聲。


    話出口,她,臉頰就緋紅起來。


    「瞧瞧,就這點出息,跟她當年完全不一樣,不像,不像,一點都不像……」


    那小老頭忽然起身,搖頭晃腦,嘴裏念叨著小妹聽懂的話,頗為煩躁地抓著頭皮出了屋子。


    屋子裏,就隻剩下她和容崢二人。


    小妹看著躺在床上,依舊沉睡著的容崢,情不自禁地伸手,牢牢地攥住了他的掌心。


    她,指尖婆娑著他幹燥掌心間的薄繭,一點一點,細緻地描摹著,心裏的空落落隨著她的動作,慢慢地被填補上。


    「喝藥。」


    突然,那小老頭端著一碗藥,放在她眼前,急吼吼地催促道。


    小妹遲疑地看了他一眼,便接過碗,準備喝下。


    「他傷得比你重。」


    聽著小老頭不清不楚的話,小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藥是給容崢準備的。


    「前輩,多謝您的救命之恩。」


    「去去去去,這藥要是再餵不進去,他離死也不遠嘍。」


    說話間。古怪老頭在身上到處摳了摳,撓著癢癢,扭著身體出了房間。


    小妹端著藥碗,毫不猶豫地將藥灌進了自己的嘴裏,然後俯身趴在容崢的身上,嘴巴輕輕地覆蓋在了他緊閉的嘴唇上。


    她,用力地撬開他的牙關,將苦澀的藥灌進他嘴裏。


    隻是,藥灌進去後,容崢卻始終沒有吞咽下去。


    焦灼間,她手捏住他高挺的鼻子,然後深呼吸,用力地對著他的嘴巴吹起。


    終於,鼻子不能呼吸的容崢,隻能該用嘴巴呼吸。


    眼看著他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著,小妹緊繃的神經總算是稍微鬆了下來。


    「活下去,容崢,你聽見了嗎?」


    「丫頭,你對這小子又是親,又是抱的,也不臊得慌?」


    「前輩,你怎麽又進來了?」


    悲涼的情緒被突然冒出來的小老頭徹底給攪合了,小妹有些哭笑不得。尷尬出聲。


    「這是我的地盤,我怎麽就不能進來了?」


    小老頭蠻不講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小妹旁邊,眯眯眼又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被盯得很不舒服的小妹,嚐試著跟老頭做個正常的交流。


    誰成想,那老頭猛地跳起來。直接就往她身上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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